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却也不忍说出口,便打住了。只对养谦说道:“你是当兄长的,要多去看看纯儿。朕虽有心去瞧瞧她,却很不方便。”
养谦只得答应了。朱儆又道:“对了,有多长时间了?”
养谦道:“算来大概有两个月了。”
朱儆道:“你们瞒的倒是紧,如果不是太妃告诉朕,朕还蒙在鼓里呢。”
养谦听是严太妃告诉了朱儆,心中更是疑惑,想问问朱儆严雪又是如何知晓的,又不敢。
朱儆又叮嘱养谦带话给琉璃,又吩咐陈冲拿些上好的补品送过去。
于是养谦告退出来,往回走的时候,正巧看见严太妃在几个宫女太监的簇拥下,往这边走来,手中居然还拿着一个硕大的风筝。
养谦忙侧身让开行礼,严雪将走过养谦身旁,便望着他道:“温修撰往哪里去?”
养谦垂着眼皮,目不斜视道:“出宫。”
突然看见严雪手中提着的那个风筝,原来是一只春燕,两只彩描的尾巴随风抖动。
严雪打量着他,望着他温润的脸色,不由地想起了“温纯”的脸,便问道:“皇上可问起了你妹妹的事?”
养谦没想到严太妃直接就提起此事:“是。”
严雪笑道:“皇上还真的对温姑娘十足上心,先前听说传御医去了,他每日惦记,寝食不安,只恨不得出宫一探究竟呢。”
养谦听到这里,顾不得多想,因问道:“太妃怎么知道我妹妹有了身孕的?”
严雪笑道:“这个有什么稀罕,上次忠靖侯府的老夫人进宫来跟我闲话说起来的。”
养谦正想是不是苏清晓听说了后,回家里告诉老夫人的。严雪道:“这是好事,你们怎么都鬼鬼祟祟瞒着不提?要不是老夫人从李国公府老太君那里得到真信,大家都给你们瞒住了。先前皇上一味的担心不已,你们倒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就算不怕这欺君之罪,也要体谅皇上的心才是。”
养谦听见“李国公府”四个字,心头凝滞,又听严雪句句质问,无言以对,只能涩涩说道:“是。”
严雪道:“我只是闲话,又不是训斥,温修撰何必这样拘谨。罢了,你且去吧,我也去见皇上了。”说着,便仍拎着那风筝去了。
养谦望着她去了,才转身疾步出宫,也不回翰林院,一径骑马回了家里。
养谦回到内宅,却见温姨妈也在自己房中,不知在跟李诗遥说些什么,看养谦进门,便笑道:“你今儿回来的倒是早。”
养谦眉头紧皱,想要开口又碍于温姨妈在旁。
李氏笑看着他,瞧出他脸色不大好,便说道:“夫君是怎么了?今儿不是进宫伴驾的么?”
养谦想到那夜自己询问她,她那样无事人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冷道:“我是进了宫,只是听了一件意外的事。”
“什么事?”连温姨妈也诧异起来。
养谦道:“皇上问我妹妹怀孕的事呢。”
温姨妈怔了怔,笑道:“我当是什么天大的事……”突然又反应过来,“皇上、皇上怎么会知道?”
养谦不答,只是望着李氏。李氏见状,知道是事发了,便敛了笑,低下头去。
养谦见她如此模样,心里明白了,满面恼色,想说她几句,又当着温姨妈的面,便只横了她一眼,转身走开几步。
不料温姨妈虽慈和,却并不呆迂,看养谦是这个模样,又看李氏如此反应,她心中一转,便明白了。
温姨妈想了想,故意笑道:“好了,这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好歹纯儿如今好好的呢,且已经快三个月了,想必无妨。”
养谦心里生气的,却并不只是这个而已,毕竟那夜他询问李氏,李氏还瞒着不说,且还推到别的身上去……他心里在意的却是这个。
温姨妈走过来拉住他:“你倒是别在这里生闷气,你媳妇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跟你说呢。”
养谦听这话有异,便看向温姨妈,又看看李氏。
李氏仍低着头,温姨妈又推了她一把:“还不快告诉他?难道要我说不成?”
李氏才红了脸,小声说道:“今儿大夫来瞧过,说是我已经、有了身孕了。”
养谦正有些恼,突然听了这个,如在梦中:“什么?”
温姨妈见他呆呆的,才笑道:“是真的。所以从此后你可要好生些待她,别再皱眉恼眼的了。”
因得了这天大之喜,养谦便只得把这一页给揭过了。事后,李氏终于得了空,好言好语地跟他解释说道:“倒也不是故意瞒着不说,只是那时候老太君问起来,还说大家都在猜纯儿妹妹的身体大不好,我看他们一个个胡说八道的都说些不中听的,老太君又且担心,才忍不住跟老太君透露了……毕竟也不是外人是不是?只想不到老太君竟说了出去。那天你问我,我心里害怕你责怪我,才不敢承认的。”
养谦听了这样的解释,倒也罢了。
有身孕的人过夏最是难熬,琉璃因为体质偏寒且弱,怀这一胎实在是辛苦艰难,比怀朱儆的时候更遭罪许多。
多亏了两名太医日夜照料,又请了几个可靠勤快的妇人里里外外的照应,期间虽有过一两次惊险,却终究转危为安。
暑热既过,几度月圆,很快中秋将至,琉璃的情形稳定下来,只是行动处都有人跟着,且又只能在里屋略走动几步,心情难免有些浮躁。
虽然时不时地有温姨妈、冯夫人,以及一些相交的官宦王公家的女眷等来探望,却也难解心里的烦闷。
只在中秋这日,范垣早早地从宫里出来,因叫丫鬟给琉璃稍微收拾装扮。
琉璃忙问道:“又不出门,干什么要这样?”
范垣道:“看你这些日子来怏怏不乐的,今儿便带你出去透透气。”
琉璃喜欢起来:“去哪里?”又忙问道:“可使得么?”
范垣说道:“我问过太医了,说是无碍,只要别让你太过劳累就行了。”
琉璃喜出望外,当下忙忙地梳洗妆理,又换了一身樱粉色的襦裙,这襦裙宽大,琉璃又不怎么显怀,不经意看,几乎瞧不出是个有身孕的。
在天际的那轮月才慢慢露头的时候,范垣扶了琉璃出门,到有台阶之处,便把她抱起,委实呵护备至。
夜色笼罩,出了府门的刹那,琉璃不由地长吁了口气,秋夜的风有些清冷,琉璃却只觉着爽快的很。
范垣陪着她,沿着墙边缓步而行,一应的御医以及伺候的人手都远远地跟着,走了几步,琉璃突然停下来。
原来前方就是陈府的旧宅了,此刻竟也应景地挂着中秋节的大红灯笼,且门居然是开着的,两边儿有小厮们垂手林立。
琉璃诧异地睁大双眼:“这是……”
范垣笑道:“今晚上就在旧宅赏月,你会不会嫌厌烦?”
琉璃呆了呆,然后忙摇头:“当然不会!”
范垣笑望着她,扶着走到门口,里头陈伯早也迎了出来。
旧宅已经给重新洒扫干净,原先有些损旧的墙壁等也都修缮妥当,却依旧是昔日的那座宅邸。
夜色朦胧中,琉璃扶着范垣的手缓步进入,左手边又是陈伯,刹那间,就仿佛又回到了先前少女时候。
眼泪顿时就冒了出来,正在情难自禁,耳畔听见范垣道:“太医说了,要你心绪宁和才好,要是看你掉泪,只怕立刻让我们回去了。”
琉璃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道:“我只是太高兴了罢了。”
范垣道:“太高兴了也不成。”
琉璃噗嗤笑了,又娇嗔道:“那你要我怎么样?”
范垣道:“我……就要你平和,宁静,不悲不喜的最好。”
琉璃又忍不住笑道:“那我岂不是成了那寺庙里的菩萨了?”
范垣咳嗽了声。
陈伯在旁听他们打情骂俏的,夜色里,眼睛却也有些湿润。
他原本对范垣很有非议,但自打两人成亲以来,范垣对琉璃那份爱顾疼惜,竟绝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心使然。
在陈伯看来,虽然范垣有千般不好,但……看在这份真心疼爱的份上,倒也罢了。
当下到了里间,就在后院里,先前陈翰林在的时候大家吃酒赏月的小轩面前坐了,一应果品等早就摆放妥当,只听见草丛里虫儿吱吱乱叫,琉璃好生喜欢,看向范垣,才欲说话,就见陈伯从外进来,有些紧张地说道:“来了。”
琉璃一怔:“什么?”
范垣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口:“早先不叫你太高兴,只才进门就高兴的那样,待会儿可怎么办?是你想见的那个人来了。”
琉璃正在懵懂,耳畔听见那孩子熟悉的叫声:“哈,还好没有骗我!”
双眼圆睁,琉璃回头,却见小皇帝背着手,从院门口轻快地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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