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殿下他昏过去了!” 秦慕被董可黛连拉带拽地往外走着,一面有些惊讶不解的问:“昏过去了?……下午还好好的吃了药,还和我说了半天话,怎么会忽然昏过去了?” “我回来时瞧着殿下睡着,便没去打扰惊动。谁想到晚饭时分还没醒来,这才觉得不好。近前一瞧,怎么推都推不醒。我当时就慌了……”董可黛一面说着,也不管秦慕当下只穿了件寝衣头发还湿漉漉的,拽着她疾步匆匆往熙王寝室而去。她声音略微有些发抖,显然是吓坏了,一路上不停地说着话:“我真是什么法子都试了,掐人中,人工呼吸心脏起搏……他就是不醒……就是不醒……” 秦慕听着听着,才渐渐也跟着有些着急起来。原本被她拖拽着疾走,这会儿已经率先走到她前面去了。听着她略带哭腔的说着话不由得回道:“你也真是……他又不是死了,人工呼吸心脏起搏哪管用……” 自己说出这句话来,忽然觉得不对劲,步子都缓了下来。情不自禁回头向董可黛望去。 董可黛一脸焦急,显然已经慌了神儿,完全没注意到秦慕奇怪的神色。见她慢下来只急切地推她往前:“秦姑娘,快些,快些!” 秦慕回了神,先将心里的疑虑放在一边,拉着董可黛的手一路小跑而去。 赶进熙王的寝室,秦慕侧身坐在床边,仔细打量他。 熙王安静地平躺在床上,不细瞧,只好像睡着一般。但他形容憔悴,双唇干裂泛白,鼻息沉重燥热,病气深重。 董可黛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干等着。 秦慕伸手碰了碰他的脸,触手火一般烧烫。心里一阵气恼。 看吧。看吧!结果还是高热昏迷了!这么个烧法又不能看大夫,没有退烧药消炎药,又不肯老实休息天天加班,每回累得不行直接秒睡……不晕过去才怪! 秦慕伸手便推他。奈何无论怎么摇晃推搡,床上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气得耐不住,一拳捶在窗栏上。 泄了泄怒火,心绪才渐渐平缓下来,双臂环胸看着昏睡不醒的熙王,脑子里飞速运转着。 董可黛见她一言不发,直急得要跳脚了,忍不住开口催道:“秦姑娘……如今该怎么办……你快说啊……” 秦慕沉思了一番,开口道:“去把几个兔崽子……他那几个亲信找来。赶紧的。” 董可黛听见终于有了事吩咐,风一般去了。 房里的不安急躁气氛随着董可黛的离去顿时消散,寂静的夜,烛光摇曳中,映着熙王棱角分明的面容。他下巴上的青茬厚了许多,看着显得有些沧桑。长发散在枕上胸口,随意而凌乱。高挺的鼻梁打出一片阴影,埋着他深陷的眼,浓墨般的重眉。突出的喉结下肩膀结实宽厚,即便隐在宽袍大袖中依然可见的强壮长臂,虚软地垂在身侧。 秦慕将自己的手缓缓伸进他的掌中。 他的手很大。手指很修长。许是因为经年习武握剑,磨出一层厚重的茧来。自打他病了,他就总爱抓着她的手放在掌心里摩挲。那微微粗糙的手掌将她的小手团团覆着,时常磨得她有些痒。如今她主动将手放进他掌中,他也毫无知觉,手指无力地微合着,什么都感觉不到一般。 秦慕心头涌起一股苦涩,忍不住低声骂了句。 “……混蛋……” 依旧毫无反应。 她咬了咬牙,双手紧紧握住他的大手,轻道:“你也有今天……” 床上之人仍是无知无觉。 秦慕将身子伏向他,凑近他的脸,手指描摹着他的眉目,呼吸着他沉重燥热的鼻息,软软地低声轻语:“你倒好。累狠了,直接睡死过去。剩个烂摊子给谁管……这回我要是哪里疏漏了,等你醒了,又要骂我蠢……” 这么近的对着他,这几日里的尴尬却一丝也没有出现。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觉得这样的夏行筠很好很好。这张平时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脸,此刻也显得越发俊美迷人起来。 心思有些迷乱之际,门外越来越近且急促的脚步声令她回转了心神。秦慕合上眼,快速整理好思绪,鼓足了十二分精神。再睁开眼时,双眸晶亮神采奕奕。她直起身子,将头高昂起来。 …… 董可黛领着郑游和张庭急匆匆赶进来时,看见秦慕只穿了件寝衣且头发潮湿地端坐在熙王床边,两个男人忙慌张地目光躲闪。心里不禁有些埋怨起董可黛来……怎么也不给她加件衣裳,这……有失礼数啊! 秦慕双臂环胸,交叠的双腿从一拢月白长裙下微露出足尖,一派淡定自若的神色,完全不在意,或者说,完全没想到自己的穿着有些不妥,看着那两人面沉似水,镇定自若,和失魂落魄不知所措的董可黛截然相反。 二人对视了一眼,摄于这股莫名的气势,一齐朝她行了个礼:“秦姑娘。” 秦慕将视线从熙王昏迷的脸上转移到那两人身上,带着一股凌厉气势的目光将郑张两人看得有些脊背发凉。 瞪了这俩兔崽子一会儿,秦慕方才开口道:“平时誰管事?” 二人对视了一番,异口同声道:“老徐。” 郑游顿了顿,又解释了下:“就是徐无风。” 秦慕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下可好,主心骨倒下了,副手又跑了,当真是个烂摊子! 见她面色不悦,俩人心里更毛了。他们也知道现在情况相当不妙。可他俩一个指哪儿打哪儿的兵头子,一个指谁杀谁的刺客,平时依令行事惯了,现在忽然之间主子不省人事,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能拿的出什么主意啊。偏巧这个节骨眼上徐无风还不在,当真是雪上加霜! 秦慕见他俩一副“别找我拿主意”的没用德行,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两个大男人遇上点事跟个小媳妇一样,半点主意都拿不出来。 废物。饭桶。蠢货! 腹诽了一顿,秦慕才狠狠刮了他们一眼,开始了一连串的吩咐。 “平时行驿里的护卫工作誰负责的。” 张庭连忙拱手应到:“是我。” 秦慕道:“增强护卫力度。熙王院子里不许再有任何下人出入。包括侍女,小厮,老妈子仆妇管家之类的,一个杂人不许出现。他的饮食起居事无巨细全部由董可黛和我负责,别人不得假手。白天若有人来探病,无论什么时候都照常派人进来回,再出去说殿下刚用了药睡了,不便见客。总之一句话,熙王高热昏迷这事要绝对保密。除了现在屋里这几个人,要是再有半个旁人知道了,我要你脑袋搬家。” 张庭认真严肃地听完了整个吩咐,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佩服来。 她一个女子,首当其冲考虑到的不是病情问题,而是要封锁消息。 熙王势盛,千里迢迢远赴南州又带不得多少人,若被人得知他昏迷不醒,难保不会有人趁火打劫图谋不轨。在这种紧要关头被人拿住这样的漏子无疑将是致命的。这样的考虑安排,非常周全!甚至考虑到了许多处理上的细节,令张庭由心敬佩,于是习惯性地好似在听殿下吩咐一般,恭谨地正色应道:“属下领命!” 秦慕交代好这事,转向郑游。郑游立马下意识地站直身子洗耳恭听。 “那个大个子呢,总跟在他身边戴个面具那个。” 郑游道:“卫桑?” 秦慕点头道:“不管他现在忙什么,立马叫他过来死守。熙王醒来之前不许离他身旁半步。” 郑游敛容应是,转身出去找人了。 交代好这两件事,秦慕才将心思放回熙王的病情上。 高烧不退没有别的方法,现在能做的只有想辙先将他的体温降下来。可这里并没有退烧药,她也不知道中草药里有什么可以退热的,又不许找夏巫臣…… 秦慕暗自咬唇思索了一番,抬眼向董可黛道:“我需要冰。你能弄来吗?” 董可黛喃喃回道:“……我……我不知道……” 秦慕无奈地又转向张庭。张庭也是一脸茫然。 秦慕简直无语了。想了想忽然抬头道:“对了,我记得看见过他们把冰块放在盘子里让侍女拿大扇子扇风……那一定是有的。麒王府里见过,撩香院里也见过……” 董可黛忙应道:“是!我这就去讨要!” 转身要走,秦慕一声将她唤住:“你平时没事都不出去抛头露面,忽然亲自出去办这种屁事,肯定惹人怀疑。” 董可黛回来急切地问:“那怎么办?” 秦慕想了想道:“熙王身边不是还有个贴身伺候笔墨的小厮么?叫什么来着?” 董可黛忙道:“是了,择琰!” 秦慕点头:“让他去撩香院找薛若梅,就说熙王身体不适,这里又闷热,想要些冰来祛暑。” 董可黛慢不迭跑了。一开门,险些和正走进来的郑游卫桑撞个满怀。 卫桑不耐地扒拉开她,兀自踱了进来。郑游跟在他身后也随了进来。 秦慕对卫桑毫不客气地吩咐道:“他的个人安全问题就全交给你了。要真有个万一,你可就是他最后一道防线。” 卫桑低头看了眼床里的熙王,又看了秦慕一眼,默然不语转身走了出去。 秦慕对郑游道:“你平时负责什么?” 郑游言简意赅:“杀人。” 秦慕一头黑线:“还有吗?” 郑游想了想说:“府上的刺客都是我调遣的。另外暗卫斥候之类的布防也是我的事。” 秦慕点头,心里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物理降温她可以尝试着做,但目前他这么严重的情况,必须要找医生看。最适合的人选依旧是夏巫臣。可另一方面又不能直接让他来瞧病。两难之下,秦慕只能想到一个比较笨的方法。揣摩了几遍,实在想不出别的辙来,只得和他商量了一番。听完秦慕的主意,郑游也有些犹豫,不知道这样行不行得通。张庭一旁看着着急,插嘴道:“我觉得秦姑娘的法子可行。咱们几个没一个懂医术的,主子又病得这样厉害,没别的法子了。” 他见两人仍是默然不语,更着急了:“若当真被他识破了,大不了一刀宰了灭口。有什么好怕的。” 郑游闻言有些责怪地瞪了他一眼。动不动就宰了什么的……秦慕毕竟是个姑娘,又是穿越来的,听着多瘆得慌的啊。 转而去瞧秦慕想安抚一下,没想到却见她双眼一亮,捶拳道:“对呀。” 她倒有些怨怪起自己来。毕竟是个法治社会长大的女人,这脑子总是转不过筋来。这里不比二十一世纪,自打来了这边险些没命的事还少吗?再说了看看这些都是什么人,卫桑,动不动就一刀两段的主儿;郑游,面不改色地说自己最常干的是杀人。张庭说的没错,大不了杀人灭口,这么简单的道理她犹豫个屁。 郑游对她这种反应有些错愕。还以为她会被张庭动不动就“宰了”的话给吓着,没想到……不但没吓着,还一副“我怎么没想到”的表情…… 秦慕点着头对郑游道:“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要找一个夏巫臣完全没见过,而且熟悉这里地形的人。最重要的是必须是稳妥可靠。” 房间里陷入一片沉默。 夏巫臣住进熙王行驿也有段时间了,熙王带出来的人也有限,难保有谁他肯定一次也没见到过。而且从翼北带来的人,怎么可能熟悉这里的地形? 郑游和张庭两人一个托腮一个挠头苦思冥想中,半天也没想出人选来。 秦慕点着脚尖,手指绕着一缕未干的发丝盘弄着。半晌,微眯的双眸忽然盈上一丝光亮来,唇角弯起一抹向上的弧度,轻道:“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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