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似火的这几天,凌玉琪心情格外烦躁。 怎么办…… 今天再不给他们交出个满意的答复来,她恐怕活不过明天…… 怪也怪自己……当初为啥慌里慌张的想出这么个法子来脱身,事到如今骑虎难下,若再找不到个“妖女”来顶缸,那明天被绑了拖去喂山神的,恐怕就是她自己了…… 凌玉琪焦急地在屋里踱来踱去,门口透出一丝光线,隐约可见门外院子里草垛旁已渐渐聚集了不少村民,他们有的扛着锄头,有的支着镰刀,妇女们揽着簸箕杵着扫帚的,大声小语的互相交谈着。 “都这个时分了,还不见个着落。可见确是个骗子。” “若真是个骗子,那头三年里绑去喂了山神老爷的那几个女娃,岂不都是被这妖女害死的。” “你这会子又口舌硬了,拖走王老汉家王小翠儿那次,还不是你一直嚷嚷着早已看她是个妖孽。” “你这婆子真会瞎扯!老子哪里嚷嚷过这等昏话!分明都是屋里那人唆使的!仗着有那个吓死人的神器,唬了咱们把水灵灵的闺女们送去孝敬山神老爷。” “俺看她才是妖女,黑经半夜地穿着奇怪的衣裳,不知从哪里走到咱这村里来,手里还拿着那明晃晃地家什,黑得那样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比十五里天上的月亮还光亮。不是个妖女是个甚。” “那日里俺就说了,这才是个妖女,俺要绑了去孝敬山神老爷,你们这些猪油蒙了心的懒汉赖婆娘,硬是被她给唬了住,不绑了她去,还信她是个神神,当个娘娘供了这三年。” “嘘!小心让屋里的听着!拿了那神器照你!还不把你眼珠子摘了去。” 说到这里,村民们无不噤若寒蝉,窸窸窣窣压低了声响。 但没得几分钟,又开始叽叽喳喳开始寻思起来。 “若说那屋里的不是个神神,怎会带着那样个神器来?若是个妖孽,这几年里也未见她害过谁人……” “呔!你这个蠢蛋子,这三年里三个水灵灵的女娃就恁样送去了……连个尸身都没得捞,还不是害人?” 这时节上,王老汉的婆娘呜呜哭将起来:“……我那冤死了的翠儿啊……等会儿那个妖精若是交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老婆子第一个上去跟她拼个老命!还了我的翠儿来啊呜呜呜呜……” “王婆子说的是!等到了时辰,屋里的那人若还交不出个着落来,咱们几个就一起冲将进去,先打碎她的神器!再把她一锄头敲了头!绑了抬去山神庙里祭老爷!” …… 凌玉琪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 怎么办…… 怎么办…… 天啊,你让我糊里糊涂穿越过来,就是为了让我今天死在这个破农村的大院儿里吗! 凌玉琪正自在屋里焦头烂额如锅上蚂蚁,外面忽然一声闷响。 村民们的七嘴八舌立刻安静下来,满地鸦雀无声。 凌玉琪揉揉腿爬起来,小心地踱步到门口,扒着并不严实的门缝往外看。只见村民们围绕在院子里的草垛旁,个个举着手里的家什器具,如临大敌地瞪着草垛。 这个景象……这个草垛……难不成…… 凌玉琪心下不敢相信,思忖纠结了一番,咬牙跺脚:横竖是个死,不若先提起气来出去看看。若真如她所料呢!至少命先保住了!即便不然,再做打算。 思及此,凌玉琪站直身体,拍打了下满是尘土的裙裾,昂首挺胸,右手握紧了“神器”,推门而出了。 村民见她出来,竟然一反刚才的疑虑,纷纷退避让道,大呼“女巫大人!” 凌玉琪站稳脚跟,仔细看去,那草垛上,果然,摔着个人。那人摔得七仰八叉,脸朝下扎在草垛里,姿势非常难看。 如同她那日穿越而来时,简直一模一样! 村民里嗓门儿大的汉子这会儿殷勤地凑到凌玉琪身边指画着:“女巫大人!果然如您神算!今日正午时分,这妖女真的显了形迹!正摔在此处!俺们这就把她给绑了送去孝敬山神老爷吧!让山神老爷收了神通,带走这大水,让俺们能安生种田。” 村民们此时早已将刚才的研究忘到九霄云外,王老汉的婆娘也早让人拖了家去。此刻大家群情激昂,要把那“妖女”绑了。 “慢着!” 凌玉琪稳稳地伸出一只手来,那只手里拿着令人望而恐惧的“神器”。村民们见状,纷纷低了头去,诺诺地伏在地上磕头。 凌玉琪很满意目前的形式。很好。看来一切都控制住了。最糟糕的事情已经不会发生,这一劫,她就这样凑巧且莫名其妙地躲过去了。 “把这妖女送进我屋里来,我要亲自解一解她的戾气。” 接下来,她要亲自,秘密地跟这个“妖女”聊一聊,问问她是怎么也这样懵逼地穿越过来的。 ——分割线——— 村民们虽然不愿,心想这有啥好解的,直接绑了去山神庙不就好了吗。可是畏于女巫大人的法力和神器,他们不得不恭恭敬敬地把那依旧没彻底清醒过来的妖女,推推搡搡扔进了凌玉琪的屋子里。 女巫大人法力高深,经此一事,更加证明女巫大人是上天派来的天使,是来保护他们这可怜的小村子的。可不是什么妖孽!你看,连妖女出现的时辰,都算的如此精准! 凌玉琪把房门关好,回过身来,径自走到自己的草席上坐下,从微火的炉子上取了水,冲进粗糙的土窑杯子里,递给那个依旧头晕眼花的“妖女”手里。 “喂,喝口水吧。现在没人了。” “妖女”一手使劲揉着自己的头,一手接过杯子,咕咚咕咚灌了进去。 随后她一撩头发,迷迷糊糊的打量着凌玉琪。看了老半天,张开嘴巴,发出了一个“……你……” “你穿越了。”凌玉琪有条不紊地喝着自己的水。 “妖女”刚张开的嘴巴随机僵住,继而弯成一个巨大的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狂笑起来。 凌玉琪淡定自若地看着她狂笑。 “妖女”笑的快岔气儿了,才收了笑意,又看向她,强忍着不大笑地问她:“说吧,你哪个综艺的?玩儿的够逼真啊。”随后四处打探,东看西望,“呦,布置的不错啊,跟拍那?躲哪儿去了?哦……固定环境是隐藏摄像机吧?”正在拳捣屋柱子打算寻获摄影机。 凌玉琪听不下去了:“你还是面对现实吧。你穿越了。”又狐疑地看了看她这身行套,“你这是……COS的谁啊?” “妖女”一听立马不乐意了,拍拍腿腾一下站起来,10公分的高跟靴子踩得稳如泰山,“老子是秦慕!” 凌玉琪看白痴一样看着她:“不认识。” “卧槽你……”妖女指着她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又立刻意识到不该说脏话,“……上节目呢上节目呢,不能说卧槽……” 凌玉琪继续反着白眼:“你别闹了,这不是拍电影呢。你真的穿越了。醒醒吧啊。” 秦慕一撩头发:“你丫当我是傻……”她又想起来了,她不能说脏话。 凌玉琪拿了个竹简出来自己看着,一边眼都不抬一下:“你自己先想办法确认吧。完事儿了叫我。” 秦慕一个人儿从晌午时分折腾到天都快黑了,才一脸懵逼,鼻青脸肿地回到凌玉琪的小屋里。凌玉琪已经等得不耐烦,吃饱了正在对着月亮打嗝。秦慕冲进来,抓住她的肩膀使劲摇晃:“我TM穿越了!我TM穿越了!这TM是哪儿!” 凌玉琪无聊地翻着白眼。 —————分割线————— 鼻青脸肿,是门口围拢的村民们拿锄头扫帚拍的。他们怕这妖女跑了,一直围在凌玉琪家附近没有散去。秦慕冲出来,疯疯癫癫的四处乱跑,村民们就吆五喝六地抄家伙把她拍回去。秦慕毕竟是个女人,怎么打得过七八个抄着锄头耙子的农夫。因为惦记着还要留口气儿送去喂山神,村民们才没下狠手拍死她。 凌玉琪给她一块布捂着消肿。一边问她:“你还记得你穿越前在干嘛吗?” “什么都没干啊。”秦慕捂着腮帮子,“我就在化妆间里,正要出去……结果一开门,就掉下来了。然后就摔在这儿了。” “带了什么东西吗?” 秦慕摸了摸衣服,从夹克口袋里翻出个手机来。凌玉琪眼前一亮,上手就抢:“给我……” 秦慕一脚把她踢开狐疑地瞧她:“干嘛啊。” 凌玉琪胸口一凛:……她敢踢我!知不知道明天你就喂山神了,还留个手机有毛线用!不如给我啊!哼不给算了,等你明天被山神吃没了,我亲自去捡回来。 秦慕摁着手机,拨了个号手机传来嘟~~~~~嘟~~~~~~的响声。秦慕惊讶地看着凌玉琪。凌玉琪也惊讶地看着秦慕。秦慕说:“……不是穿越了吗,还能有信号?” 等了会儿,电话接通了,秦慕迫不及待地呼喊:“老路!这特么是怎……” “对不起,您的电话已欠费停机,请您续交话费,以免影响您的正常使用。谢谢您的合作……” “卧槽!”秦慕气得差点摔了它。摔到一半想到这边大概不会有地方卖手机,使劲收了势,对着手机屏幕骂了半分钟运营商。 凌玉琪激动了半天的心情又随之跌入谷底。到底还是屁用没有。在这儿快四年了,别说想办法回到自己的时代,就连走出这个小破村儿都没能成功。村民们告诉她,他们世代都没人出过村子,出村子就要翻过这座大山,而这山里有凶恶的妖怪,山神老爷脾气也不太好,时不时就发脾气,闹个水,那大水从山上卷着泥沙树根,牛犊子大的石块,就跟从天上落下来似的。而且就算没有山怪野兽,没有山神闹灾,就凭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翻过一座大山。就算她能,村民们也不肯放她走。嗯。 “每年都来泥石流,还特么敢靠这么近住着。”秦慕听说完,一边研究这个手机除了看时间还能有毛用,一边掏着耳朵评价。 “一闹山洪,山神就发怒,就要吃人。我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刚发过山洪,我就从天而降送上门来。”凌玉琪平静地继续说着,“我只好谎称是天使来保护他们的。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才让他们相信我是有神力的。这些年我一直想找办法至少出得这山去,到现在还不是困在原地,动弹不得。”谁让她说自己是天使下凡特意来保护这村子的,村民们怎么可能放她走? 秦慕指着她哈哈大笑:“天使……哈哈哈……他们说你有什么,神器?” 凌玉琪从袖兜里抻出一物来,摆在秦慕面前。 秦慕指着那玩意儿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手电筒……”忽然想到什么收住笑意,“等等,你拿着手电筒穿越的?” 凌玉琪又从身后床头拿过来一卷儿卫生纸。 秦慕托腮想了想:“你是住宿的学生吧?” 凌玉琪点头道:“对。宿舍12点断电。半夜拿着手电筒和卫生纸,想要上厕所。推开寝室门,就摔下来了。” 秦慕想着,这岂不是跟自己差不多吗,都是推开门就黑漆马无地摔下来。打量了她一遍,又指着她这身宽脚红裙和白上衣:“……那你这身儿打扮是……COS桔梗啊?” 没想到凌玉琪又点了点头:“我让他们叫我女巫大人。” 秦慕大笑:“你大半夜跑这来扯着一群庄稼汉跟你玩COSPALY啊。” 凌玉琪笑都不笑一下:“你是不会明白的,这儿的日子有多糟……”算了。她心下想着,反正,明天你就要去喂山神了。留你一夜,无非是想找个听得懂人话的同类聊聊天而已。 凌玉琪打量着秦慕,忍不住问:“那你呢,你这身儿是做什么?” 秦慕切了一声:“我说了,我是秦慕。” 凌玉琪一脸不明白。 秦慕看了看她:“你穿越过来多久了?” 凌玉琪叹了口气,望向木窗外的月亮说:“快四年了。” 秦慕哦了一声儿:“嗯。我出道才2年。” 凌玉琪试探地问:“你是电影明星?” 秦慕冷哼了一声,摆了个傲人的POSS:“我是摇滚女王!” 她一头银色长发,发梢微卷染成浅粉色,黑色漆皮夹克,骷髅头T恤,破洞热短裤和黑丝长袜,10公分细跟高跟铆钉靴还带老厚的防水台,一身叮叮当当的十字架,银星,铆钉颈圈,手环,黑色指甲油,鲜红的唇膏和浓浓的烟熏妆……这身儿足范儿的朋克装,怪不得村民们一眼就认定,这十足十的是“妖女”。 “我出道2年,能拿的奖都拿了,霸屏20个月。现在红的什么似的。”秦慕挠挠脑袋,“就像当年的赵薇。纳凉扇上都印着我。就差往鞋底儿上印了。你来时我还没出道呢。不然你得找我要签名。” 凌玉琪冷笑一声。摇滚女王在这倒挺有用的。可以帮她顶缸去送死。 秦慕忽然发现个问题:“我说,你来这都4年了,这卷手纸居然还没用完?够节省的啊。” 凌玉琪说:“这确实挺神奇的。我带过来的这两样东西,无论怎样都用不完。卫生纸一直是这些,手电筒的电量也一直没见减少。就连我的头发,指甲,也没有长长。就好像,我是一个BUG,掉进了一个不属于我的程式里,我的存在变成了某一瞬间的恒定不变……” “你意思是,我手机在这儿就成永久待机了?”秦慕惊喜过往,重点不对地玩命捣鼓她的手机,“……那又怎样又没信号,也上不了网,微信微博都用不了只能拍拍照片玩玩连连看……”说着拿起手机对着自己摆了个呲牙咧嘴的造型,咔嚓一声儿。美颜,修图,马克笔马赛克选滤镜……自顾自地忙活起来了。 凌玉琪忽然觉得眼前这个自称摇滚女王的女人有点秀逗。她到底搞不搞得清状况,知不知道自己性命攸关,明不明白即便明天大命不死,也将一辈子生活在这不见天日的穷乡僻壤,比乡下的乡下还不如的,不知道是哪年哪月,抑或是啥平行世界的历史湍流里的一个小屁村庄……走不了,回不去,什么都做不了……没电,没网,没马桶,没牙膏,没毛巾,没卫生巾,任何娱乐项目都没有,天亮起床,天黑,只能睡觉…… 那些村民都粗鄙不堪,根本没法交流,连个能聊天的人都没有。这三年多以来凌玉琪过得度日如年,那些穿越小说里,什么一睁眼就成了千金小姐,王族公主,再不济也是个美艳花魁什么的,简直是放屁! 她在一个荒村野岭里装神弄鬼,最好的屋子不过是个干净些,下雨漏的不太严重的茅草屋。她受够了上厕所看着满地的蛆虫,受够了没法好好洗澡,受够了刷不了牙,受够了这鬼地方!可是她动弹不得…… 而现在,有一个人和她以一模一样的形式,从同一个地方掉到这里来,这给了凌玉琪一些希望。也许关节就在这个草垛上,也许就是这个精确的坐标,加上什么特殊的时间,方位,星辰排列……总之,既然她不是唯一一个倒霉蛋,就有希望找到逆向方法找到回去的路。然而 …… 她打量着坐在自己旁边,自顾自鼓捣手机的“摇滚女王”,心里冷蔑地想,这个傻子是指望不上了。她唯一的贡献,就是陪她聊一夜天,然后等她喂山神之前,把她手机抢过来据为己有。她手机里总有几个游戏吧,以后漫漫长夜总算有点可以消磨时光的玩意儿了…… 思及此,凌玉琪不仅扬起一个笑意。这时,那个“傻子”抬起头来,问道:“对了,你怎么称呼啊?” 凌玉琪微笑道:“你就叫我琪琪吧。” 秦慕灿然一笑:“咱俩这就算认识了。你今天收拾好东西,明天一早,咱一起走。” 凌玉琪茫然地问:“走?去哪儿啊?” 秦慕说:“当然是出村儿啊。这有什么好待的。” “……我不是刚说过吗,这山里有鬼怪野兽,还刚发过山洪……” 秦慕说:“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啊。” 凌玉琪抿唇:“我当然试过!我选了最好的时候,带了10个最强壮的农夫,挑足了干粮和水,扎了最结实的轿子,刚进山不到2小时就被山怪……” “你爬山还特么坐轿子啊。”秦慕毫不留情地嘲笑她。见她一脸懵逼则扇扇手说,“算了算了,看你穿越前就是那种除了体育不及格全能考一百的书呆子。运动指数为零。这样好了,明天我先去探探路,要是路实在太泥泞,或者野兽太多什么的,咱就回来准备充分点再走。要是一路顺利,我就先出去然后找人回来接你。”她伸了个懒腰,笑着:“怎么样,我够哥们儿吧。” 凌玉琪咬紧嘴唇心下压抑着怒火……真是不想承认……她全说对了!她就是那种除了体育不及格,其他科目全能考一百分的学霸!但是她不是书呆子!她独自一人面对这种非人的境遇也成功的活了下来!她才是胜利者!而你,你才是个自以为是的傻瓜,这个村子里,她凌玉琪就是王,就是神!我看你能逍遥到几时!是的,明天一早你就能出村了——横着被人抬出去! 秦慕并不知道凌玉琪诸多心理活动,她只是觉得这一天过得莫名其妙。嗯,从穿越前就莫名其妙。当然那些事儿跟穿越一比,就显得不那么诡异了。毕竟当下最要紧的,就是…… “喂,”秦慕对凌玉琪说,“有吃的吗,我饿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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