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夫人撇下范府的大小姑娘,只把琉璃揽在怀中,东城早按捺不住,也跳出去看放炮玩了。
琉璃听着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放眼看着满目喧闹,心里却记挂着在深宫中的朱儆。
这是她离开的第一个除夕,小皇帝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那宫廷之中,会不会更加想念自己的亲娘?
道旁车马日缤纷,行路悠悠何足云。未知肝胆向谁是,今人却忆平原君。
此刻戏台上正演的是义侠记。
那扮武松的露面唱道:“老天何苦困英雄,二十年一场春梦,不能够奋云程九万里,只落得沸尘海,数千重。”
琉璃正在想念朱儆,陡然听见“二十年一场春梦”“沸尘海数千重”,不由精神恍惚,眼前百般乐趣,却都味同嚼蜡。
却又有些府中女眷过来敬酒,说些凑趣的话,冯夫人只叫众人自在,不必拘束。
虽然男女不同席,期间也有范府的几位爷们,带着儿孙进来给冯夫人贺喜请安。只是从头到尾都不见范垣。
琉璃听温姨妈说过,范垣从昨夜开始就在内阁当值,只怕初一傍晚才能回来。
这会儿琉璃无端地想:“师兄在宫里,也是孤零零一个人,不知他会不会跟儆儿做个伴。”
但突然想起两人之间似乎很不对付,尤其是上次范垣对朱儆十分严厉,只怕他绝不会有这个意思,而儆儿也难跟范垣好好相处,倒有些愁人。
初一傍晚,养谦被二爷请去吃酒,冯夫人那边也派人来请温姨妈跟琉璃。
温姨妈见琉璃兴致不高,怕她身上不适,便并没叫她往大房去,只让她在家里好生歇息,自己却跟那丫头去了。
琉璃独卧榻上,心中着实想念朱儆,不觉滚下泪来,又怕给丫头们听见不好,就先打发丫头出去,自己抽出一条手帕,想一会儿儿子,就哭一会,不知不觉把手帕都湿透了。
突然外头说:“四爷来了。”
又有丫头小声道:“姑娘方才睡下了……”
琉璃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忙拉住帘子,举手撩了撩。
正小桃进来探头,见状道:“姑娘醒了。不打紧。”
这会儿范垣才徐步进来,琉璃本想下地相见,可一想到自己才哭过,样子很不好,竟有些胆怯,便躲在帘子后面。
小桃请范垣落座,倒了茶,范垣略一沉吟,挥手叫她退下。
这些小丫头们素来知道他的名头,见了他,越发避猫鼠似的,不敢拂逆,忙退了外间去了。
范垣起身走到床边,把帘子撩起,琉璃正忙着拭泪,突然见他看过来,忙把帕子遮在脸上挡住眼睛。
范垣皱皱眉,道:“你干什么?”
琉璃不敢抬头,范垣突然看见她捏着帕子的手,便握着手腕,往眼前拉了拉。
女孩子的这双手原本娇嫩异常,因平日里养尊处优,半点瑕疵都没有,这会儿却不知怎地,低头细看,手指头隐隐几个针眼一样大小的伤处,多半已经发黑愈合。
“这是怎么伤着的?”范垣问。
琉璃的帕子撤开,露出两只泪汪汪的眼睛,仰头无措地看着他。
范垣喉头一动:“是因为做这个?”他竟探手,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件。
这东西,竟是琉璃所做的那丑丑的荷包。
琉璃大惊,不知这荷包为何会出现在范垣手中。
当初她在陈府想要给他,却觉着拿不出手,仍旧藏在袖中。
后来离开陈府的时候才想起来,袖子怀中却都没有,自想是不知掉在哪里,却也罢了。
怎么竟在他手里?
隔日相见,荷包却并没有变得好看些,琉璃颇为窘迫,咽了口唾液,勉强一笑。
范垣缓缓抬眸,双眼竟然泛红。
琉璃看了个正着,又是吃惊又且不安。
“真的……”范垣的声音犹如叹息,双眸幽深:“是你吗,师妹?”
琉璃自觉心跳都停了一瞬,然后她吸吸鼻子,孤注一掷般点头。
下一刻,范垣探臂在她身上一揽。
琉璃整个人身不由己,已被他紧紧地搂在了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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