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总裁专属的直梯下到负一楼,停车场里春末时分乍暖还寒的清冷空气突地涌入肺腑,他忍不住轻咳一声,想起莫干山的别墅是避暑用的,这个时候把她扔在那儿,有点冷吧。 山路盘旋,银灰色的宾利速度依然很快,密林蓊郁间偶尔有星光忽闪而过,朦胧的月光落在树梢上,风一吹过,哗啦啦就散了。 车子无声无息停在屋外,安静的夜里,钢琴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清晰,李泽言在门口站了一会,听她把那首不知名的迷惘曲子弹了一遍又一遍。 客厅的门忽然打开了,有个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响起:“我以为你三更半夜还这么努力练琴是按照我给你的曲目单练的。” 李泽言走了进来,经过她身边时随口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盛浅予看他一眼,波澜不惊道,“《你离开的事实》”。 “哦”,李泽言眼里有冷光一闪,轻轻托起她的下巴,他淡淡一笑,“还挺长情”。 她正要拧过头去,他却倏然用力掐紧了她的下巴,她觉得疼,却不愿意张口求饶,任由他的手指渐渐用力。 这双桃花眼长在他脸上真是糟蹋了,多半时间都是冷冷的,像封存着整个冰川纪年,随时随地都能让人发抖。 “你给我记清楚了”,这双冰冷眼睛的主人俯身看她,声音里也是覆着冰霜的,“你现在要接受的事实是,不管是谁离开谁,你那个未婚夫都已经成为历史,而关于盛浅予的一切也不复存在,你是李微泠,你给我全身心地去扮演李微泠这个角色!” 她被迫仰起头看着他,听这个男人一字一句道,“不要以为你是个孤儿我就没有可以威胁你的把柄,严松、谢清子,还有一直对你很照顾的上司陈林,这些人里总会有一个两个是你很在意的吧,你最好祈祷自己能够顺顺利利从我这里挣到你应得的钱,否则我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看着她的眼眸逐渐被一层薄薄的水雾盖住,李泽言突地松开了手,待看见她粉而薄透的肌肤上浮现出两抹很明显的指痕,心下更加懊悔自己下手太重。 退开两步,他坐到客厅一角那深灰色的单人沙发上,有些懊丧的发号施令,“弹你自己该弹的曲子。” 盛浅予吸了吸鼻子,竭力把眼泪逼回去,微微颤抖的手抚上琴键,琴音淙淙,如流水般倾泻而出,填满整个冷冷清清的客厅。 李微泠喜欢的大多都是世界名曲里的中文译名比较好听的曲子,比如《孤挺花》《水边的阿狄丽娜》《少女的祈祷》《梦中的婚礼》这些。 她挑了《月光曲》《绿袖子》和《微风山谷》弹给她的金主听,希望自己的表现能对得起他付的五万月薪。 李泽言点燃一根烟,也不吸,只垂在手边,看着烟雾袅袅里,那张清秀的侧脸,灵活地飞扬在黑白琴键上的纤细手指,还有琴台一侧甜白瓷圆肚花瓶里的插花,蓝矢车菊和满天星,是微泠以前最喜欢的花,最喜欢的颜色搭配。 她说,《海的女儿》在开篇就描写了“蓝矢车菊一样的大海”,蓝得通透的海,就应该搭配满天繁星,是这世上最好看的颜色,也是最美好的童话该发生的地方。 多么熟悉的一切,就好像昨日重现:大客厅里灯火辉煌,妹妹在弹钢琴,父亲和爷爷坐在一起认真听着琴声,偶尔交谈几句公司的事情,弟弟滚在母亲怀里闹着她要她答允他一堆不合理的要求…… 他呢?那时他在做什么?是也跟现在这样,夹着一支香烟,直到它燃尽。 有时候,等不到燃尽,妹妹就会故意大声假咳着抗议,“爷爷,大哥又在家里抽烟!!!” 爷爷瞪他一眼,还不等他开口,父亲就会板起脸来,“泽言,出去抽,我这个老烟枪都不敢在家里放肆,你胆子比我还大!” 触犯众怒,他只好尴尬笑笑,灭了手里的烟,看见微泠和棋洛交换一个诡计得逞的鬼脸。 那样好的时光啊,去哪儿了…… “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令他回归现实,父亲、母亲、弟弟妹妹和爷爷都消失不见了,只剩那个纤细的月白色身影坐在钢琴面前咳得身子紧缩成一团。 “怎么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去,碰触到她的手指,冰得他一哆嗦,忙脱下西装外套裹住她,忍不住教训她,“衣柜里没有衣服穿吗?大半夜穿这么单薄坐着,存心想冻病了是不是?” “不劳总裁费心了”,盛浅予极力抗拒他的触碰,“我这就回房间穿衣服!” 李泽言微一弯腰,直接将她抱进怀里,也不管她的挣扎,径自将她抱回房间。 他刚一放下她,盛浅予就忙不迭缩进被子里去,只露出两个眼睛来,“你可以出去了,我要换衣服了。” 他偏不如她所愿,靠得更近来,上半身几乎要趴在她身上,微笑着眨眨眼道,“你换啊,你身上哪一处我不熟悉。” “流氓!”她红了脸,唰一下整个人钻进被子里。 李泽言低低笑了,胸腔地震动贴合着床榻微微振动,她突然有点害怕,心怦怦地跳得剧烈。 鹅绒被忽然被哗啦一下掀开,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落入他怀里,他的唇压下来,霸道热烈不容反抗,胸腔里的空气在一瞬间被他挤压干净,她像一条溺水的鱼,只能攀着他的肩膀等他救赎。 掀起她的长裙下摆,他灼热的手掌从大腿拂过快速逆流而上握住她胸口的温软,盛浅予被这温度烫得一个惊跳,猛地推开他。 “总裁”,她微微喘息着,看着他的眼睛,“五万块,只是我扮演李微泠的酬劳,不包括卖身给总裁当床伴。” “是吗?”他哑声一笑,微红眼里的□□饱满地快要流出来,“那你开个价。” 她的面孔瞬间变得煞白,半晌,才声音干涩地开口,“以总裁的身价,至少得再给一个五万吧。” 李泽言笑出声来,“你以为我是冤大头?” 他翻身从她身上下来,仰躺在床褥上,嘲讽道,“我的钱也是辛苦挣的,又不是大水飘来的。你这样的普通女人,插花学得马马虎虎,钢琴弹得差强人意,连床上功夫都很差劲,谁给你的勇气让你敢开这个价码?对自己期望过高不是一件好事。” 虽然已经习惯了他贬低自己的冷嘲热讽,她还是忍了又忍才忍住了不把他掀到地板上去。 两个人安静躺着,谁也没有再说话,盛浅予在心里小心谋划着该怎样才能把这尊大佛请出她的房间去,李泽言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也是半天没有吭声。 “喂”,终于还是她忍不住先开口了,“很晚了,我要睡觉了,你快出去。” 身边人半天没反应,她爬起来正准备推他,蓦地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了过去。 黑如鸦翅的长眉延伸到鬓边,凌厉飞扬,即使睡着了也锐气不减,就跟他这个人一样,明明很恶劣很讨厌,可就是光芒万丈不容小觑,她躲闪不开。 如果不是她正好有这样一张他需要的脸,她大概这辈子也不会跟他有什么关系吧。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他的眉毛,顺着那远山一样的形状勾勒下去,指腹那一块皮肤痒痒的柔柔的,那种感觉直入心髓,欲罢不能。 李泽言微微皱眉,“别闹”,眼睛都没睁开,只一把搂住她塞进怀里,他的下巴搁在她头顶,声音里有些倦,“我累了,睡吧。” 盛浅予被他按在怀里,整张脸贴着他的胸膛,黑色衬衣上淡淡的烟草味充斥在鼻腔里,她居然觉得很好闻。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被这一连串的突发事件给逼疯了,她以前最讨厌抽烟的男人,严松就从来不抽烟。 难道,她……有点喜欢这个高高在上的掠夺者? 这样一想,忍不住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李泽言困意满满地开口问,“很冷吗?”,继而把她搂得更紧,一双长腿也夹紧了她的腰。 盛浅予一阵面红耳赤,挣扎了一下挣不开,只好就范,保持着这个暧昧又别扭的姿势睡去。 山间的啁啾鸟叫唤醒了李泽言,他一贯晚睡早醒,向来浅眠,只是这一觉睡得沉,醒来觉得神清气爽。 怀里的女子皮肤光洁,长睫毛安静顺服地低垂着,像一把小扇子,她的睡颜安静甜美,就像她这个人一样乖巧。 他不受控制地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她应该是大多普通男人最理想的那种老婆人选,脾气温柔,性格安静,有自己喜欢的坚持,但并不执拗,偶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也不粘人,生气的时候只是一语不发独自呆着,不会不依不饶大吵大闹。 如果不是他抓了她来,她是不是很快就会成为那个男人的小妻子,脸泛芙蓉色,洗手作羹汤? 这样想着,突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喂”,他粗鲁地摇醒她,“去给我做早饭!” 盛浅予摸过床头柜的手机,睁眼一看,才六点半,哀嚎一声,“总裁,云姐七点才过来做饭,你忍一忍吧。” 李泽言看她翻个身又要睡过去,赶紧爬过去趴在她身上,“我现在饿了,现在就要吃!我日理万机,吃不饱就没办法好好工作!” 她被他庞大的身躯压得透不过气来,起床气终于爆发了,“总裁你自己开车去五星酒店吃就好了,不要吵我睡觉!” “不!”,李总裁果断拒绝,细细碎碎的吻落在她脖颈边,他含糊不清道,“不给我吃早饭我就吃你……” 盛浅予瞬间清醒了,噌地一下掀翻了他坐起身来,“我去做饭,总裁你要吃西式的还是中式的?” 李泽言摸着下巴思考了几秒钟,“都来一份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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