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2. 她的“笨办法”很简单。 既然不能让夏巫臣知道患者的身份,那么就让一个脸生的人去“绑票”他,威逼利诱也好挟持也罢,将他的双眼蒙上,带着一趟乱跑令他辨不出方向,最后带回来蒙着眼给熙王诊病。 为了让夏巫臣识别不出回到了熙王的房间,秦慕还特地让董可黛在房里点了平时不常点的香。失去视力的人其他感官都会暂时得到加强,而夏巫臣又是平常就摆弄各种药草的,应该对气味很敏感,备不住他会因为屋子里熟悉的味道而产生怀疑。不常用的熏香即能遮掩房间内本身的气息,又能营造出一种陌生的氛围,对失去视力的人来说具有非常强大额的混淆视听的功能。 在熙王隔壁小间儿里静候佳音的秦慕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唉。能想到的都做了,行不行,只能听天由命了。她也知道这方法很笨,但紧急之下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法子了。 不大会儿功夫,郑游走进来,招手让她过来。秦慕立马起身跟了进去,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好似并没有其他人来过一般。她急切地问道:“怎么样?” 郑游端过一个盛了半盏鲜红液体的杯子道:“留了方子,说是高热不退加上体力透支才昏迷的。让把药配齐了最后把这血加进去吃。另外还说要用凉水擦拭身子降温。若无异变,两日以后便会醒转过来。” 秦慕点头,心中暗道看起来还是必须要物理降温……发烧这症状的处理方法,古今中外皆是一个道理。 又看了看那半杯血,想起当初夏巫臣给她配药时的情景,着实放心了不少。 有了夏巫臣的血,那混蛋一定会很快醒来的。 她那么重的伤都能医得半点疤痕没留,发烧而已……一定没问题…… 放下不少心,秦慕又问:“他俩人呢?” 郑游道:“罗潜还得把他原封不动送回去。这会子大概在芜阳满城屋顶上绕弯子呢。” 秦慕微笑,朝床内看了看,叹口气说:“我现在就担心封锁消息可能行动的还是有点慢了。毕竟董可黛发现他昏迷时已经有一阵子了,保不准会不会已经漏出去一丝半毫的。你今天晚上要特别留心,要是有人来故意打草惊蛇刺探消息……” 说到这儿,她犹豫了。 郑游反倒挺镇静:“保管他有来无回。” “别……”秦慕想了想伸手制止他,沉思了会儿说:“要是真有人来,第一时间让我知道。别惊动他,我演出戏给他瞧。” 郑游不明白了问:“嗯?为什么?” 秦慕看白痴一样看他:“你倒是简单,给他来个有去无回,那不是坐实了这里真有情况发生了吗,笨贼?” 郑游尴尬地摸摸头讪笑道:“有道理有道理……还是你想的周全……”又问:“做什么戏啊,要不要我配合?” 秦慕白了他一眼:“不用啦杀手同志。你只需要保证第一时间让我知道有人来了就成。别的不用您操心了。” 郑游笑了两声:“那成。包我身上了。我这就去安排下。”说罢,他郑重地对秦慕拱手行礼:“主子就拜托给秦姑娘了。” 说完转身走了。 秦慕无语望天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腹诽道:事必躬亲的结果就是养出了一群没脑子的饭桶……胳膊腿儿的再厉害,大脑一当机,全都白瞎了。你看自己真出点什么事,一个能主持大局的人都没有了吧…… 回头向床内望去,那安静沉眠的人无知无觉。 自瞧见了夏巫臣留了方子和半盏血后,秦慕一直惴惴不安的心安了不少。此刻只满心怨怼地嘀咕着:“等你醒了这事儿非跟你好好说道说道不行……总觉得地球没你不转这是病,公主病!也得治!” “秦姑娘,什么病也得治?” 正嘀咕着,董可黛端着许多物什走进来,听见病字不由得心里一阵发紧。 秦慕接过她手里的各种东西道:“没事儿。夏巫臣已经来看过了。放心吧。他不会有事了。”她朝里面努了努嘴。 董可黛喜道:“当真?!” 秦慕微笑点头,然后握住她的手,柔声道:“董姐姐,我有话和你说。” 董可黛见她一脸认真,不由得凝神敛容道:“秦姑娘请吩咐。” 秦慕软着声音劝她道:“高热昏迷,如果体温降不下来是不会忽然醒过来的。而咱们现在手里也没有冰块,物理降温效果可能不会太明显。夏巫臣虽然留了方子,但也得天亮再去抓。刚才夏大夫说了,他最快也得后天才可能苏醒。所以,照顾这个病号是个持久战。目前的状况来看,能近前照看他的只有你跟我两个人。咱俩不能一起熬着,誰都受不住。所以,我的意思是……” 她认真地看着董可黛焦虑难安的面容道,“咱俩轮流守夜。我一宿,你一宿。轮着休息。今天我先来。明天晚上我休息你来。这样好不好?” 董可黛急道:“多谢姑娘一番心意,我不累,我……” 秦慕微微摇头道:“今天晚上非常要紧,不是他的病情要紧,而是局势要紧。我还有很多要防备算计的,郑游张庭两个今晚上也是个通宵,誰都不能擅离职守。今天你能做的已经都做完了,再留这儿能帮上忙的地方实在有限。还不如去睡个好觉养精蓄锐。我这人缺觉不行,今天熬一宿明天肯定走路都打晃了。而且明天白天依旧有很多事需要有人出面打点,派人出去要冰啊,有人来探病也得你出头应酬,要派人出去抓药,你要亲自煎药喂药,等要来了冰还要给他降温等等等等,事儿多着呢。明天整整一天只能靠你撑着操持。你必须修养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明天一早我要见到一个生龙活虎的董可黛来接我的班。” 董可黛见她言之凿凿且句句都分外在理,咬着唇默然不语。半晌,才抬起头来,双目盈了泪反握住秦慕的手道:“奴婢待殿下多谢姑娘了……”说罢便要矮身跪下去,秦慕连忙将她拽起来:“诶你这是干嘛……” 董可黛拭了拭泪道:“往日殿下凡事都亲力亲为,今儿他忽然倒了,徐大人又不在,那两位又都不是能主事的,卫大人也是影从,都拿不得主意,我真是……天塌了一般……没头苍蝇一样硬着头皮去寻了姑娘来……没曾想姑娘真是得力,一下子便排措停当了……今日若不是姑娘,乱成什么样子也不知道……” 秦慕软着声音哄着:“好啦,别哭别哭。我最见不得女人哭了……” 董可黛忙把眼泪擦干吸了吸鼻子说:“奴婢全听姑娘的。我这就去休息,明日一早便来换姑娘的班。殿下……”她朝床内看了看,泪痕未干的眼睛马上又湿润了起来,紧了紧秦慕的手道:“殿下今晚,就托付给姑娘照看了……” 她退出手来,朝着秦慕盈盈一拜,再次朝床内看了看,恋恋不舍地去了。 秦慕望着她离去,心里松了口气,扭脸看了看床上之人,无奈地从盆里拧了毛巾,侧身坐在他身旁,伸手将他前襟解开,用湿冷的毛巾擦着他燥热的胸膛…… …… 某处书房内,一名男子闲懒地半卧于榻上,堂下站着一名暗卫,正在回事。 房内只点着一只烛台,灯火昏暗,榻上男子尽皆隐在暗处,看不清面容神色。 暗卫回道:“卫桑已经查到那三人的底细了。主子,要不要……” 榻上男子笑道:“那这罪名便落到太子头上去了,岂不很好?什么都不用做,由着他纳闷儿去。” 暗卫又道:“今日得了消息,自午后熙王便再无动静。至午夜时分,秦慕匆匆赶去,然后郑游张庭卫桑先后都去了熙王寝室。之后再无半点消息透出来。属下以为,熙王院里定然是出了什么事。” 榻上男子闻言,一敛惫懒之态立起上身来精神为之一震道:“哦?”随之又沉吟道,“他病着也没见耽搁公务,秦慕之前去闹过一次,也没见有所懈怠,这会子却又没了动静……” 他默然不语了半晌,问道:“何以见得秦慕是匆匆赶去的?” 暗卫道:“线人眼见着秦慕半夜被董氏拖拽去了,而且大概是赶得紧,秦慕只穿着寝衣湿着发便出来了。定然是事出紧急到衣裳也忘了加。” 男子沉笑:“徐无风不知何事,这用人的关头上匆忙跑了,两个女人焦头烂额得连体统都顾不得,护卫力度加大,一时之间连消息也透不出……”他修长的双指在支起的膝盖上轻叩着,似自言自语道:“难不成……病得人事不省,连事也主不成了?” 暗卫犹豫了下道:“熙王虽然身强体健很少有什么病痛,但毕竟常年居于翼北,初来南州湿热之地有些水土不服也是有的。加上又淋了一宿大雨,忙着照顾秦慕,没有及时处置,又日夜辛劳政务繁杂……高热之□□虚亏空,许是撑不住了。” 男子双眸闪亮:“若当真如此,真乃天也助我!”他翻身坐起吩咐道:“即刻派人去探个虚实。支开寝室周围的守卫,要特意让屋里人发现点踪迹。熙王是何等警醒之人,若清醒着,察觉之下必会有所行动。若是近到窗根底下还没半点动静,那定然是不省人事了。” 男子莞尔一笑,沉声道:“务必查实了,不得有误。” 暗卫应声而去。 榻上男子遣走了下属,又恢复了一副惫懒样子,却笑意盈盈地很是开怀。 若他当真这个节骨眼儿上竟昏迷不醒了,那么趁这良机,可做的事实在太多太多了。 虽然就算他不能主事了,熙王行驿里还有张庭郑游这两个品级很高的暗卫守着,再不济,还有卫桑那个棘手的……想趁虚直接斩草除根自是风险极大的。但就算不能杀掉他,借机若能除了秦慕,对他们来说也毕竟是莫大的损失。 想到这里,男子不禁惬意起来。 熙王,四皇子。 麒王,九皇子。 不管你们在秦慕身上图谋着什么,这一回让我窥到这天大的漏处,若把握不住,天理难容,呵…… …… …… 秦慕又给熙王换了一块额头上的冷毛巾,伸手摸了摸颈间,只得无奈苦叹。 依旧高热不退…… 这些冷水也渐渐变得温了,必须要换新的了。 她站起身来,舒展了下四肢,刚想端了水出去,却见一团白雾在房间的角落里忽然出现,化作一只郑游。 秦慕怔了下,立刻反应过来,这应该是郑游察觉到不速之客分了个身来通知她的。 果然,那只白雾中的郑游只对她说了一句:“来了。”便如来时一般乎地一团又不见了。 本来已近三更时分,秦慕困得快要睁不开眼了,此刻立时警醒起来,忙不迭将盆放下,一个纵身翻进熙王的床里,伸手便将窗幔撤了下来。 她在床上迅速将自己的衣裙扯得四散凌乱,又将头发揉乱,掀开熙王的被子钻进去,抓住他的胳膊使尽全身力气拽着翻到在自己身上。 失去知觉的熙王,身子异常沉重,半压在她身上,秦慕只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嗯,不错,很好,逼真…… 秦慕无语地想翻白眼,一边嗓子里哼哼唧唧地故意发出些娇·喘的动静来。 她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不大会儿功夫,只听窗外灌木丛发出些微窸窸窣窣的声响来。 秦慕一颗心瞬间提了上来,下意识地抓紧了熙王伏在她身上的臂膀。 她定了定神,将一只光滑白嫩的手臂伸出床幔去,娇声微嗔了句:“……轻些……殿下……轻些……” 另一只手轻轻摇着床幔,那垂着的床帘微微轻晃起来。秦慕将哼哼声扩大了些,一副高·潮即将来临的喘息声一阵高过一阵:“……不行了……啊……我受不住了……啊……” 她在床里翻着白眼演着配音戏,伸出床幔的那只手一通乱抓,好似真的受不住翻涌的快·感不受控制地乱舞着。 更加快速地摇着床幔,呻·吟声也愈发杂乱无章,越叫声音越大,愈加难以自控一般,频率越来越快,直至嘶声力竭地拉长了最后一声,床幔外乱舞的手渐渐松弛了下来,缓缓垂了下去。 秦慕窝在床里,紧张得当真冒出汗来。 她静静地听着,一丝动静都没有。 不知道外面到底有没人在暗处观望,更不知道她这番丢人现眼的戏码管不管用。这辈子这大概是她演过最紧张的一场船戏,不但难度高,而且必须一次过,绝对不能NG……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管了。 做戏必须做全套。尤其是今天,不管外面到底有没有人在窥探,既然郑游给了她暗号,她就必须做全! 秦慕再次在自己身上一通乱撕扯,将本已散乱裸·露的睡裙扯了扯。她将熙王的身子推开一些,撩了床帘做出一副要下床的势态。 这一撩帘,自己整个上半身都赫然显露无疑。 与此同时,她迅速把住熙王的一只胳膊伸了出去,作势揽住自己的腰,自己就势往后一个仰倒,同时发出一声惊呼,看起来整个身子重新被里面的人又拉了回去一般。 即刻,回到床内的秦慕发出一阵惊慌的,欲拒还迎的娇嗔:“……殿下……你……你病着呢……这一宿都两回了,还让不让人睡……” “……殿下……不……” 又是一番娇·喘连绵不断潮涌一般的叫嚷。床帘不住地摇晃着,秦慕的声音也配合着花样百出。 “……疼……疼……” “……轻些……阿筠……” …… 一面摇着床一面望天乱喊的秦慕脱口而出这个名字时,不禁一怔。 阿筠…… 她没怎么这样叫过他。每回,气了,急了,恼了,愤怒了,不是混蛋就是王八蛋。要不就是全称大名夏行筠。有事求他,忍着性子叫尊称。 阿筠…… 她晃了晃神。 什么时候这么叫过他? 什么时候来着…… …… 被她扯过来的臂膀还揽在她腰上。她忽然回了神,迅速调整状态……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导演还没喊卡呢,不能停! 这么想着,又吚吚呀呀地哼哼起来。 正兀自卖力地表演时,忽然觉得近在咫尺的床幔外面,似乎发出一阵忍笑的声音来。 秦慕吓得脸色惨白一身冷汗,定了定神,刷地挑开了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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