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通往蛮南边陲山林路上的一处客栈,在朦胧的月色里这座小小的院落显得愈发孤僻寂静。客栈二楼一扇小窗内烛影婆娑床帐微微摇曳,内里不时透出阵阵呻·吟喘息。约有半个时辰才渐渐将息。 青色床帐被一只纤细白嫩的小手从中拨开,董可黛长发披散了满肩,只着了一件白底绣碧叶青莲的肚兜,莹润的肌肤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更加白腻细滑。 她将窗帘扬手挂起,双颊红润满蕴春潮,却毫无半点喜怒之色。挂好帘子,正欲翻身下床,身后忽然伸出一只胳膊揽住她的腰一把抱住。男人细细吻着她的脖子,赤·裸着身子将她抱在怀中旖旎不放。 董可黛缩了缩肩,蛾眉微蹙轻道:“郑大人……奴婢伺候您洗漱。” 郑游无奈地,重重地叹了口气:“就咱俩,你就不能不自称奴婢么。” 董可黛垂着双眸轻声道:“殿下不喜僭越之事。” 郑游松开手,仰头躺倒,一脸的无语。 董可黛弯腰拾起地上散落的里衣穿好,双手顺抚着长发,犹豫着,又坐回到床边。 每月初五,二十五,她便要伺候府中这几位巫师一夜。名义上是熙王的侍妾的她,实际上,仍旧只是个巫妓罢了……巫妓,专门伺候身为巫师男子的娼·妓……因同是巫师之体,像她这样的女子不会在交·欢后很快死掉。女性巫行者多数命运如此。可悲,且可怜。 董可黛暗暗叹了口气。 虽然同样只是巫妓,但她的经历和不堪回首的过往告诉她,现如今这样的处境,已经比刚刚到这里时强去千百倍。那时候,她被折磨得半死不活,日日要同时被几个男人肆·虐·凌·辱,府上但凡有巫师之血的男人,无论尊卑贵贱灵力强弱,均可随时踢门而入任意玩·弄她的身体。没人把她当人看,甚至连牲畜都不如…… 直到濒死之际被熙王救下,他没有像其他饲主那样虐待她,让她在府中调养身子,恢复精神,直过了整整一年,她总算活了过来,再度像个人一样,活了过来…… 董可黛微微侧过头去,看了看□□躺在身后的郑游,无奈的摇了摇头。 西王府上虽然也有不少巫师,但殿下仁厚,只有这几名亲信获准可适日享受一夜春宵。这对她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况且,这几位大人对她也是极尊重的。巫师之血增强人的欲念,而她的“工作”,便是帮他们“泄欲”。当然,也包括殿下本人在内。这几个男人中,徐无风很是君子,哪怕是同房的时候;张庭是军人出身,虽然粗鲁了些,但也顾及到她毕竟是女子,每每完了,还都有些赧然地朝她说声“小娘子多有得罪”,搞得她哭笑不得。郑游……对她很是温存。也是唯一一个会反过来“伺候”她的男人。他不似其他人结束便走,每回都抱着她睡至天明,像情人一般体贴周全……她懂他的心思。正因此,她对他也最为小心谨慎,唯恐自己不小心给了什么下意识的暗示,让对方心怀不可能的希冀。 在这世界里,每个豢养巫师的饲主府上都希望能养上一两个巫妓,作为对门下巫师们的奖赏和福利。但有巫师之血的女子很少,能抓到一个便往极致里使用,反正……她们有巫师之血,即便被折磨得只剩半口气,给点吃喝养上一天,便死不掉…… 她就是那样过了五年地狱一般的日子。过的猪狗不如,生不如死。每每被□□得想一头撞死或者咬舌自尽,总会被人更加暴虐地欺·凌一番。他们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命,根本不是她自己的。他们时不时便会用各种法子提醒她一遍,她,不过是饲主的一份财产,不配去死。 那满目漆黑,不见天日毫无希望的日子,毕竟已经过去了。但即使已时隔多年,每每回想起一丝半毫,仍会令她不安难受。对往昔的强烈恐惧使她分外珍惜如今这得来不易的安生日子。所以…… 当真要冒着殿下的忌讳,开口问这事么…… 她不禁犹豫了。坐在床侧,只觉得心跳加速。 郑游双手交叉搭在后脑勺上枕着,觉得半天没动静,抬了抬眼皮说:“怎么,有事儿跟我说?” 董可黛渐渐缓下心绪,回眸望他。 郑游是熙王府暗卫中最擅暗中杀人的巫师。原本杀手这个行业,该是冷漠寡言的性子。可郑游却一副痞子行径,没事儿时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喜欢开玩笑,对她,也很温柔。只有在殿下面前才会恭谨严肃。此时刚云雨过一番,更是放浪形骸不拘小节,衣服也不穿,这样赤·条·条大刺刺地躺着,半点也不遮掩。 见他问话,董可黛更是心头一紧。 是的。她确实有话要说,要问。因此,她十分紧张。 她不自觉绞着指间的青丝,一颗心砰砰直跳。 当真要问么…… 殿下从来不让她过问事的…… 即便是很偶尔的需要她动用灵力,也只会和她讲需要她做什么,从不会告诉她为什么。 她也从来不问。殿下让做什么,她便做什么。安静,无争,听话,驯顺。这是他对她唯一的要求。一直以来她都作的很好,殿下也非常满意。是以她才得近身服侍他。殿下对她无疑是信任的。而今,她当真要暗地里偷偷打听事么…… 郑游见她半晌无语,觉得今日的董可黛有些不同,坐起来歪着脑袋瞧她:“真有事儿啊?” 董可黛定了定神,紧张且小心的点了点头。 郑游见她破天荒地有了回应,瞬间来了精神,一脸兴奋地凑近了问:“什么事?说来听听?” 董可黛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道:“那个秦慕……到底是什么人……” 说完,她立刻将头垂了下去,完全不敢看郑游的眼睛。 郑游有些惊讶,随后竟呵呵笑了起来:“哦……这些日子主子对她可是宠爱有加啊,怎么,吃醋了?” 董可黛开始后悔开口问他,侧过脸去赌气道:“不说算了……本也不是我该问的……” “别别……”郑游一把将她抱住,下巴抵在她柔软的肩头含着笑,思量了一番道,“嗯,具体的我确实也不好说太多。不过我估摸着,你的话……说一点也无妨。” 他抱着董可黛的双臂微紧了紧,感觉到怀中这具身子紧张地僵了起来,心里无奈苦笑,说到:“这个秦慕,对咱们来说是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人物。咱们这回来南州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要想尽办法将她带回翼北监控在自己手里。主子为了这事筹谋许久了,徐无风前阵子忙得焦头烂额,还得紧着安排把人接回去之后的首尾。你可千万别漏出去半点风声。不然,咱俩全都得……”他伸手往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听了这话,董可黛不但没有紧张,一颗悬着的心,反而总算平整地落了地。 她根本不想知道为什么秦慕会这么重要,她到底是什么来头,殿下为什么不择手段也要把她弄回去…… 这些,在她得知殿下对秦慕并非动情,而是确实有所图谋之后,全不重要了。 殿下毕竟是殿下……他从不做多余之事。 董可黛忽然觉得自己很好笑。 什么儿女情长,殿下是什么样的人物,怎会和她一样有这种没用的感情……他所作的一切自然是有用意的。女色,自然也不例外。多年前接受了王妃的事,虽然对他来说困难且艰巨,却可以讨好皇帝;以侍妾的身份纳了她,是为了掩人耳目,又可以充陈太过冷清的内宅,不使人对他的身份起疑。如今对一个舞姬百般宠爱,自然也有他的用意。当然是因为她对他而言极为有用,所以才处处包容耐着性子纵着她撒野……不然,不然还能怎样?殿下大志,怎会为女色所牵绊?这一向是他最为不齿的。 郑游将她的身子扳过来,有些认真地说:“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一切顺利,最后主子会将她'娶'回去。” 他打量着她的脸,没有从中发现一丝不悦或失落。 董可黛想通了方才的事,对他这句描补的话接受起来分外从容。不过是“娶”一个女人罢了。翼北府里那位正妃,不就是殿下“娶”回来的么?有什么好介意的? 她笑了笑道:“也是该再娶了。府里经年只王妃一个……再加上我,不过两个女人,确实太过冷清了。太久了,难免旁人不会起疑。”想了想,又道,“要大老远带走一个女人,自然是'娶'回去最为周全稳妥。殿下决定的事,不会有错。” 郑游见她并无什么不好的情绪,也放松了下来,将她再度揽进怀里揣着,长长叹了口气,开玩笑一般哀怨道:“哎,什么时候你能把对主子对心思分我身上十分之一,我也知足了。” 董可黛那压在心头许久的重石今日落了地,心底一阵松快。对这个拥抱和调侃的话语并未像往常一般推拒,柔柔地依在他怀中微笑道:“不早了,奴婢服侍大人安歇罢。” 听着她一口一个“奴婢”“大人”,郑游一副受伤的表情,捏了捏她的脸,忽然说道:“我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告诉你这些,怎么也要给点奖励啊。” 董可黛微怔。下一秒见他一副跃跃欲试的德行忙道:“别闹了,明天一早还要赶路,你……” “咱速战速决,不碍事……”说着,郑游已经将她刚穿上的里衣几下除去,揽着她的身子倒下,顺手将挂起来的床帘又扯了下来…… “……郑游!哎……” 总算叫了声他的名字,却没怎么管事…… …… 熙王行驿中,秦慕正一脸无语地端着药碗,一勺一勺地伺候这位大爷吃药。 这几天她很是抵触和他见面。偏巧董可黛又出门了,这倒霉差事便自然而然只能重新落到她头上。 连着几天无精打采应付差事一般来“工作”时,终于发现这两天不但董可黛不见了,那三个小兔崽子也只剩了大老粗张庭一个。张庭每回见她端着药一脸苦哈哈地走进来,便很识趣地自动回避退出去了。 “我还以为最近他们变乖了呢,敢情都不在了啊。那俩呢?”她有些好奇地发问,也是没话找话地想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郑游和董可黛一道走的。徐无风回翼北去了。” 熙王说完,没来由地皱了皱眉。 本来一句“也出去办事了”便可对付过去的话,他却没说出来。 对她,他竟下意识里不想有丝毫隐瞒。 秦慕对这个回答充满了好奇:“他俩为啥一起走了?徐无风为啥回去了?” …… 熙王无语地看了她一眼。打听这么清楚,好似她真地很关心似的。 秦慕见他这个表情,猛然察觉自己似乎是问的太多了。撇撇嘴恢复了一张死鱼脸,木然机械地进行着喂药的动作。 她确实不关心。顺口问出来缓解自己心里的不自在罢了。他爱说便说,不爱说,她也完全不想追问。 熙王叹了口气,道:“我怕姜荻会派人去查你的底细,让郑游带着可黛回了趟你落世的地方,将进村的路全部封死。这样即便有人追查到那里,进不去也就结了。” 秦慕听他居然真的答了,反而有些惊讶。想了想恍然明白了,又问:“那为什么要带着董姐姐啊?” “她有御火之力。做出天火焚山之势封路,不会使人起疑山路被人动了手脚。” 秦慕点头领悟道:“果然是个火法啊……”想到那天看见她捂热药碗的情景,她不禁有些佩服。又忽然醒悟道:“我说你那天专门问我山洪的事呢。你是不是那会儿就想到这个主意了?” 熙王点头。 秦慕摇头发出啧啧声:“真是老奸巨猾啊……” 熙王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这叫睿智。” 秦慕不屑地切了一声,转移话题道:“那徐无风呢,他干嘛去了?” 熙王无奈道:“救他妹妹。” “他妹妹?去哪儿救了啊?他还有妹妹?没被他给克死?” 熙王耐着性子对这个八婆解释说:“徐晗初突显异兆,不是因为她病了,而是因为她便是徐无风的妹妹。” 秦慕瞬间眼睛睁得老大,惊讶地合不拢嘴:“徐晗初……是他妹妹?!他竟然不知道?!” “晗初大概是她卖身挂牌后的花名。她真名叫徐萦。无风全家女眷只剩这一个了。余的他醒血时全死了。他不赶紧滚蛋,徐萦活不了几天。”熙王看着她目瞪口呆的蠢样,只得叹息着自己将空了的药碗从她手里拿过来放到床头矮几上,无奈地问:“还想听什么八卦?” 秦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觉得由于自己无聊打听了这么多事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笑了笑说:“没……没了。” 两人一时沉默无语。秦慕尴尬地左顾右盼了一番,站起来说:“那没事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哈。” 熙王叹了口气道:“你最近为何躲着我?” “哪有啊……你烧出错觉来了吧……”秦慕心里闪过一丝慌乱,开始不自觉地胡说八道。 熙王看着她道:“既然没有,坐下陪陪我。” 秦慕马上说:“你是病人需要多休息,我在这儿……这不影响殿下休息么我还是走了吧……” 熙王一把将她拽得重新坐回来,颇为无奈地说:“那天你为何要逃跑?” 秦慕心里嗷嗷叫苦。心说这人怎么线这么长呢?这都几天了还没忘! 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顺嘴都借口,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熙王拽着她胳膊的手向下滑去,覆到她手上,轻声叹道:“就没见过你这么不省心的。都说了,这些日子事多,人手又不足,你老实些别再惹事了,我还能少操些心。” 秦慕讪讪地点了点头,局促不安地小声说:“知道了……” 熙王抬眼瞄她:“往心里去,不要左耳进右耳出才好!” 秦慕头点得如小鸡啄米一般,又试探地问:“那……跟着我的那个家伙……你派去干别的呗,我老实着呢不用人看着了……” 熙王瞪了她一眼。秦慕自觉地闭上了嘴。 不行就不行吗,瞪她干什么…… 熙王无奈地看着她,见她难得一副小媳妇驯顺地模样,问了句:“你身上的伤如何了?” “有夏巫臣照看着好得很快,基本没什么了。”秦慕答完,又唉声叹气道,“顾好你自己吧。烧了这都几天了还不见好。又不能看大夫……钢筋铁骨这么熬也要熬干了。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去。” 熙王合了眼,唇角带笑道:“当真关心我,没事多来陪我说说话。被你烦惯了,这两天不见你在我眼前聒噪,颇有些不适应。” “谁关心……”秦慕脱口而出半截自己又咽了回去。末了还是忍不住嘟囔了句,“嫌我吵还让要我陪……我这回回陪吃药陪聊天,每次抓着我的手睡着,动都不敢动……快·成三陪了我……” 熙王合着眼不由得露出笑意,掌中紧了紧,声音渐渐沉了下去:“等我睡了,你自走了便是……” “我看你需要的是一个抱枕!回头我让董姐姐给你缝一个……”话没说完,发现大爷已经睡着了。 秦慕无语问苍天状,内心天人交战了好半天,看着他入睡后沉静安然的面容,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听天由命地嘀咕了句:“看在你有病的份上……” …… 默默地坐了会儿,内心呐喊着:“妈的再不好起来老子要得神经病了!” 董姐姐……我的亲姐姐……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泪目…… …… 这天下午,好似听到了她的哀求一般,郑游带着董可黛回府了。 如同走时一般,两人回来时也悄无声息。 秦慕在得知董可黛回来后,高兴得在屋里跳了半天,晚饭都多吃了一碗。 开开心心地由荣秀服侍着洗了个花瓣澡,刚梳好湿漉漉的头发对着月亮悠闲地抱着吉他自弹自唱等着头发晾干时,董可黛却惊慌失措地闯了进来。 秦慕百般不情愿地扭过来,觉得眼前这一幕分外眼熟,就跟倒带重放一样。不禁无奈地拉着长音说:“我说董姐姐,咱就不能有点骨气么?他不喝药,你就不会捏着鼻子给他灌进去啊?” 董可黛急的直跺脚,脸色惨白地上前一把抓住秦慕的胳膊不管不顾地直往外拖:“秦姑娘,殿下他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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