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舞姬3 骄阳似火的这几天……凌玉琪一直过得百无聊赖。 自从上次突然从天上掉下个摇滚明星,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后,她的日子便再次归于无聊的平静。村民们依旧拿她当神一般供奉着,甚至对她愈发敬畏有加。可是这平静的日子依旧令她厌恶。白麻布做成的裙子,不到半天便会被泥土脏了裙角。木头梳子每个梳齿都粗细不等,搞得她头发频频打结。村里的生活每一天都像没完没了的重复着上一日的,无聊,且看不到希望。 但即便如此,总也好过就这样死掉吧。 凌玉琪吃过午饭,歪在床上拿着竹简心不在焉地看着。她脑子里闪过一个个名字,又挨个否定。 村东头老赵的二闺女?不行,那孩子平常胆小怕事,乖得不得了,怎么看都不像妖女。 大个子李铁锤家的丫头?不行不行,整个村里就她做的饭还勉强能吃,送去杀了今后的饮食水准肯定大幅度下降…… 胡三儿家的?……也不行,那个太小了还不到十三…… …… 凌玉琪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虽然还有一年时间可以慢慢考虑人选,但这种要命的事,最好还是尽早决定,免得又像这次一般,差点,就差那么一丁点,死的人,就是自己了。 她左思右想,挑来选去,也没能选中个称心合意的。毒辣辣的日头从窗口映进来,晒得她昏昏欲睡。不多时,手里的竹简啪嗒掉在了地上,她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几时,忽然觉得有人叫她。 凌玉琪蹙眉,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探着一张黝黑的大脸,唬得她一怔,忙坐起身来,才瞧清楚了,这张大脸是村长王盛。 “谁准你进来的?滚出去。” 凌玉琪薄怒。 她这屋子向来不许人随便进出,这规矩全村人都知道!谁借给他的胆子,也不怕她拿手电筒照花他的狗眼! 村长王盛诺诺地退了两步,却并没有出去,只搓着手,弓着背,欲言又止地小声说:“女巫大人……门……门外有人找你……” 凌玉琪用手指梳理着头发,闻言更加着恼道:“是不是赵家婆娘又来找我算她肚子里的是男是女?不见不见。轰走。” 村长双目游移不定,仍不肯出去,只赔着小心回了个:“不……不是赵家婆娘……” 凌玉琪更没好气:“那就是李二狗吧。又来问我斧头丢在了何处?轰走。” 这村里人当她是个什么啊,有点破事就来找她。她又不是度娘她哪知道那么许多。起初她还会编排些胡说八道来应对,近年来她愈发懒得理会,尤其心情不好的时候,一概打发轰走。村民们畏惧她的神力,向来不敢有半句微词。 “也……也不是……”村长今天格外墨迹。凌玉琪白了他一眼,没耐心地说:“不管是谁,我现在没空,一概轰走。” 村长不言语了,但仍然定定地站着没走。 这下凌玉琪真的生气了。她腾地从床上站起来,拢着怒气道:“你今天这是中了什么邪?我说的话你听不懂了吗?”手伸向床头悬着的小篮子里,将手电筒摸了出来。村长见女巫大人竟然取了神器,唬得忙不迭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道:“女巫大人饶命啊饶命啊!真……真是……那些人……俺得罪不起啊……烦劳您出……出得门去看……看看……” 凌玉琪愤愤地摔了袖子,拎着手电筒绕过跪地不起的村长走了出去。她倒想看看,今天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敢触她的霉头。这村里敢和她叫板的人,还没出生呢! 推开门板,日光瞬间铺洒了满脸,晃得她直闭眼。 待得她微微睁开眼睛,看着满院子人,不禁有点呆滞。 除了那些再熟悉不过的村民,那院门口还站着一些陌生人。他们的穿着打扮与围在他们身后的那群村民截然不同,就算离得稍微远点,也能轻易看出他们衣着华贵,绝对不是身份低贱的贫民。那其中有七八个穿着像制服一样整齐统一的衣饰,头上着轻纱冠,一身戎装,腰间配剑,侍立于两人身后。 再看那二人。左边那个年轻男人,穿了一身湖蓝色绣银暗纹的罗袍,长长的头发乌黑滑顺,头顶束着一顶碧玉头冠。腰间悬着一块系着垂绦的白玉,脚上的靴子虽然沾满了泥土,却即便是这样远远望去也可辨得是双做工精良的好鞋。离得略有些远,她看得不甚分明。但那男子面目清秀,气度优雅,正背手而立,似有似无噙着好看的笑意,望着身侧那个女子…… 看到那个女子,凌玉琪不禁使劲眨了眨眼睛,仍是不敢置信,下意识向前走了几步,嘴巴因惊讶而微张,双目圆睁。 只见那女子一身红衣,长长的纱裙被她撩起裙角塞在腰间。她身量高挑丰胸细腰,那身殷红纱裙衬得她白皙的脸更加莹润皎洁。那一头银丝长发在头顶高高束起,粉红微卷的发尾有几缕随意搭在高耸的胸前,随着她轻微转身,丝丝滑动。 凌玉琪觉得好似晴天霹雳一般。 她使劲揉揉眼睛。难道是中暑了?……不不,一定是她在做梦。已经死掉的人,怎么可能会活生生站在她面前呢? 秦慕见她总算出来了,嘴角不禁微微扬起。她昂着下巴,背着手,睥睨着她那张惊讶的脸,冷冷一笑:“呦,好久不见啊,桔梗。” 凌玉琪只觉得浑身一怔。 会说话?……这……难道不是做梦?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见了鬼,吓得退后了两步,声音有点发颤:“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秦慕凑过去,危险地眯起双眼来:“是啊,我死的冤啊,太冤了,灵魂总也无法升天,在这里徘徊不散,就为了今天来找你报仇。” 凌玉琪只觉得脑中一阵轰鸣,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唬得脸都绿了。她惊慌失措地辩解道:“不……我也是被逼无奈……若不绑了你去喂山神,那就是我去送死了!我是不得已的……你要报仇……”她胡乱地指着那些围观的村民,“你找他们,是他们,他们愚昧无知,他们逼我的!他们……” 当她发现村民眼中的讶异神色逐渐被愤怒所代替,又看了看站在门口的那几个一身戎装的武士,再瞧了瞧大白的天色,日正当空,怎么可能是鬼魅……瞬间,绿了的脸变得惨白。 她当真没死……她没死,活着,而且领着人来找她报仇了! 村民们自从见了这前阵子刚刚送去喂山神的银发妖女今天却好端端地走了回来,本就惊讶好奇。但又胆小怕事,见这群人衣着华贵,还有许多人配着武器,着实不敢轻易上前探问,只悄悄地聚拢尾随着一道跟来。一直行到女巫大人院前,那本该已经死了的银发妖女突然发难,让人去叩门。大伙儿没办法,又不敢拒绝,只好将村长推出去应事。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竟会亲耳听见素来令畏惧,小心翼翼供奉着的女巫大人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由得纷纷咬牙切齿,怒火中烧。 “老子说什么来着!早就看她是个妖孽!你们偏不信!” “这臭娘们这些年糟蹋了咱们村里多少水灵灵的姑娘!宰了她!” “呜呜呜呜我那可怜的翠儿啊……这个黑了心肠的妖精,我老婆子与她拼了!” “宰了她,那是便宜了她!将她也绑了送去山神庙!” “对!就这么办!” 村民们纷纷举起锄头镰刀,满腔怒火的村民们咆哮着,怒吼着,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一般。 凌玉琪被这突如其来的危难吓得面如土色,脚下一个趔趄,倒在地上。被一群农夫逼得缩在谷堆旁瑟瑟发抖。 她不明白,本来好端端在家里午睡,为何推开门便突然祸从天降。大早起来,村民们还恭恭敬敬地为她送上最新鲜的蔬果,孝敬她最肥美的野味,怎么一觉醒来她竟从高高在上的女巫大人变成了人尽可诛的妖孽……她不明白这个倒霉催的摇滚歌星为什么没有死,现在得意洋洋地回来找她报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今天,她终于要死了吗?到底,她还是要死在这个破农村的大院里,这和当初有什么分别…… 村民们聚在一起一边辱骂呵斥,一边互相商量着该怎么处理她,不时恶狠狠地瞪她一眼,啐她一口。每一个恶意满满的动作都会使凌玉琪吓得浑身哆嗦。 秦慕托着下巴,看着脸色苍白如纸,惊慌恐惧的凌玉琪,觉得心里格外痛快。 让你把我绑了去喂猪。 让你抢我手机。 让你阴我。 你也有今天,真是老天有眼! 正痛快着,沐清将脑袋凑过来道:“你不让我独自来将她带出去,就是为了亲自来出这口恶气那。”口气里透着揶揄调侃,嘴角噙着笑意。 “没错。”秦慕白了他一眼,毫不掩饰大大方方的认了,并且进一步威胁道,“我可告诉你,你小心点,可别得罪我。我没那么好的胸襟,向来睚疵必报。你打我一拳,我肯定还你一对熊猫眼。你戳我一刀,我早晚有一天把你捅成筛子。” 沐清做明了状,认真问道:“那如在下这般得罪了姑娘,不知日后将遭何种报复?” 秦慕淡然一瞥,高贵冷艳地白他一眼:“都说了,两清。你是骗我了,但也救过我啊。我秦慕呢,做人很清楚的。但我生平最恨别人骗我。所以日后咱俩就算重新开始。以前的事,一笔勾销。”她双臂环胸,将一只手伸到他胸口前,故作傲娇状道:“幸会啊小哥,怎么称呼。” 沐清含笑听着她戏虐的调侃,心头一阵暖意绵绵荡开。低眉望去,纤纤玉指,四指并拢,拇指微翘,正伸在自己胸口处。沐清有点茫然,不清楚这是在做什么。 秦慕伸了半天手发现他没动,这才反应过来,古人不会握手,不由得懊恼。你说这文化差异还能不能行了不禁一边蹙眉嗔怪一边抓着他的手教他:“你得这样握住我的手,这叫握手懂不,这在我们那是种礼节”她认真的将沐清的手和自己的手放在一起,握了下,满意地点头:“对,就是这样。”她抬头,官方且高傲地对沐清一点头:“你好,我叫秦慕。” 沐清茫然地被她摆弄着右手,直到他们双手交握,心中,忽然涌上一瞬而过的悸动,那曾经唇齿纠缠的灼热似从交叠的掌心中传出,直抵胸口。他有点反应迟钝,木然看着自己的手,似乎没听到秦慕的自我介绍。秦慕用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眼神无奈看着他,戳了下他胸膛说:“你得这样回答我:‘你好,我叫霍珏’。” 沐清不禁微微蹙眉,学着她的样子道:“你好在下沐清。” 秦慕不满地提意见:“初次见面没有自我介绍小名儿的,你得报大名。” 沐清微微笑笑:“我不喜欢我的名字。” 二人一番私语,一旁瞧着村民们正冲着凌玉琪围过去,而凌玉琪被这恐怖的逼吓阵势唬得节节后退。秦慕挺满意目前这个情况,转身推门进到她房里,翻腾了一遍,在一个破篮子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满是尘土,看起来已经许久没用过。秦慕摁了下HOME键,灰蒙蒙的屏幕亮起来,她满意地揣进随身带的小布包里。又到处翻了翻,将那卷卫生纸也一并塞进自己包里。这才又推门出来,见村民们已将她团团围住,内里有人早已开始动手,凌玉琪吃痛,每挨一下,便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秦慕呆了下,她没想到这些村民真的会动手,而他们人数不少,见情势仅凭一己之力已经难以控制,忙跑到沐清身边说:“你怎么不拦着他们啊?” 沐清挑眉:“啊,不是睚眦必报么?为何要拦着?” 秦慕瞅着群殴凌玉琪的村民们着急火燎地说:“我这儿嘚瑟嘚瑟就完了难道还真宰了她,快让他们住手……” 沐清不紧不慢地说:“当初她可是险些就将你杀了,你不恨她?” 秦慕见那些村民愈加残暴,人头攒动之上,把把锄头镰刀此起彼落,喊杀声中裹着因惊恐而失控的尖叫。不断的拳打脚踢,和凌玉琪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使得秦慕焦急万分几乎喊起来:“不是挨了打吗赶紧的!不然真出人命了!” 沐清这才笑了笑,示意侍卫上前,将□□的村民喝止。 人群围攻的中心,凌玉琪的衣服已脏乱破损,印满了污泥和脚印。头发也散作鸡窝一般,满脸血痕泥土,青肿一片。暴力忽然撤去,她脸上惶恐,眼神空洞,颓然惊惧地趴在地上,似乎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被打得浑身疼痛,头上不知被谁砸出个口子,血混着泥水顺着左脸滑下来,流进眼中。她抬起手,想抹一把脸,却不小心触碰到脸上一处伤口,瞬间一股刺痛。她努力睁着被血水泥污蒙了的眼,用力望去。 人群外的秦慕,一身红衣,银发高束,在日光下格外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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