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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嬷嬷今早去女儿家走亲戚,晚上回谢府时,马儿不知为何发了疯,连人带车翻倒在地,马儿倒咬断缰绳跑了个无影无踪。张嬷嬷摔断了腿,幸得路人好心带回了望江县。    谢公子一行人到家时,四十多岁的张嬷嬷已痛得昏厥过去。    大夫拿板子固定好腿,又开了方子,叮嘱一番后,才离开。    刘越飞送大夫出门时,见到轩辕皓提着灯笼正围着刚拉回的出事马车细细打量。见到刘越飞出来,指着断了的缰绳,皱眉道:“这怕是被人锯断的。”    刘越飞上前执起缰绳一看,果然。    两侧的缰绳断口虽都呈锯齿状,但不免太整齐些,两条断得一模一样分毫不差。绝不像是马儿在狂暴中自己咬断的。    刘越飞心惊,是什么人要害张嬷嬷呢?嬷嬷向来和气,从不与人结怨。当年随夫人陪嫁到穆府后又随夫人回了江南,由夫人作主在这望江县嫁人生子。去岁丈夫病死后,虽有些郁郁,但好在女儿为她生了一对龙凤胎,她时不时会地去邻县看望这对外孙,含饴弄孙,脸上笑容也多了。今日出事就是在这看孙儿回来的路上。    他当即叫来了帮张嬷嬷赶车的李小柱。    李小柱不过才十二三岁,却也算得上是府中老仆了。确切地说,谢府里的仆从都是老仆与家生子。李小柱便是八岁那年在街边乞讨时被老爷收留了下来。    他头上绑了厚厚的绷带,一张脸摔得鼻青眼肿,大夫刚给上过药,黑糊糊的膏药满脸都是。伤了一只胳膊,一条腿。    见了刘越飞哭道:“刘大哥好疼。”    被刘越飞嫌弃地瞪了几眼后,才抽着鼻子说起当时状况。    今日张嬷嬷吃午饭时便起身回来了。天很好,日头又暖,马又跑得慢,他就打起了瞌睡,等到他人惊醒过来,马儿已疯了一般在山道上狂奔。他跨上马背,拼命抽紧缰绳让它停下来。可无济于事。最后还被马儿甩下来,头撞上石头,昏了过去。再次醒来已在府内。    李小柱摊开手掌,解开束在上面的绷带,露出两道深可见骨的勒痕,憋着七分委屈道:“刘大哥,是我不好,不该打瞌睡害了张嬷嬷。”    刘越飞无视他的委屈怒道:“算你们命大,不然今天就得见阎王去了。还敢委屈叫疼?”说着轮起手便是一拳打在李小柱脸上,疼得他龇牙咧嘴,连嚎都嚎不出。叫你长长记性。    “还不去叫公子过来。”刘越飞眨眼道。    轩辕皓眼睛止不住地向门内眺望,不一会儿,便见府内影影绰绰走来一人,步履如飞,行动间身后的花草随风起舞,摇曳生姿。    眨眼间便到了面前。    谢公子看了马车与缰绳之后,长眉微蹙,道:“去看一下吧。”    转身与轩辕皓道了声谢,便与刘越飞领着三五个家丁带上李小柱打马离去。不过片刻一骑轻尘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个时辰山道上树枝乌色重重,灯影摇曳,寂然无人。不远处数十只飞鸟乍然惊起。    “小心。”刘越飞惊道。    话音未落,七八个黑衣人已悄无声息地落在面前,轮起尖刀便向人袭来。    “快走。”刘越飞抽剑护着谢公子往回跑。    跑出几丈远才发觉并没有追兵,回头再看。两人皆愣住,这刺客一般不都是冲着主子来的么?怎么到了这儿倒全都朝一个赶车的小厮去了。    刀刀皆是杀招,显然是来取命的。    李小柱连滚带爬,“救命!饶命!”乱叫一气。    “忒娘的,这都招了些什么人?”刘越飞低咒一声,待要上前去救人,看到身侧的谢公子却又犹豫了,会不会是调虎离山之计?他的责任在于保护身边这个人。是自己对着穆叔叔发过誓,这一生都会护着她,以报当年穆叔叔救命之恩。    寒光一闪,一把尖刀迎头劈向李小柱,刘越飞急速挽弓却还慢了一步。    谢公子失声尖叫:“住手!”    没有人听他的,尖刀泛出的冷光,照亮了黑衣人狰狞的双眼。    千均一发之际,铮然一响,一抹幽亮,青冥宝剑挥过处将尖刀生生截成二断。    金光闪动,刘越飞的金箭已到,一箭封喉,鲜血喷涌而出,溅在黑衣人扭曲的脸上,一双眼直直地瞪着站在远处的谢公子与刘越飞,须臾便失了神采,灰败下去……。    谢公子吓得面如土色,腿抖得如筛糠,呆滞地看着那双不曾瞑目的双眼,挪不开眼亦迈不动步子。从小至大,何曾见过如此阴暗血腥。    几十名劲装侍卫涌了出来,像黑衣人悉数擒获。    尘埃落定。    轩辕皓将青冥剑收入剑鞘,抬脚走至谢公子面前,挡住他的视线,见他脸色发白,呼吸急促显然吓得不轻,皱眉温言道:“先回府再说。”    谢公子哆哆嗦嗦地问:“死了?”    轩辕皓知晓他问的是谁,低声嗯了一下,便伸手拉他上马车。    谢公子一双腿像是长在地上了,哪里还动得了半步,忽觉身子一晃,被轩辕皓拦腰抱起放入车中。    临时驾来的马车,布置得十分精致妥帖。更贴心的是数颗鸡蛋大的夜明珠将车厢照得十分敞亮,软座,薄毯,茶几……全都一览无余,没有一丝阴暗之处,流淌着丝丝暖意。    帘子被撩起,刘越飞探进半个身子来,问:“你没事吧?”眼里是真真切切的关心。    谢公子轻抿了一口轩辕皓递来的热茶,茶水下肚,暖意从腹胸之间升起,这才活络过来,摇了摇头,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色,道:“没事。”    这才让刘越飞放了心,挂下帘子,跨步上马,紧紧跟在马车一侧。    车厢内极静,谢公子坐在软座上,头轻靠在车窗,眼睛微阖,耳边是“哒哒哒”刘越飞令人心安的马蹄声。    轩辕皓坐在另一侧,识趣地沉默不语,只是眼神时不时飘向谢公子,心情复杂。看到他煞白的小脸心疼万心,可他不仅要把他带回去,还想……。    回到谢府,不消多审,死里逃生的李小柱便一五一十地全招了出来。    李小柱今日早上不小心冲撞了一位贵人,摔坏了人家一件价格不斐的白瓷花瓶。那人要他赔二百两银子,不然便叫嚣着要报官。总共只有二钱银子家当的李小柱哪里来二百银子。争执间,那人道,曾与张嬷嬷有怨,只要李小柱帮他让嬷嬷倒次霉,便两清。于是两人便设计了让张嬷嬷坠一次车的计谋。    李小柱哭道:“我原本只想让张嬷嬷跌出车子摔一跤,可谁知马儿狂得厉害,根本控制不住,结果连马车也倒了,压断了嬷嬷的腿。”    谢公子想着刚才的行刺惊魂未定,白着脸道:“你怎么帮着外人害自家人?”    李小柱羞愧地说不出话来。    谢公子又问:“那些黑衣人后来为何还要杀你?”    “不知道,小……小的从来未在外面惹过要命的事啊。”李小柱道。    “还说没有!”谢公子怒道,指着他的鼻子道,“你差点要了嬷嬷的命!”    李小柱在这厅里再次见到早上那个“贵人”,而那人一身黑衣时,即便再蠢也明白,自己被人当枪使了,用来当作谋害张嬷嬷的刀子了。    他又悔又愧一手举在耳侧发发誓道:“小的对天发誓,小的并没有想害嬷嬷的性命啊。”    听完誓言,谢公子默了默后,眼眶微红淡淡地道:“你走吧,以后再不是这府中的人,从此再无瓜葛。”说完别开眼不再看他。    谢府之中断容不得害自家人的叛徒    “小……”李小柱刚吐出半个字,便被刘越飞捂住嘴,拖了出去,边走边恨声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能饶你性命已是网开一面了,还有何脸面再呆在这府中。换成我弄不好便一刀结果了你,免得你再去害人。”    处理好了叛奴,谢公子回身质问黑衣人首领:“为何?”    为何要伤人性命?是什么样的恩怨一出手便想要了二条人命?    黑衣人首领不语。    谢公子气急,不停地来回走动,大声质问被押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为何要害嬷嬷,杀李小柱?”    黑衣人一个个都横着脖子依旧不语。    谢公子气得涨红了脸,发白的嘴唇微颤,想要逼问,却不知该如何撬开他们嘴巴;满腔怒火想要泼口大骂,却词穷。    总算有了些生气,不复刚才的一言不发的沉郁。轩辕皓见状,被这鲜活的颜色染得脸上有了几分不厚道的笑意。心里又有丝心疼,没了家中长者的庇佑,单纯如他怎么能对付那些权谋算计,又怎么能猜得透那些叵测之心。    “交给我吧。”他道。    谢公子诧异地睁大眼望着他。是自己太麻烦他了?还是他太多管闲事了?    轩辕皓迎着他困惑的目光,自来熟地拉着他坐下,“这么晚没用膳不饿么?不如先用了晚膳,再作计较?”说完便自作主张地让下人们上膳了。    暗卫们识趣地把黑衣人带出了厅。    屋子静下来,回过神来,谢公子居然红着赫然低声道:“这是我的家。”这人怎么自说自话,自作主张。    反客为主的人低笑,凑近,柔声道:“嗯,你的家,你作主可好?”    闻言谢公子的脸蓦地通红,妍如娇花,低头不语。当人三岁小孩么?    “容小生一餐可否?”声音靠得更近了。    谢公子只觉得耳边热气氤氲,倏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这是调戏么?    待要离开,看到那人神色如常,一本正经端坐在椅上,背挺得笔直,一手执茶盏,一手掀开茶盖,微微低头抿了一口,一派清雅端方的贵公子作派。    谢公子顿时疑心是自己多心了。静想下来今天承他帮了大忙,要不是他赶来,今日众人堪忧,弄不好一个个都没命了。这是救命之恩啊。这么一想,对这位救命恩人又有了些以小人之心踱君子之腹的歉意。思来想去最后悻悻地挪开了位子,坐在了轩辕皓对面。只是微红着脸再不肯多说一个字了。    一顿饭,两个人吃得极安静。    许是有了刚出水的青茵江豚,轩辕皓觉得这是多年来吃得最美味的一顿了,有滋有味,怡然自得,完全不觉得对面人的有些不自在。    用完饭,效率颇高的侍卫们也审出结果了,呈上了供状与一件刺着穆字的里衣。    谢公子见到里衣上的字,面上的一丝红晕退得一干二净,待看到供状一张脸更是白得如纸,颤声问:“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害嬷嬷,要让她死?”明明父亲说与他们早已毫无干系了。    轩辕皓看着他面色复杂,千头万绪,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道:“想来过些日子,便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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