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慧或者叫格日乐图已经十二岁了,他早已习惯了自己作为一个男孩的事实,也习惯了部落里的人称呼他为格日乐图。 作为部落首领的儿子,他拥有许多特权,比如照顾他的妈姆比其他孩子多,比如他□□骑着的马是部落里最强壮的骏马,又比如… 总之部落里其他孩子有的他都有,而他有的其他孩子却并不一定有资格有。当然他也有着比其他孩子更重的课业,当其他孩子还在母亲的怀里享受母爱的温馨时,格日乐图便被父亲赶出了他温暖舒适的毡房,学会在妈姆的照顾下独立的生活。当其他孩子还在追着羊群嬉戏时,他便必须跟着父亲的参赞学习蒙古文,而且他还必须学习汉话,这是一个部落首领必须掌握的。 在这片辽阔的草原上,有着数不尽的牛羊和宝石,有着跑得最快最远的骏马,有着美味的马奶酒……可偏偏没有生活所必须的盐,甚至连铁锅都十分珍贵,这些草原上所没有的东西在南边的宣国都有。 生活在草原上的子民用十几二十头羊只能从狡猾的汉人手里换来一斤粗盐或者是一口铁锅,当他们拿不出牛羊去交换时,只有去抢。而作为他们的首领,无论带领他们是去换还是去抢,都必须会说汉语。 当然作为草原的子民,每一个人都会骑马射箭,这是在草原上生存所必须的,格日乐图八岁就学会了骑马。他骑着的这匹马是他父亲从野马群里捕获的,父亲把它交给他驯服,他花了一年时间才成功骑上它的背。他给它起名叫花花,因为它的毛色杂乱,很像他前世收留过的一只流浪猫,那只猫就叫花花。 格日乐图骑着花花,身后跟随着一小队部落的勇士以及几百头膘肥体壮的牛羊,他要去完成父亲交给他的第一次历练,去离部落两百里远的集市上换取部落下半年的盐。 因为还带着羊群,所以他们走得并不快,眼见着快要天黑了,格日乐图策马跑到走在队伍中间的莫日根大叔面前用蒙古语说道:“莫日根大叔,天快要黑了,我们不能再走了,就在这扎帐篷吧” 莫日根是阿尔斯楞的伴当,从小陪着阿尔斯楞长大,格日乐图对他很尊重。本来以莫日根的地位,是不用做换盐这种差事,但这是格日乐图第一次远离部落,父亲派他来保护格日乐图的。一路上格日乐图有什么事都去问他,出发时父亲叮嘱格日乐图,莫日根大叔是部落里最出色的猎手,他有很多经验是值得格日乐图好好学习的。 莫日根没有说什么,带着几个人找了一块适合帐篷的地方开始扎帐篷。格日乐图跟着他后面,莫日根一边忙着手里的事,一边给格日乐图讲着如何在荒野里选择扎帐篷的地方。 格日乐图认真的听着,其实他没有记住多少,因为作为一个部落的首领,不用亲自做这些琐事的,至少他没见过他父亲做过这些事,都是他的伴当们在做。 伴当是草原上特殊的存在,他们通常是从掳来的奴隶里挑选身强力壮或者看起来机灵的孩子陪伴着有身份的主人长大,他们即是主人的仆人,也是主人的财产,如果主人遭遇了意外,他们将面临着比死还残忍的惩罚。 格日乐图没有伴当,父亲曾经为他培养了十几个孩子,要求他自己去挑选出四个,可是格日乐图终究带着前世的思想,他无法接受把活生生的人像牛羊来挑选。可是正因为他不挑选,那十几个奴隶全被父亲杀了,从此以后格日乐图再也不提伴当的事,父亲也没有强求他。他也找过父亲理论,可关于父亲那些胜利者和战利品的论调他无法反驳。那是草原上的人们千百年来都遵守的规矩,如果你征服了你的敌人,那么他所有的一切都将归你,包括他的财富、生命、妻子、部属!而且在草原上,失去了草场的人们,让他们做奴隶比赶走他们好,因为做奴隶至少还可以活下去,而失去草场,那么他们活不过一个冬天。 格日乐图和莫日根围坐在篝火旁吃着肉干,格日乐图磨了了莫日根好久,才得到莫日根根腰间的马奶酒壶。他举起酒壶狠狠的灌了一口,发出畅快的笑声。 莫日根见他喝了一口还想喝,便从他手里夺过了酒壶,自己小酌了一口便要挂回腰间。 格日乐图见莫日根小心谨慎的样子,有些不甘心的撇了撇嘴,朝着坐在一旁的几个勇士使着眼神。几个早就想喝酒的人立即会意,纷纷围在莫日根身边讨就喝。 莫日根禁不住几人的轮番上阵,答应一人只能喝一口,可惜酒壶从他腰间出去,回来时就变成了空的,格日乐图也趁机喝了好几口。他觉得马奶酒是他两辈子喝过的度数最低的酒,可是当后劲上来时,他不得不乖乖的趴在帐篷的呼呼大睡。 格日乐图是被莫日根摇醒的,他还在醉着,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莫日根夹在他强壮的臂下,然后莫日根翻身上马开始狂奔起来。格日乐图被莫日根放到马背上,马鞍咯得他肋间生疼,他瞬间清醒过来。反应过来自己是趴在马鞍上和莫日根一起飞奔着,他疑惑的问到:“莫日根大叔,发生了什么?我们为什么要逃?”莫日根专心的控制着马匹,呼吸急促的说道:“后面有人要杀我们,不要把头露出来,他们有弓箭!” 格日乐图闻言忍住肋间的疼痛,把头缩在莫日根身体后面,不断的从莫日根手臂与身体间的空隙观察着后面的情况。夜晚太黑,他看不太清楚,但从火把数量上大概估计也就十几人的样子,在距离他们两百米左右的地方追着。 跑了一刻钟左右,他们马匹毕竟驮着两个人,连续飞奔了这么久,体力有些不支,马儿呼吸的节奏越来越快,速度却依然不减。但格日乐图和莫日根都知道,他们□□的马已经快到极限了,这样下去早晚会被追上。 莫日根朝着记忆中的方向飞奔着,终于一片小树林出现在他们前方,莫日根拉紧了缰绳,呼吸急促的说道:“格日乐图,一会到那个站树林我会把你扔下去,你找地方藏好,我把他们引开,等我走远了你再出来,一只往北走,你就会回到乃蛮部!” 格日乐图闻言愣住了:“莫日根大叔,那你怎么办?” 莫日根大笑着说道:“你父亲命令我要把你安全的带回乃蛮,这是我使命!你个小娃子瞎操心什么?”疾驰的风灌进了他大张的嘴,让他的笑声听起来有些嘶哑。 格日乐图明白了莫日根的意思,如果他出了意外,那莫日根和他的家人将受到比死更可怕的惩罚。格日乐图没有再说什么,眼睛通红的盯着越来越近的树林。 小树林片刻的功夫就出现在他们面前,莫日根策马跑到被树木遮挡后方视线的地方,稍稍放缓了马速。一只手抓着格日乐图后背的衣服就把他从马鞍上提起来,然后一用力就把他抛向一棵灌木丛。 格日乐图早已经用双手护住脸和头部,刚一落地他就顺着身体的惯性往灌木从里一滚,把他的身体藏在灌木丛中。双眼紧盯着莫日根大叔的后背,眼神里充满着仇恨的光芒。 十几个呼吸的时间,一群打着火把的人从灌木丛旁经过,追着莫日根大叔的背影而去。 格日乐图躲在灌木丛里一动不动,直到火把的光亮消失在远处的山坡后,他才放松了紧张的身体。他看着莫日根大叔离去的方向,心底暗暗发誓,他一定会为莫日根大叔报仇的。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拥有了父母,拥有了一群围在他身边嘘寒问暖的人,他们也许是迫于他的身份,只是想讨好他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无论如何,这是他上一辈子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格日乐图很珍惜别人对他的好,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 格日乐图抹掉了脸上的眼泪,从衣服的下摆撕下一块布,用嘴配合右手把左手上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刚刚从马上滚入灌木丛,他的手臂被划伤了一个较大的伤口,留了不少血,可格日乐图依然忍着疼痛趴在灌木丛里那么久,他不能辜负莫日根大叔用生命换来的机会。 格日乐图简单的处理好身体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小心翼翼的走出灌木丛,努力的辨别着方向,正当他转身那一刻,他发现了身后一双幽幽的眼睛正盯着他,那双眼睛在暗淡的月光映射下泛着绿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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