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垣道:“前两日,御膳房里呈给太妃的糕点出了问题,最近我同陈公公正在追查此事,赵添也是因而被拘禁的,等查明了水落石出跟他无关,自然会放了他出来。我方才去见太妃,也是询问此事。”
陈冲在旁见他突然把琉璃的遭遇嫁接到严雪身上,不禁诧异。
朱儆听了这件事,惊道:“竟有此事?我怎么不知道?”
范垣道:“因为怕惊吓到皇上,也担心引发别的不必要的波折,所以才不曾跟皇上禀明,请皇上恕罪。”
朱儆呆了半晌:“那、那太妃可吃了那些糕点了么?有没有妨碍?”
范垣道:“幸而太妃并没有吃,皇上放心。”
朱儆松了口气:“侥幸。”想到方才严雪给烫伤后的惨状,又觉不忍,又是生气,“怎么宫里还有人敢图谋不轨么?陈冲,你快快查明!”
陈冲领命,范垣见已经把小皇帝搪塞过去了,正要借机出宫,朱儆突然叫道:“等等!”
范垣抬头,见小皇帝满面紧张,甚至比方才听说御膳房的糕点出事还要慌乱似的。
朱儆直直地看着范垣:“朕突然想起来,前几日朕命人给纯儿送了些糕点过去,……可、可有没有事?”
范垣见他竟想起此事,心中感慨,面上却不露声色道:“啊,臣倒是忘了还有这件事,皇上放心就是了,自然无事。”
朱儆毕竟年小,见范垣一脸云淡风轻,便长长地舒了口气:“幸好幸好,吓死朕了。”又擦擦额头的汗,骂道:“这些图谋不轨的人实在该死,一定要查明出来,严惩不怠!”
范垣离开宫中,往回而行的路上,亲随来说,琉璃如今还在积庆坊的娘家。
当下改道往积庆坊而去,他整整两天没见到琉璃,先前忙于政事跟追查幕后黑手,倒也罢了,如今越是靠近温家,心里竟有些莫名的惊悸之感。
范垣为了快些,便没有乘轿子,选了骑马前来,温府的家人们远远地看着人来,等看清是他的时候,人已经翻身下马,有一个小厮跌跌撞撞便忙往里通报。
此刻温养谦还未回来,里头温姨妈正跟琉璃闲话,又做些针织等物。
听见门上报,温姨妈就对琉璃道:“到底来了,我估摸着也该差不多了。”
琉璃笑着把手中的活计放了起来:“什么差不多了?”
温姨妈道:“差不多来接你回去呀。”
“哪里有这么快,”琉璃道,“说了这次我多住几日的。”
温姨妈笑道:“那也罢了,横竖四爷答应就行。”
正说着,外头报说到了。温姨妈忙一叠声叫请。
范垣从外入内,身上带了些冬日的寒气儿,先向温姨妈请了安。
琉璃已经叫丫头备好热水,让他洗了手,又倒了滚热的茶过来,亲自端了给他。温姨妈早让他到靠炉子的圈椅上坐了烤火,又问外头冷不冷等话。
范垣说了几句,虽然应对自如,温姨妈岂不知道他们小夫妻的心意,略说几句,便道:“你们说会儿话,我吩咐了丫头再来。”起身出外。
琉璃见温姨妈出门,忙走到范垣身旁,举手给他捂了捂耳朵。
柔软温暖的手心熨帖地贴在还有些冰冷的耳朵上,范垣舒服的浑身一个激灵,想让琉璃拿开手,又不舍得,只好受用着。
琉璃又给他轻轻地揉着肩头,道:“师兄,事情还顺利么?”
范垣道:“嗯……”
琉璃歪头看他:“可查出来是怎么样了?”
范垣的眼前掠过严雪那烫得发红的手臂:“快了。”
琉璃见他淡淡的,便猜事情并不很顺利,于是便不问了,只道:“儆儿怎么样?可还好?”
范垣才要回答,突然看见桌上叠着一件没完工的棉衣似的,只是看那裁减,并不很大。
范垣便问:“那是什么?”
琉璃看了眼,脸上一红:“是我拿着练手的东西。”
范垣起身要细看,琉璃早过去藏了起来。范垣也不强逼,只道:“像是小孩子的衣裳,你做那个干什么?”
琉璃见他眼尖,本要不认,想了想,微微脸红道:“天越发冷,我心想给儆儿做一件棉衣。”
范垣道:“他难道还缺衣裳穿?”
“毕竟是我亲手做的。”
“他未必肯穿,你那针织功夫又出类拔萃,”范垣说着把琉璃的手拉出来,细细检查有没有伤到哪里,幸而并没看到什么针眼,范垣这才放心,笑道:“何必白忙?”
琉璃有些委屈道:“是我的一点心意而已。”又说,“就像是给师兄做的鞋子,那样难看,我还以为你扔掉了呢,谁知竟没有……是不是也因为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呀?”
范垣听她拿自己举例,笑道:“说的不错。”
温姨妈叮嘱厨下加了几个范垣喜欢的菜,便留他吃了晚饭。
饭后,范垣陪着琉璃回房,才进门,便把人抱在怀中。
因是在娘家,仗着他不敢如何,琉璃也不担心,只趁机道:“师兄,我在家里多住两日可好?”
范垣从背后抱着她,只顾在她的发鬓间轻吻,又俯首在那脖项上徘徊。
如此耳鬓厮磨,轻怜密爱的,不免生出些异样。
范垣在琉璃耳畔喃喃道:“师妹,师妹。”
琉璃起初还以为他是有话要说,听出声气儿不对,脸上慢慢地如同火烧:“干什么!”
范垣闭着双眼,耳畔响起严雪在宫中质问自己的话,他想告诉琉璃真相,却又不愿意就把这些复杂不堪的事让她知道。
原先琉璃叮嘱他“别吓到儆儿”,他还心有微词。
但这一时他自己的心意,竟跟琉璃疼护儆儿的心意差不许多,都想要把人好生地疼惜爱顾,保护的密不透风才好。
琉璃正要挣扎出去,一边压低声音道:“别胡闹!”
虽然这会儿里外无声,但丫头们都在外头,而且这个人一旦动起手来,有些动静是绝掩不住的。
琉璃涨红了脸,竭力扭开头去道:“你、你要真……我就真恼了。”
说了这句,才感觉他的动作停了停,然后颈上微微地刺痛,似乎给他轻轻咬了一下。
琉璃几乎失声叫了出来,忙自己捂住嘴。
偏偏就在此刻,外间有声音道:“大爷来了。”
范垣如梦初醒,双手一松。
琉璃跳开一步,恼羞成怒道:“你看看!哥哥来了!”
“我又不是聋子,”范垣呼了口气,很是无奈:“罢了,你去见他吧。”
琉璃搓了搓滚热的脸,又问:“你呢?”
范垣淡淡道:“我现下不便见人。”
琉璃疑惑地看向他,目光上下扫了会儿,总算有些明白,一时羞红了脸,却又窃笑嘀咕道:“活该。”
范垣长叹了声,自己走到桌边,摸了摸,茶水温热,便先喝了一杯熄火。
回头看琉璃走出去了,范垣想了想,便到了里间床榻边儿,手抚过那锦裘暖被,不由黯然魂销,当下枕着手臂倒下,闭目养神。
范垣凝神间,隐隐听见外头养谦问:“四爷呢?”
琉璃支吾道:“想必是累了,已经睡下了。”
范垣听了这句,不禁暗中微笑,想到琉璃给自己打掩护,便放心地翻了个身,帐子里都是她幽淡的清香,范垣本是要养神的,嗅着这甜香,只觉得心荡神驰。
突然又想起严雪质问自己“喜欢上截然不同的一个人”,心头丝丝甜蜜退却,突有些悲凉感慨。
严雪又怎会知道,他这份喜欢人的能力失而复得,是何等的艰难不易。
他也的确是至死不渝的,只是这份深情,除了他一辈子都喜欢的这个人外,只怕世间再也无人知晓。
外间嘀嘀咕咕,是养谦在跟琉璃说什么,范垣听了会儿,再听不清,心里又想了一会儿事,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窗纸上已被夜色染的暗透,琉璃回到卧房,见范垣和衣静卧榻上,像是睡着了。
她轻轻叫了声:“四爷?”
范垣仍是一动不动,鼻息沉稳,这会儿琉璃走到跟前儿,虽然室内有炉子,但毕竟天冷,便轻轻地拉了一床被子出来,要替他盖好。
不料才抖开,范垣合着被子将她裹住,顺势一翻身,反而把琉璃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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