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舞姬2 “四皇子熙王夏行筠,乃麒王夏行川的同胞兄长。他常年驻守翼北,军功显赫,是我大荣抗击孟熙的第一道门槛。许是因为长了麒王八岁,虽与麒王为同胞兄弟,但感情向来不算亲厚。要论起来,还不如同麒王年纪相仿,又一直长在宫中的六皇子沐王瑾来的亲近。熙王一向野心勃勃,欲与太子争夺皇位,数年来一直暗中收拢巫师暗卫,培养军中力量,与太子分庭相抗。” 晃动的马车中,沐清缓缓道来,“夏行筠,是个雷厉风行,心思缜密之人。他多年来运筹帷幄,掌管戍北大军,又要遍布眼线暗卫时时看着宫廷变革,每一个细小的调动,微不足道的升贬赏罚,都是他布局需要考虑到的线索。说实话,从前的我,一直相信凭借熙王的能力,假以时日完全可以掌控朝政夺得太子之位。如熙王这般文武全才,又深谋远虑之人,深具治世明君之相。太子相较之,则太过沉稳,略显过于拘泥于旧制,凡事不若熙王这般放的开手脚。熙王谈笑间杀伐决断,但凡思虑周全之事,毫不犹疑,手段狠辣,能直捣龙泉,便绝不绕弯子。” 秦慕半垂着眼帘听着,问道:“他家庭状况如何?” 沐清愣了愣。 秦慕翻译了下:“他家里几口人,有孩子吗,几个妃子,几个孩子?” 沐清没想到她忽然问起这个,略想了下,才回答道:“先熙王妃去世之后,熙王一度孤身一人。直到陛下赐婚才再娶。目前只得一王妃孟氏,乃孟熙昭阳公主。另有一侍妾,叫董可黛。熙王并无子嗣。先王妃卫氏曾诞下一子,很快便夭折了。” “那个先王妃,怎么死的?” “难产。”沐清直截了当地回答。 秦慕蹙眉。 这熙王也是巫师啊,居然娶了媳妇,还生了孩子……这不合理啊? 又想到,孩子媳妇都死了⋯⋯难不成⋯⋯都是被他克死的? 看着沐清的表情,心里拿不定主意,不知道他晓不晓得熙王也有巫师之血这事,犹豫着,恍然惊觉自己干嘛要替他考虑,便问出口来:“那个先王妃和孩子当真是难产死的?难道不是因为他有巫师之血?” 沐清有些讶异,熙王难道连自己有巫师之血这般隐秘之事都告诉她了?不禁显出一丝惊诧神色道:“这事久远的很,当时我还没有被熙王收拢,知道的并不详细。只听闻当时为先王妃接生的一干侍女婆子,甚至门外侯着的大夫侍从,当夜全被斩杀,未留一个活口。坊间传闻熙王与王妃恩爱有加鹣鲽情深,受不了这个打击,才狂性大发,失了心智。” 这就是了。什么恩爱有加鹣鲽情深。为了瞒住自己是巫师这事,还真是下了狠手啊。 秦慕心中冷哼。好个丧心病狂的男人。 又想起熙王同她说过的话,不禁问到:“皇子若有巫师之血,会怎样?” “巫师之血若显于皇子之身,此为大吉之象。大荣的几位明君圣主中,有不少便是巫师之体。比如先圣武帝,便可驾驭风雷之术,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无人能敌。武帝在位年间马不停蹄地开疆扩土,从孟熙和其他外番中挣得了不少疆土,我大荣才有今世的广阔领土。先慧灵帝,有触通之术,但凡手指触摸到的卷轴书籍,其内容便一瞬通晓。灵帝在位期间修书立志,去腐革新,乃至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我大荣得以休养生息,兵强马壮,金银出锈,米面成酒⋯⋯” 秦慕有点无聊地打断了他的陶陶然:“说重点好吗。” 沐清被噎了下,只好说:“若巫师之血显于皇子之身,皇帝便会下诏立其为太子。将其母族杀尽。虚立皇后,广纳妃嫔,直至诞下足够的皇子,杀母留子。” 秦慕骂到:“真他妈不是人干的事。” 沐清淡淡一笑:“身为皇族,残酷冷血之事,家常便饭罢了。” 秦慕又想到自己那世界的历史中,为了皇位手足父子相残,杀母留子之事,当真也历历可数,不在少数。只在心里长叹了一声。 转而蹙眉问道:“那既然是这个情况,只要如他所说把他有巫师之血这事告诉他那皇帝老爹,不就可以直接把太子撵下台自己坐东宫了吗?何必还这样费尽心血的争斗?” 沐清道:“熙王殿下行事⋯⋯在下无可揣度。” 秦慕眯眼:“你不知道?” 沐清无奈道:“我只是他的一个暗卫而已,原本便该有令从之,不敢多言。他既不肯告知,我又何从问起。” 秦慕托腮,那个冷酷无情之人……搞不懂在想什么。转而想到夏行川,麒王有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的兄长,那么,他呢? “那麒王呢,他一点夺嫡的心思都没有?” 沐清浅望着她道:“没有。” 秦慕托腮,微微蹙眉:“既然不是为了争夺皇位……那你俩到底在瞒着我搞什么飞机?嗯?” 沐清神色不变道:“时候到了,殿下自会以实相告。” 秦慕睥睨着他,悄无声息地朝他挪近了些,歪着头别有用心地瞧着他,缓缓地说:“你说……要是他知道你是他哥派来的……” “秦慕!” 沐清闻言浑身一凛,下意识地抓住她的双肩墨眉竖起,满脸惊惧。 秦慕哈哈大笑起来。 凑到他鼻尖,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转而扬起得意的笑来:“抓住你的把柄,真他妈爽!” 沐清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紧紧箍住她的肩膀,定定地说:“我霍珏,对麒王绝无二心,天地可鉴!” 秦慕才不管他这套,兀自得意,笑看着他狼狈且惶恐地低低怒吼,刚要再多嘲笑他几句,马车忽然猛烈地一番震动,秦慕猝不提放重重地撞进沐清怀中,鼻子直接撞到他下巴上,磕得生疼,沐清只觉得下颚微痛,下意识地抱住她,两人顿时滚做一团。待得马车稳住,从前方传来车夫隆隆的声音:“对不住啊大人!刚刚那一段碎石滩着实难以避开,姑娘可碰着了?!” 秦慕狼狈不堪地从沐清怀里挣扎地支起身子,抚摸着被撞疼的鼻子没好气地大声回道:“怎么开车的啊!!” 唬得车夫惊疑不定,险些摔下来,匆忙间刚要停车下来谢罪,沐清的声音传出来:“算了,无碍。继续走罢。小心些。” 听得车夫诺诺称是,沐清方转目看向支在自己身上的秦慕,淡淡地道:“秦姑娘。” 秦慕揉着鼻子看着他不明所以。 沐清淡道:“可以把手拿开了吗。” 秦慕茫然地视线下移,方才发现,自己的支撑着身子的手,不是撑在他腿上,而是……那个地方。 慌忙缩回手来顿时躲得远远地,有点尴尬地搓着手清了清嗓子。 他妈的。 讪讪道:“看来你们这儿不许男女同乘一撵是有原因的。这破马车,木头轮子,没胎不说,又没减震措施,路面质量又差,撞在一起的几率也太大了好吗!换成普通女人,这一道撞下来下了车就得以身相许了是吧!” 沐清面色不改地整理了下衣衫。听着她絮絮叨叨的抱怨,心里,却没来由地轻笑了下。遥想初来之时,她也曾这般撞进他怀里,跌到他身下…… 而今,时日无多,却已非昔时。 …… 马车行到那熟悉的驿站,日已西垂。二人再次歇住了脚,住了一宿。次日清晨继续前行,午时刚过已来到山脚下那间院落。 沐清下车,将秦慕扶下来,照例前去叩门。来着依旧是那位老者。院子里的破败木桌上依旧摆着粗茶淡饭,秦慕迈着轻盈的步子,再次冲到桌边,也不等沐清,兀自拿起筷子吃起来。 沐清看着,只笑笑,吩咐下人收拾细软行李各自忙碌,又与老者交代了一番。二人酒足饭饱,便将侍从留在这院里,带着一干侍卫往山里而去。 秦慕这回有备而来,没有了碍事的高跟鞋,穿了适合远足登山的腊屐,长裙被她毫不在意地撩起裙摆塞在腰间,内里穿了丝裤,绑了腿。好似武侠片里习武的一套装束。 她将一头银发高高束起,显得精神利落。前有侍卫开路,沐清见她这次神清气爽步履矫健,不由得一路忍不住噙着笑。 秦慕边走边左右观望着,走了半晌不由问道:“这比我来时路好走多了啊,也并不泥泞了。” 沐清道:“初时你来那会儿,刚刚发过山洪,所以山路崎岖泥泞。这些日子过了,山间早已渐渐干涸了。自然好走许多。” 秦慕点头,又说:“连个虫子都不见了。我记得上次刚进山里时,脚边好多老鼠蜈蚣什么的。要不是因为这些,我老早把鞋脱了,害我脚上起了好多水泡。疼死了。” 沐清答道:“你现如今灵力已开,蚊虫鼠蚁这些低级的小生灵出于本能因畏惧你散发出的灵力而自行避让开了。托你的福,我等皆无需被它们侵扰了。” 沐清说着,不免回想起当初。最初他二人在山神庙中过夜,迎着篝火,还有小虫飞落。而当被魁巳惊吓过后,他们周围便再无虫蛇出现……其实那个时候他便该想到才对。 秦慕忽然拉住他的胳膊,神神秘秘偷偷摸摸地凑到他耳边,问:“那个大蟒蛇……魁巳是吧,它,它还会出现么……” 沐清微微一笑,同样轻声附耳道:“它再伤不得你了。若再现身,你大可对它耀武扬威一番,吓唬它一下。” 秦慕撇撇嘴。她哪儿敢啊。上次差点被它吃了,吓得魂飞魄散。谁吓唬谁啊! 一行人顺利穿过深山,地势逐渐平缓。再不多时便已来到山脚下,那座破落的山神庙已在眼前。路过门前,秦慕不禁一笑,捅了下沐清的腰眼。沐清望着那扇半开的庙门,脑海中涌上那个月夜里,她靠着自己,身子渐渐滑下去,倒在自己腿上安稳的睡着。那时,他满心的欢愉,心心念念全是这便是麒王等了六年的人,如今,终是被他寻到了……月光下,那时的秦慕一脸黑漆漆花掉的妆,疲惫不堪,靠着他这个陌生男人,竟也能睡的如此安稳。 而如今,谁才能令她安然入梦…… 耳畔,却响起秦慕悠悠的声音来。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你真的只是个杀猪郎,我也不是什么巫行者,也许,说不定,大概……” 秦慕走在他身侧,瞧着脚下的路,低垂的侧脸分外好看。 “还真就只能嫁给你了。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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