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快到年底了，到处都是忘年会新年会之类的聚会，所以饭店酒馆人声鼎沸，在旬的味，晓雪他们也忙得不亦乐乎，她和武有时几乎都说不上话，只是眼神交流一下下。由于客人多，加上晓雪日语进步很快，吉永老板决定派她在人最多的6点到10点去当服务生，老板说这个月就给她加薪到一个小时900日元。她每周一，三，五下午在旬的味，这几天的上午和周二，周四去发广告，周六，日还要去洗衣店，简直比上课的时候还要忙。武每周一，二，五，六在旬的味，周三晚上去家教，周一上午一般会去教授的实验室帮忙，其余时间他都想尽量陪晓雪发广告。 在九十年代初的日本，披萨算是比较奢侈的食物，比麦当劳肯德基都要贵。这些舶来食品都经过日本人的精心改良，变成了和风---日式风味。像麦当劳就有和式沙拉，肯德基有和风蘸料，披萨也有日式的口味。披萨店和麦当劳和肯德基不同之处是他们有送餐，这对年轻人，单身汉和大公司职员来说无疑是很方便的食物。所以发放广告纸就成了披萨公司经销手段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晓雪他们是从公司总店申请下来广告纸，然后按画好的发放区域去挨家挨户派发。第一天，一点经验都没有的她，一下子就申请了一万张广告纸，结果到了取货地点才发现一万张她根本拿不动，她只好先拿了1/4，放进双肩背包里，把剩下的放进电车站的储物柜中。她仔细地研究了一下地图，发现她可以先发左边的区域，然后回到车站再拿剩下的部分去右边的区域，这样不绕远。于是，她雄赳赳气昂昂地背起背包出发了。 正是那句话，路远无轻担。没走多远，她就两脚发软，肩膀头火烧火燎。更糟糕的是，晓雪她所发的这个地区，没有太多高楼，净是些一户建别墅房，而且老年人居多，人家不吃这些东西，还怨她是在乱扔垃圾。好不容易有几个楼房还没电梯！她就只能腿儿着上去。不到十一点，她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内衣湿透贴在身上，可是手指头又冷得得要命。 她来到一个街心公园，在公共饮水机上喝了两口水，找了个长椅坐下，从书包里掏出早上做的三明治，因为放了很多广告纸，所以三明治基本上已经被压扁了，她就凑合着吃起来。她看着公园里遛狗的老人，荡秋千滑楼梯的妈妈和孩子们，心里不是滋味，什么时候我也可以像他们一样，不再为生活如此奔波，可以从容地过每一天，不用考虑签证，学费，就只考虑过平常的生活，那该多好！ 12月中旬的东京已经开始有了凉意，特别是起风和下雨时，有一种侵入骨髓的冷。今天虽然没下雨，但是天气阴阴的，就像没拧干净的破抹布一样，灰蒙蒙，湿乎乎，非常不舒服。因为怕把武送的新外□□脏，所以晓雪还是穿着旧的薄大衣，就着冷风喝着冷水吃着冷饭，越坐越冷，她很想到自动贩卖机里买一听热咖啡喝，可是想想要120日元呢，还是算了吧！于是赶紧又开始往下发，快到十二点半她好不容易发完了这1/4，也已经到了要去旬的味的时间了。她只好给披萨公司打电话，问可不可以退掉剩下的广告纸，公司接电话的小姐很不高兴，说晓雪应该提前算好需要的量，否则这样会耽误客人查广告订餐，也给大家都增加了很多麻烦云云，这次就算了，下次绝对不可以！一会儿有人会去取剩下的广告纸。于是晓雪把车站柜子的号码告诉了对方，然后说了一大堆抱歉和谢谢的话。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又奔向旬的味。 当武三点钟到饭店时，发现晓雪很累的样子，他忙里偷闲地跑过来问她：“发广告很累吧？”晓雪皱着鼻子点点头：“回头再说！” 终于下班了，两人依然是一前一后地来到车站，武急切地问：“我看你很累，要不要先坐下歇一会？还有，脚怎么了？走路很奇怪的样子，发生了什么事情？” 晓雪不回答，径自找了个人流少些的背阴处一屁股坐在路牙子上，开始脱鞋，然后是袜子，武看着来往下班的人，尴尬地小声说：“喂，晓雪，你在搞什么？” 晓雪这才说：“累惨了，你看，脚上磨了个大泡！怪我，太贪心，广告要太多了！” 武这才明白晓雪在干什么，看着晓雪伸给他看的小脚丫，好不心疼！那脚底板有一个大血泡，再看看她那鞋子，难怪，她没有穿旅游鞋，而是穿了一双平底皮鞋，身上还是穿着她从国内带过来的薄呢大衣，围巾也忘记系。武不假思索地拿起手机就给旬的味老板打电话：“店长吗？晚上好！我是武，很抱歉，我明天要请一天假可以吗？好的好的，谢谢！给您添麻烦了！失礼了！晚安！” 晓雪想拦已经拦不住了，她知道武为什么要请假！ “你明天不用陪我，我会吃一堑长一智的！”她拍拍胸脯：“请相信我，本人可是理工女，学计算机的！我这么聪明的人，这点事难不倒我的。你知道吗？回来在电车上我就已经总结出经验了，发广告之前，先要把地图研究一下，然后找出哪里是住宅少的或是一户建多的地方，哪里是大公司多和高层大マンション（住宅楼）多的地方。一户建和老人多的地方就一带而过，没有日本老人喜欢披萨的；那些高层マンション（住宅楼）和公司区呢，尽量跟楼下的门卫疏通说好话，给他留一摞广告纸放在门口，这样，让每一个想订披萨和感兴趣的人可以自己取，既节约了我的时间，也不浪费广告纸，你没见，那些纸印刷得好漂亮！乱扔太可惜！你别说，日本人干什么都是精益求精，力求完美，这点不服不行！”她滔滔不绝地说着，没有发现武的眼神从爱怜疼惜变成了佩服。 “好，晓雪明天麻烦你带带我这个新人！拜托了！钱我们要一人一半！”他故意这样说，好让小雪不会因为他的请假而不安。 “那是当然的！”晓雪愉快地说。 “还有，记住明天一定要穿旅游鞋，我看你最好在店里放一双皮鞋吧，这样你上午发完广告也不会因为没有皮鞋没法在店里干。”因为旬的味要求员工要穿皮鞋上班，所以晓雪今天没法穿旅游鞋发广告。 “对对，好主意！还是我家阿枫最聪明！”晓雪高兴的应着。 “晓雪呀，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这么晚，到我家去吧！明天从我家出发坐车比较方便，对了，明天你要送哪个区？” “台东区。。。”晓雪小声哼哼道。 武乐不可支：“哪个区？麻烦你大声一点？” 晓雪赌气地大声说：“台东啦！” “那不正好，我家就在台东区，好啦，就这么定了，今晚住我家去，明天你可以多睡一会儿，养精蓄锐明天我们大干一场！”武得意地命令着。 晓雪有些犹豫：“这不行吧，你就一间睡房，我住哪儿？” 武故意逗她：“那还用问，你和我住一间呗！我不会让你住厨房的，放心！” 晓雪假装要打他：“瞎说什么呢！那我不去了！晚安，明天见！！”她起身佯装要跑。 武一把抓她回来，搂着她的肩膀进了车站：“逗你玩呢！你睡卧室，我睡书房，你怕什么！我又不吃了你！切，胆小鬼！” 晓雪歪着头看着他：“真的？！信你一次！” 到了楼下，武并没有急于回家，而是带着晓雪到24小时药妆店，给她买了治疗脚上血泡的药水，洗漱用具和护肤品，还特地买了一瓶防晒霜说是发广告在外面跑一天，女孩要防晒。晓雪很是感动，武如此细心体贴，把一切都想到了；但是又多少有点尴尬，什么都没带就寄宿在交往几个月的男朋友家，这是不是有点欠妥。武看出她的顾虑，就安慰她说：“别担心，睡衣的话呢，你穿我的衬衫可以吗？我有新的。晚上我们各睡一屋，你很安全！”晓雪脸红了，默默地点点头。 到了家里，武给小雪倒了杯桃汁，他记得晓雪很喜欢明治牌的桃汁，然后自己开了一罐冰镇啤酒，俩人慢慢地喝着以缓解尴尬。已经将近一点钟了，武去卧室拿了件崭新的衬衫给晓雪，让她去洗澡，自己则找出一床褥子和被子铺到书房地板上，等晓雪出来，他领她来到卧室，给她的脚擦上药膏，看着她躺下，告诉她灯开关的位置，然后互道晚安后，就静静地退出屋来。看着她穿着自己的衬衫，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在衬衫外无比性感，武情不自禁地想吻吻她，他有一种想拥抱她抚摸她占有她的欲望，可是他不敢，他怕吓坏了这个姑娘，他怕那样做的话，她会跑得无影无踪。他只好深吸一口气，又喝了杯凉水，然后用温度比较低的水洗了个澡。 晓雪看着这件陌生的房间，感受着武的气息，她看到上次在浅草买的那个小玩偶真的放在了武的床头柜上，她摸摸那个娃娃，不禁笑了。躺在这张舒适的大床上她感觉很幸福。 当武再次摸黑走进晓雪的卧室时，晓雪着实吓了一跳，她声音有点颤抖地问：“怎，怎么了？有事吗？”武不好意思地说：“刚刚忘记拿枕头了，不好意思，把你弄醒了吧！以为你已经睡了，所以没敲门。没吓到你吧！我很快就好！”他从壁柜里抓了个枕头状的东西就跑出去了。当他躺下时才发现他那的是个沙发靠垫！武苦笑了。这时他听到卧室房门发出轻轻的锁门声，他心里一阵失望，心想：“晓雪呀，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几秒钟后，他又听到锁被打开的声音，武暗自笑了：这才是我的晓雪，她是信任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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