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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玦一边忙着给沈氏夫妇松绑,一边余光去看辰浩延,看他闲适地打量四周,并向着秘室的另一边通道走去。她心中是千万个疑问,掳走养父母的到底是谁?按先前那姓吕的少年所说,该是与辰浩延作对之人做的掳人之事,但是辰浩延是如何知道这个秘室的呢?    “你是何人?!”有人平地一声爆喝,话音未消已被辰浩延打落在地,随即脚步声连连:“快来人!有人闯进来了!”来人均举着火把,斗室内顿时明亮许多,但见辰浩延墨绿色的长袍飘动,行止自如,十几人赶到,居然没人能近他身。    他身法行云流水,加之衣袍颜色更如水中轻荡的绿芜,他赤手空拳只以指法应战,隔空指力比利剑有过之而无不及,转眼点倒十来人,哀呼声阵阵,但陆续而来之人却是越来越多,终究有人越过他朝沈玦跑来。    “接着。”半空中有什么东西划了个圆弧朝向沈玦飞来,她想也没想就接住,却是一把短剑,辰浩延连头都没回,就将短剑精准地掷到她面前,两个大汉已经堪堪砍到,她急忙举剑挡格。    沈玦从未学过剑法,一瞥之下见这短剑锈迹斑斑,心里更加着急,“咣当”一声,她胡乱的挡格与一大汉的大刀相交,那刀竟然瞬间折为两段,但那大汉力道极大,沈玦也被震得虎口与手腕剧痛,短剑险些拿捏不住。    “怎么回事?!”“这小孩拿的是天渊剑。”“什么?!那那边那人是……?!!”只惊疑了一瞬,立即有另外两个大汉提刀砍过来,沈玦无力招架,背上大腿各被砍中一刀,她忍痛就地一滚,勉强避开要害。    “快带上他们两个走。”三两个冲过来的大汉架起沈氏夫妇,要从沈玦与辰浩延适才下来的阶梯处上去,沈玦大急,也顾不得伤重,扑过来抱住了一个大汉的脚。她方才所中两刀伤口均深,此刻已经浑身浴血,脑中惟有一个念头,决不能让他们带走养父母!    “哪来的小孩找死呀!”那大汉举刀就要向沈玦脑袋砍落,她用尽力气抱住竟不放手,闭紧双眼待死。蓦地里这大汉全身一松,软软地倒了下去,额头正中一个血洞,另两个大汉悚然而惊:“隔空指力!”再去看辰浩延,仍旧与人相斗似乎连半眼都未曾望向这边,距离几仗,他的隔空指力居然能够洞穿人的头骨,而且准头极佳,正中眉心,岂不骇人听闻!    “先将这小孩杀掉!”四五把刀立时向沈玦砍去,即便是活动自如,她也断没有逃脱的可能,更何况她如此伤重,她努力一滚到了养母身边,不舍地抱紧她。虽然到了沈家不过四载,却也让沈玦尝到了亲情的温暖,养父养母还有璐环,即便到了阴曹地府,她也绝不会忘了他们。    眼前墨绿色的影子一花,犹似一阵风般一掠而过,她手中的短剑却已不翼而飞,随即好几股鲜血溅到她脸上,她完全看呆了。这把短小的锈剑在辰浩延手中堪比神兵利器,随手一挥这几个大汉的脑袋就离开了身体。他使上武器后更是无人能挡,转眼又杀了十余人。    他原先赤手空拳,使出指力尚有保留,并不全向要害而去,此刻手中之剑却剑剑直取性命,剩下之人看得心惊胆寒,一时竟无人再敢往前。辰浩延冷厉一笑,剑身轻颤,所沾鲜血立即飞离剑身,他将锈剑插回同样锈迹斑斑的剑鞘中:“李承鹏呢,还不出来见我,要做缩头乌龟?”    一群大汉尽皆哗然,彼此互看,迟疑不决。辰浩延的剑鞘尖对着众人微微画圆:“再不出来,我将人给杀光了,再去捣了他的老巢,横竖他走不脱。”众人知道他绝不是说说而已,顿时噤若寒蝉。    沈玦失血过多,意识已有些模糊,想起怀里还有从姓吕少年那里抢来的丹药,哆嗦着取出给自己喂了一颗,随即亦往养父母嘴里各人塞了一颗,这丹药是医治内伤的,也不知给养父母有没有功效。    终于一个穿着青布衣衫的中年人脸色铁青地从对面阶梯处走下来,众大汉见了他急忙让开道路。辰浩延冷眼相看,并不率先开口。那人将辰浩延上下打量了一番,神色倒是颇有倨傲:“听闻辰公子身患了厌食之症,是以身形瘦削至极,今日见了,才知传言非虚。”    辰浩延冷声轻笑:“在下确实有点吃不下饭的毛病,不过劳动六剑联盟之人大老远跑到璐环酒家来,我也是惭愧,让众位失望了,没有璐环酒家的两位厨子,辰某还不至于会饿死。”那人一笑:“辰公子甚少离开栖霞山,此番却为了两位厨子下山,江湖上有些猜测,也不出奇,虽然名为为赵老家主祝寿,——不过谁知道呢。”    沈玦吃了丹药精神好了点,听他二人对话,心道果然辰浩延是身有疾病才至于这般瘦削,而这些人只为猜测就滥杀无辜,实在叫人痛恨。那人说话阴阳怪气,辰浩延也不动怒:“确实是为了家主祝寿,璐环酒家不行,我再找别家就是。”那人嘿嘿怪笑:“是么,那辰公子是为何又追到此处呢?”    辰浩延目光转而森冷,语调却随意平常:“也没什么,只是方才听舟义他们说,此番多派武林中人乱斗,被卷入的普通百姓甚多,但惟有这梨园,有伶人加入战局,却是身有武功的,我猜应当是有江湖人士混入了戏班之中,想你们带人逃走,终不能及远,不如藏在此处,以逸待劳,就到梨园来随便找找,哪知还真给我找到了。”    他这浑不在意的语气叫那人脸上有些挂不住,嘴角抽搐着咬牙道:“你胆子倒是挺大,敢一个人过来。”辰浩延呵呵笑道:“我也是乱猜的,若是带了大队人马过来,这里却什么都没有,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按说他的分析极有道理,令人叹服,但这语气却叫人分不清他说的是真是假,沈玦也没心神去分辨,那人已然被激怒:“辰浩延!少看不起我们祁连山白剑门!”辰浩延十分不屑:“原来只是祁连山白剑门的连掌门,将你认作李承鹏,还真是抬举你了。”    六剑联盟之首乃是骊山大剑门的掌门李承鹏,辰浩延猜测这事是六剑联盟之人所为,是以一开口就找李承鹏。连青峰怒火冲冠,随即看到辰浩延身后坐倒在地的沈玦、沈氏夫妇三人,火气却又消了,嘿嘿笑道:“辰浩延,就算你有通天本事,想让这沈氏夫妇给你做饭,怕也是不能够了。”    沈玦头皮一麻:“什么意思?!”她中气不足,话音并不能传远,那人竟没听到,辰浩延两眼微咪,矮身极快地探了探沈勃的脉门,连青峰趁此机会,立即转身踏阶梯上逃:“这两夫妻已服下我门毒-药天南散,本来四个时辰须服药续命,此刻是用不着了,他们命在顷刻,你们还是好好收尸吧!”    众人均作势撤退,辰浩延身法何等快速,一跃而至,众人如何挡得了他,他剑锋所指,便是连青峰的后背,虽然尚未追到,但剑气所及,连青峰后背的衣衫尽已片片破碎。连青峰感觉后背凉意阵阵,更是逃得飞快,百忙中也是长剑出鞘,向后斜指一剑。    祁连山有白剑门与青剑门二派,均是六剑联盟之一,因着地处荒远,剑法也都走的刚猛雄壮一路,乍看之下,与栖霞山陆氏的“崇山剑”竟有剑意上的相仿。连青峰这招“秦岭六盘”看似简单,却有六六三十六种变化,不过他此刻不求制敌,只愿逼退辰浩延一两步,为逃跑争得片刻。    一剑刺出却感后背凉意更甚,仿佛一招击在水中,浪涤回荡激起阵阵水花溅到身上一般,他心中升起一股寒意,早听说栖霞山上陆氏的“崇山剑”沉稳大气,是以天下崇山峻岭为契机激发而创的武功,而秦氏一门的武学全与水有关,“神溟指”与“水芜掌法”威力惊人,而“天泓剑法”却是天下绝学,百来年前还曾引起过一场争夺之战。    之后此剑法的下落众说纷纭,有说流到了秦氏一门的弟子所创之“云梦剑派”手中,但这剑派长期居于北门关外,而后更与关外异族通婚,现已融入了异族皇室。亦有说是被不知名的秦氏后人带走,隐居江湖。但如今这辰浩延所使剑招,隐隐竟有水意,莫非这辰浩延学的正是天泓剑法?    一念及此,连青峰额上冷汗涔涔,六剑联盟中好几个派别其实是早年的凤家出身,如骊山大剑门就是五十余年前凤家一位族亲因不满当时家主凤笑阳要将栖霞山交给秦时雨而叛出家族的,现如今赵绝伦的众弟子也是各有异心,但无人知道辰浩延武功究竟高到何种程度,如此看来,辰浩延若当真学的是天泓剑法,即便是大弟子池星宙,也难胜他。    沈玦也挂心辰浩延与连青峰的打斗,但愿能够抓到连青峰,问到解药方好,她正自紧张万分地观战,身边忽有人唤她:“玦儿。”养父沈勃竟已睁开眼睛,沈玦大喜过望:“爹!爹!您感觉如何?没事了吗?”她强自忍耐,声线却仍带哽咽。    “好孩子,你在这里,璐环呢?她没事吗?”沈玦一下顿住,但想起连青峰言道养父已命在顷刻,擦擦眼泪强笑道:“她没事,在家呢,让我……让我来找你们呢。”沈勃虽知她所言极可能是安慰他的,仍笑道:“没事便好,我跟你娘怕是不行了,他们喂我们吃了毒-药。”    “不会的不会的……”沈玦猛力摇头,“会有解药的,马上就有了。”她想起身上的丹药,养父母会这么快醒,或许就是吃了它,她赶忙取出,倒了两下,却已经是空瓶。她眼泪簌簌地落,话都说不出来。    “阿勃,这是在哪儿?”养母白慧也悠悠醒转,沈勃道:“娘子,是玦儿,她救了我们呢。”沈玦眼泪落得更凶:“不是……不是,我、我救不了爹娘,我救不了……”白慧倚靠在沈勃身上,笑容虚弱:“好孩子,不必自责,是我们连累了你,当初我遇到’幽人神谷’那位师太,被她告知一些烹饪的诀窍,心里便知不单纯,惹上江湖纷争,大概也是命该如此。”    “幽、幽人神谷?”沈玦恍惚觉得听过这个名字,但她此刻悲伤至极心思烦乱,对这个名字理不出头绪。沈勃微弱点点头:“他们抓住我们,不过要问幽人神谷之事,只是除了那位师太,我与你娘一无所知,但他们仍不放我们,我便知凶多吉少。”说罢他吐了一口血,气已经缓不上来。    沈玦骇怕至极,撑着受伤的身子给沈勃顺气,但仍是出气多进气少,脸如金纸,已是不能开口说话。见了丈夫如此,白慧也是悲伤难当,却强打精神向沈玦交代:“你与璐环不同,常自在厨房里帮我手,烧煮手艺不比我与你爹差,往后可以做些小生意谋生,但若是有人问起,你千万不可说出与璐环酒家的关联,再惹祸上身。”    沈玦便知养母是在交代遗言,两耳已经听不进什么,只是流泪摇头,白慧叹道:“唯一放心不下便是璐环,若是、若是可以,还要玦儿你,多多照顾她……”沈玦当下变成跪姿,向地上重重一磕,额头顿时鲜血淋漓。白慧已是无法急声说话,喘着说道:“不必……不必如此……”    转头而见沈勃,面上已经全无血色,白慧颤抖着一探他鼻息,果然已经过世,沈玦顿时泪如泉涌,白慧欣慰地看向她:“好在,我们收养了个好女儿……”随即嘴角流血,她本就命不久矣,却还如此刚烈不愿在丈夫死后独活,咬舌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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