我带着家丁找到傅伯远的时候,他躺在草地里,虽狼狈身上的伤却被人包扎好了。 等手忙脚乱的将他带回庄子时,他的伤口已不再流血,我松了口气。 “少夫人,少爷怎么样?”秋兰婆婆惊叫一声道。 说罢忙叫早候在一旁的大夫给傅伯远诊脉。 我提心吊胆的看着他,总怕他嘴里说出来什么不好的消息。 好在他只是道:“少爷身上两处伤口都不致命,况且已被诊治过,没什么大碍,只是要卧床休息。我看少夫人还是就在这庄子里好好照顾少爷罢。” 我大松一口气,点头不已。 然而若是我那时仔细想想为什么会有人行刺我,又为什么会有人救傅伯远的话,或许之后就不会和他产生那么大的误会。 但我仍然庆幸,我们留在这个庄子里才幸好躲过了那一场天花的肆虐,我的孩子也才能平安无事。 傅伯远在第二日醒了来,他睁开眼的时候我忽然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夕阳渐下,天空中只剩下一抹昏黄。他就那样渐渐睁开眼,冲我微微一笑。我不禁看的痴了。 “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忍住心中酸涩,忙问道。 “我没事,你不要担心。”他笑着道。 转眼半月,伤口已要结痂,痒得不行。他虽不说我也知道他此时很是痛苦。 我只得用酒给他擦拭,让他能好过一些。 晚间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只动作轻柔不愿吵醒我。但我这个枕边人又如何能不知道?他睡不着,我也是。 等他伤口完全好了的时候,人已经瘦了一大圈了。 然而这并不是他觉得重要的,重要的是等我们回到丞相府,听见京城中那场吓人的天花害得宫中的安贵嫔芳魂永逝了。 我仍然记得他的模样,不敢置信的抓着门房厉声道:“大胆!谁准你这样乱说?来人啊!将这胡言乱语的奴才打下去!” 我静静地看着他,他本已清瘦,这般色厉内荏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狰狞。 “好了,你下去罢。”我忙让吓得瑟瑟发抖的门房下去,强行带了他回房。 “你拉着我干什么?我要将那不知死活的奴才大打三十大板!”他气急败坏。 “你打他做什么?若是不信你去其他人那里问问。”我劝道。 “你高兴了对不对?表妹她……你很高兴对不对?”他口不择言。 我气急,却又不愿再惹他生气。 “小月,你去问问。” “是……少夫人。” 他重重的坐下喘着粗气,眼中满是痛色。 我心如刀绞,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静静喝着茶。 他坐了一会儿,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我看着他衣袖翻飞好像一团青云,看着看着眼睛却涩了。 “少夫人,安哥儿和小玉珠正要来找您呢!”秋兰婆婆开心的道。 她跟着家丁去归置行李了,刚刚的事她是不知道的。 “少爷呢?小家伙吵着要爹呢!”她笑着道。 我淡淡一笑却不答话。 眼尾却扫到两小家伙窝在奶嬷嬷怀里,捂着嘴偷笑。 我失笑不已,这两孩子不知随了谁,稍稍大些时就知道捉弄人了。 “……”一边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边伸着手要我抱。 我笑着点点小玉珠的鼻子道:“小鬼头,刚刚又在琢磨什么呢!” 她自是不会回我话,攥着我的玉簪咯咯笑。我好笑不已的抱过她,亲了亲脸颊。 “呀呀……”安哥儿不乐意了,嘴瘪了瘪。 我又亲亲他,他这才又露出笑脸。 和孩子笑闹着,时间倒是过得快。小月回来了倒是浑然不觉。 等到孩子困了,她才上前来,神色犹豫欲言又止。 我揉了揉酸痛的眉头,有些不知所措。 “少夫人……您没事吧?”小月担心的道。 我没事,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罢了。傅伯远对安贵嫔是什么感情,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 想来倒是讽刺,我的枕边人心里面装的是谁我都不知道。也许我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罢。 傅伯远连着两天都没有回来,我知道他是在忙安贵嫔的后事,只是想不通,他一个外臣,又哪来的权利去置喙皇上的妃子? 人若是死了,留在爱你敬你却得不到你的人的心里便是神一般的圣洁。安贵嫔在世的时候我比不过她,等她死了,我更是比不上了。 我心里面有些痛,却也只有一些。心里面不禁好笑,我和傅伯远经历这么多,再大的事儿也不过是心头痛上一痛罢了,有哪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当他回来欲言又止,说要将安哥儿过继给安贵嫔的时候,我心头剧痛,仿佛要死掉一般。 “你说什么?你要将安哥儿过继给贵嫔?”我不敢置信的问。 他张了张嘴,像是不能启齿。 “我的孩子,你凭什么要过继给别人?”我嘶声问道。 “孩子……还是在府里,不过一个名分罢了。她……没有孩子,总不能送殡的人都没有……” “这有什么?宫中无后的妃子不都是如此?她为何就要不得了?”我紧紧盯着他。 “她进宫不过是受丞相府牵连,难不成她在宫中受尽折磨,死后还要这般凄凉么?”他向我走近,轻柔的问道。 “不!”我大退一步,厉声问道,“那就一定要我的孩子么?外边那么多的孤儿,你给那些孩子一个家,他们只会感激你,你又何必要我的孩子呢?” 他欲言又止。 “你是想要和她再纠缠不断是不是?她死了你都要将亲骨肉送给她!那么我算什么?我的孩子为什么要给那个女人送殡?你好狠的心!”我忍不住哭道。 “你……你莫要多想,孩子……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我另找好了。”他忙道。 我哭的不能自已。人真是奇怪,我之前忍得很好,一点也让他看不出来我有多难过,可是一旦哭起来,心里面的难过却像是开了闸的水般收不回去。 我哭着跑到孩子的房里,看着他们睡着了,没有被人抢走我才安心下来。 只有秋兰婆婆知道发生了什么,她静静地陪着我,声声叹息。 我哭着哭着睡着了,一个熟悉的怀抱抱着我,我安心不已。 “孩子……他要抢我的孩子……”我呓语道。 感觉抱着我的这人身子一僵,我安抚的蹭蹭他。 这人身上的气息就同哥哥一样,让人安心,我不禁搂的紧了些。 “哎!”我听到他长长的叹息一声,就像被感染一般,重重的呼了口气。 不知道傅伯远是从哪里找来的孩子,只是安贵嫔下了葬,而我的安哥儿也好好的待在我的身边。 只是这是我心里面的一根刺,我不愿见到傅伯远,他若是回来我就在孩子的房间里睡着,只是第二日醒来却是在房里。 我知道定是他将我抱了回去,好在第二日醒来时他不在,若不然我又该怎么面对他? 这般过了一个月,孩子已会跌跌撞撞的走路了,而天也冷了起来,虽是初冬,我裹着厚厚的皮裘也冷得瑟瑟发抖。 也不知他是怎么知道的,隔日就送来了一张完整的雪狐皮,毛茸茸的甚是暖和的样子。 “少爷对您可真好,老奴缝件儿斗篷可好?”秋兰婆婆笑着道。 我笑着点点头。秋兰婆婆总是在我耳边念叨傅伯远的好,说的多了我越是烦躁,只是她一片好心,我也不愿让她伤心,索性就这样去了。她缝好了,我不穿就是了。 “羊……羊!”小玉珠跌跌撞撞的跑来,手里拿着朵花儿,呵呵笑着。 我忙道:“慢些慢些,娘就在这儿呢!” 她不管不顾的冲到了我怀里,将那朵花儿簪到了我头上。 我哭笑不得,只听见她奶声奶气的道:“漂……漂!” 我吻了吻她的额头,问到:“安哥儿呢?去哪儿了?” 她嘻嘻笑着,指着那边的花园子。我不明所以,只能询问的看着那奶嬷嬷。 “少夫人不必担心。”奶嬷嬷笑道,“园子里的腊梅来了,安哥儿想要去看看,陈姐姐陪着他呢!” 我失笑不已,奶嬷嬷说的陈姐姐就是给安哥儿找的奶嬷嬷了,对安哥儿上心不已,我是放心的。只怀里的小玉珠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一副心虚的样子。看来这事儿跟她脱不了干系。 “羊……羊!”她小手搂紧了我的脖子,撒娇的叫着。 我再是生气,也被她叫的心软了。 “小玉珠也是想您了。”那奶嬷嬷道。 我叹口气,两个孩子都是粘我的。小玉珠心眼子多,支使着安哥儿离开了,她也能多待在我怀里不是? 这方面她虽霸道了些,其他时候对安哥儿却是好的很。 前些时候,同语黎的儿子闹了不愉快,小玉珠将那孩子胳膊上咬了好大一口,疼的他哭爹喊娘,也不过是因为那孩子推了安哥儿一把。后来小玉珠被她爹押着给那孩子赔罪,哭的撕心裂肺就不说了。 我有时候也苦恼,这孩子性子不管不顾的,也不知该怎么教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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