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武城今日城门大开,从城门口到一里地外的官道两旁早已扎满彩棚,沿途站满了甲胄齐整的军士,雁门关排的上号的将领都规规矩矩地簇拥着头顶双翼冠,身着红袍圆领常服的和辉,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长公主车驾。 和辉有些无趣的扯了几下衣领,使身体的燥热感减轻几分。此时正值初夏,他又被唐兴和裹得严严实实的,在烈日下晒了近一个时辰,脸上早已经满是汗水。 和辉又在烈日下暴晒了半个时辰,终于是等到了姗姗来迟的瑞安长公主。一只庞大的队伍自雁门关走出,缓缓的朝着广武城驶来,片刻后里和辉他们已经不足百米。队伍最前端是一辆四马并驾的华丽车辇。前挂着厚厚的珠帘,上面的装饰也是极致奢华。旁边的骏马驮着一位身着银铠的中年将领,落后车辇半匹马的距离。和辉看见那将领骚包的铠甲,不禁好笑的想到要是穿着这一身上战场,一定会成为敌军弓箭手的重点照顾对象的。 和辉还没笑出来,后背被人推了一把,他有些不悦地回头看了一眼一脸紧张的唐兴和,心里想着你就是再着急也得站我后面,催什么催? 然后转过头躬身做出小跑的姿态,朝着车辇的方向迎上去。他一动,雁门关的一众将领们也随着跟着他做出相同的姿态,一齐向着不远处已经停下的车辇走去。 和辉到了车辇前,拜倒在地,嘴里大声喊道:“大宣顺王世子兼雁门关游击将军和辉拜见长公主殿下,长公主万安。”他现在很憋屈,这宣朝的驸马一点地位都没有,公主还没进门,自己就得左跪右跪的,这亲成的也没谁了。 他身后传来了唐兴和兴奋的声音:“雁门关总兵唐兴和率雁门关所属拜见长公主殿下,长公主万安。”其他的将领就只有跟着跪的份,连发出声音的资格都没有。 和辉跪在地上,等待着车上的长公主让他们起来,可惜他足足跪了半柱香的功夫,车辇上才走出一个身着宫服的女官对着众人说道:“长公主正在午睡,让奴婢转告世子及各位将军:公主舟车劳顿,身心俱疲,想先入城休息,世子还是前面开路吧!” 和辉闻言差点从地上跳起来,这长公主架子也太大了,自己从早上就在这等着她,她一来就让自己跪了半柱香不说,自己居然还在那“午睡”,太不把他这个驸马放在眼里了。想到这,他气愤的起身,对着那女官说道:“烦请这位女史转告殿下,广武城城浅郭小,实容不下如此多人驻扎。” 那女官闻言蹙眉,看了和辉一眼,转身挑开珠帘,走进了车辇之内。 车辇当中,阿庚自外面进来,对着伏九努嘴说道:“生气了。” 伏九以手支腮,坐在软榻之上,她早已听到和辉说的话,稍稍坐直了身子,对着正为她打扇的红袖说道:“呵,脾气还不小。” 红袖闻言有些无奈的说道:“公主让驸马跪了那么久,泥人还有三分血性。何况驸马出身蒙古部族,有些情绪也不足为怪。” 伏九闻言轻笑道:“本宫不管他是否有血性,我只在乎他听不听话。如果他是个聪明人,此刻就不该做这番姿态。到底是北地蛮夷,没有什么脑子。” 阿庚闻言也附和道:“我看他那不修边幅的样子,就是一地地道道的莽汉,能有什么脑子。” 和辉自从被大家笑话毛都没长齐后,痛定思痛,每日洗漱都用剃刀在脸上反复刮噌。一月之后,还真让他长出了浓密的胡须,完全是父亲和阿尔木同款,看起来的确不太清秀。 红袖闻言瞪了一眼阿庚,说道:“公主,他毕竟是陛下亲封的驸马,以后要陪伴公主一生的人,公主还是别让他太难堪。” 伏九听了红袖的话淡淡地说道:“本宫就是要让他难堪,最好他能闹得更欢实一点,那样本宫就有理由杀了他,也好打道回京。” 红袖闻言叹了一口气说道:“公主要是真想回京,何必在京中就调查驸马所部情况,还准备了那么多东西,不就是为了帮驸马在宣朝站稳脚跟吗?我看公主就是口硬心软。” 伏九闻言有些不悦的说道:“我是觉得他们有扶植的价值,至于他这个人,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他听话,我掌控起来方便一点,要是他不知好歹,无非是多费些力罢了。” 红袖没有在意伏九的话,而是把手中的锦扇递给一旁的阿庚,起身向外走去。 和辉看着车辇里久久没有动静,心中对于这个长公主的印象又降低了几分,如此傲慢任性,怪不得金陵各方迫不及待的想把她送出金陵,看来是自己高估她了。 跪在地上的众将心中对于这个傲慢的长公主也是颇有怨气,只是碍于唐兴和还跪着,所以不敢随着和辉起身。 唐兴和也是有苦难言,要不是陈隆祥反复交代过他一定不能怠慢了长公主,他早就不伺候了。 红袖挑开珠帘,小心的跳到地上,对着和辉福身说道:“奴婢红袖见过世子,公主半月以来一直在赶路,是真的累了,着奴婢向世子说声抱歉,还望世子海涵。” 和辉闻言冷笑着说道:“海涵?公主乃万金之体,想做什么说什么那轮得到我们做臣子的来海涵!只是广武城真的不大,实在是难以妥帖安排下这么多的人。倒不如请殿下先行到雁门关内休息,待后日吉时再入城。”既然这位长公主看不起他,他也没必要假惺惺的讨好了。她也不过是被排挤到这关外苦寒之地的失宠公主,嫁给自己这个徒有虚名的异族世子,哪来这么大的架子?小爷我还不伺候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大不了娶进门放着当摆设,想来宣朝长公主的容貌定然差不了,平日里心情好时看看也是挺赏心悦目的。 红袖闻言有些无奈,正想再说什么,却被伏九充满威严的声音打断:“如果我偏要今日入城呢?” 伏九从车辇的珠帘后走出来,站在车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和辉,她刚刚听到和辉的话并没有生气,只是好奇眼前的顺王世子和军部的情报有所差异,陈隆祥对他的评价也是圆滑老练,处事很有分寸,可是眼前的人却明明是一副张狂的模样,一点亏都吃不得的样子。 和辉被伏九的话给难住了,他抬头看着眼前身着月华裙的少女,配上一副恬静的面容,一点都不像是能说出如此强势的话的人。而且他还真不敢对她怎么样,她要什么时候进城就什么时候进城吧!他现在不过是寄人篱下,和这位长公主殿下的处境相比差得更远,再说了: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啊! 和辉并没有回答伏九的话,反而是在地上早就跪得不耐烦的唐兴和借机起身陪笑道:“殿下言重了,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这宣朝的疆域,公主自是随时去得。世子不过是使小性子罢了,他满心欢喜的等着殿下大驾,迫不及待的想一睹殿下倾国之貌。偏偏公主舟车劳顿,不给他这个机会,心里难免有些吃味。此刻既然已经见到了公主,他自然是什么怨气都消了。”说着还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用力的拍在和辉的肩上。 他不过是想早点结束这个迎接仪式,省得再受鸟气,至于和辉和这个长公主之间的芥蒂,他才懒得管呢。 伏九闻言轻笑一声,杏眸里闪过一丝轻蔑的神色,片刻后消失不见,对着和辉说道:“希望如此,如此便有劳世子为本宫引路。” 和辉尽管还是有些不情愿,但也依言躬身道:“能为殿下略尽绵薄之力,臣自当鞠躬尽瘁。” 唐兴和的面子他不得不 给,至于这位殿下,他又何必与她计较,同是天涯沦落人。她被迫嫁给自己,说到底都是命不由己,就算做不到相濡与沫,也不必针锋相对。大不了自己在她面前傻一点,只要她不干涉部落的事,自己在家里供一尊菩萨也没什么,何况他本就对未来的妻子不抱什么期待,相安无事便好。 唐兴和见和辉服了软,笑着打着圆场,让众将起身列于官道两旁,迎伏九进城。 和辉勉强笑道:“请殿下移驾!”然后转身不快不慢走在前首。 伏九唇角微扬,右臂虚抬,红袖立马上前托住了伏九的手,随着伏九慢慢的向着广武城低矮的城门走去。 伏九看了一眼广武城破落的样子,看来刚刚这世子说的也不全是气话。这广武城还不是一般的小,与关内那些自己沿途经过的城池相比,除了城墙高一点,说是县城都勉强了。自己所乘的车辇,还这真进不去这城门。 和辉一路领着长公主进了广武城中的顺王府,再次感受到了和辉的寒酸。这顺王府还没她金陵的公主府一半大,勉强三进的宅院,除了前院稍宽敞一点,中厅和后院全挤在了一起。无奈伏九只得让和辉给自己带来的一众仆役另安排了住处,只带着红袖阿庚和阿酉住进了顺王府的后院。 伏九刚安顿好,门外便传来童年方的声音。童年方是金陵禁军右统领,此次一路护送伏九到广武城,他也算完成了任务,此时是来向伏九辞行的。 伏九没有挽留他,他本就是父皇派来监视她的,一路上都是公事公办,谈不上什么情谊。 不过伏九借着公主护卫的名头,生生让童年方留下了五百副禁军盔甲才放他走。 她刚刚在城中仔细留意过城中守卫的装备,说他们是宣朝的辅兵都没人信,不但老弱居多,连皮甲都没几人有。不知是她的驸马为了向宣朝故意示弱还是真的寒酸,不过结合军部对于他们归顺前的情报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更高一点。 童年方也是有苦难言,他在禁军中本就不受上峰待见,加上同僚的排挤,他堂堂禁军副统领居然被安排护送公主出嫁。说白了就是想把他排挤出禁军,永远的留在关外。 要是公主要求他率部留在着给公主做护卫,他还真不能拒绝。此时只是要些盔甲,他也只能忍痛给了。 至于回到金陵还要自己掏腰包补上这些盔甲缺额,他也只能认了,总好过留在这陪着公主蹉跎了前程好的多。他带来的一千禁军都是他的亲信,盔甲兵刃都是禁军里最精良的,此时一下拿出五百副,他这些年的积蓄得去大半。 和辉同董明一同将童年方送到雁门关,回到顺王府看着前院里堆放整齐的五百副精良盔甲,董明口水都快留下来了。他手下的虽然是宣朝边军,装备也不差,只是比起京畿禁军的还是谦逊一筹,主要是没人家的好看。 董明傻笑着向和辉说道:“老弟啊,哥哥跟你商量个事,你这盔甲能不能匀两百,不一百五十副给我,老哥我感激不尽,等后天一定给你送一份大礼祝贺。” 和辉闻言果断拒绝,董明又用自己是和辉上司的身份压他,和辉依旧没答应。笑话,他现在最缺的就是这些东西,怎么可能匀给他一些?再说了董明光棍一个,自己这些年送给他的孝敬都被他随手分给一众部下了,他哪有钱来送自己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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