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12. 秦慕腻着他一整天。用过了午膳,秦慕非要拉着他上街,东逛西逛地耗了整个下午,买了小山一样的东西,两个小厮累的直不起腰来。 小摊上的珠花簪子,桃红胭脂,丝绣团扇,每样小东西她都十分地感兴趣。 每买一样,秦慕都要兴奋雀跃好久,蹦蹦跳跳犹如五六岁的小丫头。她把新买的珍珠攒花木簪放到麒王手里,甜笑着让他帮自己插在头上。麒王便将这廉价的小簪斜插到她发间。秦慕便十分开心,勾着他的脖子,笑声清朗得如银铃入云一般。 她毫不在意街上行人大惊失色的指指点点,挽着他的胳膊,拖着他的手,依在他肩头,在芜阳城里做着她想同他做的第一件事:逛街。 以前,她不可以随便和男朋友逛街,怕被粉丝看到,怕被狗仔拍到,怕被爸妈知道,被她哥知道。而现在,她什么都不怕了。什么名节不名节,那不是她秦慕会在乎的事。而麒王就这样忧心忡忡地放纵着她。他看着她欢脱地这里逛逛,那里看看,似乎什么都好奇,什么都喜欢。可是这份高兴却始终令他觉得有些刻意,心里总是忍不住有些不安。 夕阳落了下去,秦慕沐着那暖金的落日,忽而转过身来,笑吟吟地对麒王道:“当初我刚到芜阳时,就是这个时候。太阳要落山了,天要黑了。我在马车里睡着了,沐清把我叫醒,告诉我,秦慕,你看,芜阳到了。” 秦慕拉着他的胳膊,指向街道的一侧:“他指给我看。秦慕,你看,这里便是州府衙。那对面,便是麒王府。” 秦慕仍笑着,脸颊上浅浅的一个梨窝,甚是甜美:“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芜阳城。它在夕阳下闪着暖暖的金色。我好像看到一个崭新的世界在我面前肆意展开。我以为我有了新生,甚至做好了一切艰苦奋斗的准备。没想到,却在一开始就摔了个大跟头。” 在麒王担忧的目光注视下,她勉强笑了笑:“在来的路上,沐清曾经想和我提起你,可我那会儿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将来如何活下去,完全不想听他唠叨些皇家八卦。我不知道如果当时我饶有兴趣地听他讲完,他会不会从一开始就告诉我实情。或者……会编个更漂亮的谎来骗我。” 她紧紧箍着麒王的胳膊,满脸无辜地看着他:“沐清骗我。他一直都在骗我。他的身份,甚至名字……还有同你的关系,还有他的占卜……”她自嘲地一笑,“现在想想,似乎所有他同我说起过的事,全部都是假的。” 麒王心头绷紧。只觉得越听口风越不对劲,犹似山雨欲来的前兆,不由得精神紧张,掌心不由得沁出汗腻来。 秦慕脑子里满满的,全都是熙王那张冷漠无情的脸。 “哦?便如你的麒王一般,先遣了霍珏去诱你生情,失败了,便亲自上阵?” 毫不掩饰的嘲笑讥讽,不屑一顾的轻蔑,好似他袖中那把薄如蝉翼却削铁如泥的利刃般,直刺入她的心口。每想起一遍,便痛一遍。这一整天,这颗心已经几乎痛得麻木,将要失去知觉。 诱她生情…… 为什么?为了她是什么魁巳宿主?难为自己一直苦苦瞒着,怕自己这巫行者的身份终会害死他……难不成,其实他早已经知道一切……甚至早在自己知道以前,他便知道所有发生过的……乃至将要发生过的事……只有自己蠢得像头猪一般,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上…… 秦慕不信。 不愿信也好,不敢信也好。她真的不信。那些温言软语怎会是假的,那些透骨的心疼和惊慌失措怎会是假的,那炙热如炭火一般的胸膛怎会是假的…… “我等你。” 耳畔再次响起熙王最后与她说的三个字。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似乎早已断定她回来当面质问的结局。 抬起头,迎上麒王满脸忧虑的目光。他到底还是忍不住问道:“秦慕,你是不是有心事?” 秦慕想要将脑子里盘绕的纷乱拨开,只勉强叹笑了一声道:“心事太多,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熙王说麒王在诱她生情,一切都是假的。可这个凭空里忽然冒出来的熙王,他难道就不会骗她?怎么能肯定他讲的就是真话……若骗她,那么熙王有何图谋……他话说的那么清楚,全盘的阳谋:让她离开夏行川,嫁给他,一举数得的好处一一摆在眼前,平摊给她看。他完全可以用其他更阴险的方法来达到目的,比如,伪装成很关心她的样子,慢慢使自己爱上他…… 秦慕猛地被自己的想法镇住——就如同……沐清做的一样…… 又或者,像麒王…… 秦慕再忍不住,将脸埋在自己双手中。麒王慌忙搂住她问着:“怎么了?哪里不好?”随后急切吩咐下人回府。也不管她如何,将她一把抱起来,大步流星地朝王府走去。 他一路抱着她,她依偎在他怀里,动也不动。只觉得他赶路赶的紧,胸口传出越来越紧密的心跳,抱着她的双臂箍得越来越用力。 她抓紧他的衣襟,脑子里一片麻木混沌。 这样的关切……难道也是假的…… 她由着他这样径直将她抱回寝殿,一路上吩咐下人准备收拾,预备冰扇凉茶,还有她这几日里爱吃的水果糕点。直到将她轻轻放到榻上,伸手敷上她的额头,又探向她颈窝,似觉得并无不妥,仍握紧她的手,轻声道:“昨夜是否未曾睡好,染了暑气?”见她神色郁郁,连看着他的眼神都有些空洞失神,心下不知为何没来由的一沉,只道,“气郁伤身,你外伤未愈,不可思虑过重。有什么想不透的事,可先放放,待伤好了,若想同我说,我随时都在。你且记着,凡事,有我。没什么可以伤到你。” 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秦慕看着他,似懂非懂。这样的温存体贴,难道……也是假的…… 见她仍是一副仿似丢了魂的样子,麒王心里揪得有些隐隐发痛。他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他想有必要去和沐清谈谈,到底这一夜之间她发生了什么,竟能使个天不怕地不怕随时会拿命去逞强的人伤神到如此地步。太复杂的事,秦慕想不明白。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太复杂的事? 他叹口气,轻轻摸了摸她冰冷的脸,触手的寒气,不禁令他一颤。他不由得俯下身去在她唇上清浅的印了一吻,柔着声音轻道:“今日累了,便先歇着。我今日不走,就歇在外间。你需要我,只需唤我一声……” “夏行川。” 秦慕忽然坐起身来,抓住他扶在自己脸上的手。 不知为何,当他的吻落下的瞬间,似乎被注入了魔法一般,她脑子里纷杂烦乱的浆糊忽然全部消失了。 想不清,便不想了。 分不明,便不分了! 没什么了不起……大不了,他也骗了她了而已……又不是头一遭。不禁自嘲冷笑,前有张艺川,后有沐清……不怕再加一个夏行川…… 秦慕微微蹙眉,他们的名字里,都有一个川字呢……这么巧,开头都是突如其来的甜蜜,去的,是不是也一样狠烈残忍…… 麒王有些惊讶,扶住她的身子,细细瞧着她。 秦慕兀自笑了下,抬脸,定定地望着他,异常认真地说:“我有话要问你。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麒王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慌紧张。她这般认真,有话要问……是什么话,要问什么,她知道了什么?或者……她感觉到了什么? 他心头抽紧,只觉得全身僵直,扶着她身子的手下意识地加了力道。 起初他们合谋骗她,他让沐清诱她生情,如今败露了,沐清已与他回过,秦慕给了他两个字:两清。 昔日的种种,一笔勾销。她说,不再追问,亦不再信他。 那么,她会不会由此想到了更深一层……开始……怀疑他? 麒王心下越发烦乱。 若她问起,这一切是否都是他的主意,他到底该不该承认?若他认了,她……会不会原谅他?或者她会暴怒,会让他滚出去,会再也不想见他…… 他心头涌上莫名的恐惧。 她会不会离开他……在他已经开始依恋,舍不得……不,难以割舍的时候……决然离开,再不回头…… 在她明亮坚决的目光注视下,他别无选择,好似只能听天由命般,只得抿唇,点头:“好。” 一个“好”字,他竟沉吟了这么久…… 秦慕觉得心里刚刚升起的勇气似乎在急速流失……撑着床榻的手在微微发颤,轻轻吸了口气,道:“你,是真心喜欢我的,是吗?” 麒王呆住。 这……便是困扰了她一整日的问题?这毋庸置疑的问题…… 他有些惊讶,有些不信,望着她微启薄唇,片刻,便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 她不会离开他,决然地抛弃他……原来,她只是在担心自己不会真心待她。 似是松了口气,麒王僵直的身子松了下来。他的秦慕仍是他的秦慕。这想法不由得令他心安了许多。 他轻抚着她的发丝,将头埋在她颈窝轻吻,于她耳畔低沉且坚决地道:“从未这般真心过……真心,无二。” 秦慕窝在他怀里,轻轻环上他的腰,淡淡地笑了笑。 真,不真。信,不信。 此刻秦慕不愿再想。 毕竟,揣测人心,真的,不是她的强项…… 她觉得自己再次放纵自己踏上了舍生忘死的一条路。绽放,贪恋,璀璨。 那之后的结果……是凋零也好,腐坏也罢,她不愿再去想。 去他的熙王一箭三雕。 老子是秦慕。 即便会遍体鳞伤,就算尸骨无存,走你安排好的路,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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