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只知道严雪出身风尘却洁身自好虽为端王姬妾却淡然而不争宠而且……仿佛对自己不错。
虽然严雪一贯对谁都冷冷淡淡的但琉璃直觉如此。
之前琉璃跟范垣说到严妃也提起在端王府里曾发生过一件令她后怕的事。
那就是那次琉璃怀着朱儆的时候偷偷跑出院子去散心走到湖边却又遇到严雪被她恐吓后挽着手送了回去那宗。
琉璃那时候还不知道,只在又过了几个月后,才零零碎碎听人说起原来两年前,端王宠爱的一个妾在怀有身孕的时候,也去了那湖边凉快谁知不知怎么竟失足掉了下去。
等发现的时候尸首已经浮在水面了。
因为这件事很不光彩,且又可怖所以成了王府的禁忌。
端王府中没有人敢提起来因此琉璃起初也不知情。
琉璃心大听了这件只觉着果然可怕的很又很可怜那不幸失足落水的姬妾,毕竟是一尸两命……
只因为严雪那次提到了蛇琉璃闲着无事的时候突发奇想,便觉着那有孕的姬妾会不会也是因为遇到了蛇所以才吓得失足落了水呢?
又想假如她那次也贪玩靠近,而没有遇见严雪,是不是也一不小心,步了那不幸的姬妾的后尘?毕竟她可听小章说过很多次什么水鬼找替身的故事,印象深刻。
何况她那时候偏也一样怀有身孕呢,正是最合适的人选似的。
虽然琉璃觉着自己是在胡猜,但认真想想,未必不可能。
所以暗中竟大感激严雪。
对琉璃来说,严雪跟范垣两人,是八竿子打不着了。
但琉璃不知道的是,严雪跟范垣,其实大有渊源。
他们两人认识的那会儿,琉璃尚不知道世间还有范垣这个人,毕竟那时候,范垣还不叫“范垣”。
且说黛烟宫内,严雪声声逼问,范垣句句入耳,却偏偏无可回答。
原先他来的时候,因见严雪气定神闲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里还曾想过用激将法激怒她,让她说出下毒的真相。
但是因知道了严雪行事的动机,却让他心生不忍。
她因为琉璃而想害死温纯……却不知琉璃就是温纯,可恨,但也可悲可悯。
同时正如严雪所说,还有她昔日对琉璃的种种护佑旧情。
那时候琉璃已经嫁入王府,而小狗圆儿也给毒死了。
范垣虽是端王的侍读,时常出入端王府,但平日里跟琉璃避忌还避忌不过来,又怎能管端王后宅的事。
但虽然是个外臣,范垣却不比琉璃,他当然知道,深宅大院的后宅尚且波澜诡谲呢,何况是王府?
如果说原先他还不以为意,那圆儿的死,就像是一个警告跟提醒。
可那会他还只是个区区六品官,虽得端王宠信,却并没什么权势。
幸而有一个严雪。
范垣认得严雪,两人之间应该说是“识于微时”,严雪在出名之前,就跟范垣相识了。
那时候两个人,一个是贫贱微寒的私生子,一个是小户人家的贱丫头,却因为机缘巧合撞在一起。
当初相识之初,范垣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衣着简陋的严家丫头,会用一种奇怪的方式跟自己结下半生的缘。
此时此刻,范垣只需要一句“因为纯儿就是陈琉璃”,便能完美的解释一切。
只可惜偏偏这最有效的解药,同时又是最危险的毒。
一旦拿出来,只怕会引出无限不可测的后患。
范垣拧眉回看着严雪。
当初自从身为皇太后琉璃出事后,范垣绝少跟严太妃见面。因为一旦见到他,就会提醒自己再也见不到琉璃的事实。
范垣知道严雪想见自己,但他每每选择回避。
这也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找上严雪,谁知竟是如此。
范垣一句话也没有说,扭头往外。
才走了两步,只听得“哐啷”一声,同时一声隐忍的惨呼。
范垣猛然回身,却见原先风炉上的紫金铫子滚落在地,里头的热水洒了出来,严雪半跌在地上,裙子湿淋淋的,半边手臂冒着热气。
范垣大惊,猛然转身疾步赶过来,先将严雪从滚水里抱开。
他正欲叫人,却听到殿门口有人惊呼了声似的。
范垣抬头看时,却意外地发现……是小皇帝朱儆,旁边跟着陈冲,右手边却是黛烟宫的宫女挽绪,三人呆呆地站着,继而朱儆大叫:“少傅,你干什么!”
挽绪则不顾一切地赶了过来,叫道:“娘娘!”
范垣只得吩咐:“去传太医,娘娘被热水烫伤了。”
说话间,便将严雪放在旁边的圈椅上。挽绪早回头吩咐了门口的宫人,自己上前将严雪的袖子挽起来,果然看见底下的胳膊已经从雪白变成了粉红色,还散发着热气,看着极为吓人。
范垣一眼看见,皱了皱眉,这会儿朱儆也走了进来:“这里是怎么了!”
范垣还未回答,严雪笑了笑,开口道:“皇上,首辅大人有一件事跟我商议,我方才要送他,不小心撞翻了风炉。”
朱儆看看她,又看看范垣,只得先上前查看严雪的伤,见果然烫伤的不轻,不由也惊心道:“了不得,这肯定是疼得钻心,太妃怎么这样大意?”
严雪咬着牙道:“皇上别担心,不是什么大碍。”
陈冲也瞧见了,因知道范垣前来找严雪的用意,也隐约猜到两人之间必然不快,见严雪伤的这样严重,不免忐忑,便也跟着道:“这若是弄的不好,是会留下疤的。”
严雪手臂虽红,脸色煞白,因为剧痛,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子,虽然竭力镇定,声音却日渐微弱:“那也无妨,没什么……陈公公,别只管让皇上看,且带皇上去吧,这里腌臜的……”
说到这里,终于撑不住了,身子一歪,竟是疼的昏厥了过去。
朱儆到底不忍离开,直等到太医赶来。
宫里头虽然时不时地会有些病痛之类,但是如此严重的烫伤却还是第一次见,负责诊治的太医也吓了一跳。
幸而严雪疼晕了过去,不然还要上药之类的,更如刮肉一般令人难以忍受。
陈冲趁着朱儆在里头的功夫,往外走了几步,悄悄地问范垣道:“怎会弄得这样?”
范垣只是摇了摇头。
陈冲自责道:“是奴婢多嘴的缘故了。”
“跟公公无关。”
陈冲道:“其实也无凭无据的……”
“她自己承认了。”
“啊?”陈冲意外,双眼圆睁。
范垣的心竟有些乱,便对陈冲说道:“只是虽然她已经承认了,但那毒是从何而来,还不知道,你只先把那个宫女扣押……问明白再说。”
陈冲的眼皮有些跳,忙抬手按住。
范垣停了停,道:“宫里的事,你多费心些,其他跟药源相关的则问黄桥。我先出宫一趟。”
陈冲才要答应,突然想起一件事:“稍等,皇上是为了赵添的事来找大人的。只怕待会儿还要问起来。”
原来朱儆因连日不见赵添,也不肯再听陈冲的搪塞,加上他人本就精灵,拿了两个陈冲的近身小太监,一番威逼喝问,竟给他打听出来赵添如今给压在内务司里审讯呢。
所以朱儆忙先质问陈冲,陈冲没有范垣发话,却不敢就放赵添,只得编造了个理由,说是赵添办坏了一件机密差事,范垣的命令,要查明白后才放人。
朱儆立刻就要找范垣,又得知他在黛烟宫,不由分说便赶了来。
半晌,严雪终于醒了,只是手臂仍是疼的厉害,喝了一碗镇痛的药,仍不见效,然而这药里有安神的成分,严雪昏昏沉沉便睡了过去。
朱儆见状,叮嘱太医们好生照看,自己离了宫里。
小皇帝倒也沉得住气,出了黛烟宫后,便回自己的寝殿,路上并不言语。
只在进殿之后,朱儆坐了,才有条不紊地问范垣:“少傅今日去找太妃说什么要紧的事?还要亲自前往?”
范垣在路上早也想到了他会询问这些,何况还有赵添一事,若没有合情合理的解释,只怕瞒不过。
此刻听朱儆问,范垣的眼前竟出现他进宫之前琉璃叮嘱的话“别吓到了儆儿”。
话冲到嘴边,又竭力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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