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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对于陆桓素来对麒王的关照,熙王了然于胸。所以对这位登门探病的陆府独子陆离,也表现得十分和颜悦色。    陆离讲了一番冠冕堂皇的探望之词,又将拜礼奉上。熙王接过礼单,却见都是些祛湿退热的药材补品。随后陆离又单独俸上一个精致的漆木托盘,盘上叠着薄薄的一沓状如纱丝的浅碧色织锦,盈柔如烟,目色如雾。陆离恭谨对熙王道:“前日贵府上曾登门求冰,不巧时值夏末家中冰窖已不再制冰,是以未能奉上。家父颇为记怀。今日特令小生备了一挂冰蚕丝席献于殿下。此席以冰蚕丝织就而成,浑然生凉,又以碧棘果汁液浸染,滑腻凉爽,特献于殿下铺于榻上,解解暑热。还望殿下笑纳。”    熙王令择琰接过来放在案上,拿手轻轻抚了抚,果然触指生凉。微微颔首道:“陆府牧挂心了。孤感念。”    择琰将冰蚕丝席交到侍女手上,侍女捧着退了出去。    陆离恭恭敬敬地垂手立在堂下,该说的话应是都说完了,却一时并没有请辞的意思。    熙王看着那挂浅碧色的凉席心里不禁想起秦慕骑在被子上睡的满脸晕红的样子,心里想着等会儿让择琰将它送去……不其然想到她见了金子恼怒竟恼怒一事,不由得蹙了眉。    不但没消气,反而更恼了……    女子的心思本就难测,偏生这主儿还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更是无从下手。正发愁,抬眼瞧见陆离,忽而想到他平日的风评……流连风月游走女色之中……也许……这小子知道怎么哄女人?    想了想,开口问道:“孤听闻陆公子似好事将近,府上可在筹备聘礼?”    陆离闻言一怔,俯首回道:“此事……原无定数……”他转了转眼睛,颇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的好。    他爹之前确实有意向和姜家结亲,而且此事已经几次三番和姜府商议过了。一直没有最后定下来也是因为怕他这个惹事精再找理由推脱,他爹脸面上许是再挂不住的。没想到前些日子竟然传出麒王要迎娶姜婉华的消息,陆桓惊讶之下与姜荻见了个面,回来后便再不提此事了。想必,麒王和姜婉华的婚事是确凿无疑了……    当时他还暗自松了口气。他自打和秦慕相识后便更没了婚娶的心思,断了这门亲事他求之不得。却没想到自己的亲事是没了,秦慕,竟然被接进了熙王行驿里……而且坊间又传出许多杂七杂八的闲话……什么熙王欲娶她为妃,什么熙王专宠情难自禁……他心里疑惑难解,也曾去麒王府找过沐清,但沐清神色憔悴对他的问题颇为躲闪,并没问出什么清楚的结果。一来二去搞得他几天都食不知味睡不安枕。    陆离笃定的认为秦慕心仪霍珏,这番被接入熙王府肯定是被强迫的。是以对熙王这种横刀夺爱的举动颇为不满。但身份所限又无法表露,立在堂上一味隐忍着怒意,毕恭毕敬一板一眼地和熙王打着官腔。见熙王忽然问到他那云里雾里的婚事,完全在他意料之外。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答才不会失礼。    熙王挑出这个话头无非只是打个幌子,也并不介意,只悠然“哦……”了一声。    见陆离躬着身子没动,又淡淡地说道:“陆府牧年事已高,想必求孙心切。陆公子迟迟不愿成亲,想必是已有心仪之人?难不成,是门楣身份低微才不敢和令尊言明了?”    陆离听了差点吓着,连忙否认道:“没有没有……”又觉得自己口气过于急躁恐怕引起熙王的怀疑,忙又讪笑了下说:“小生顽劣,浪迹风月,实无心成家,恐误了良家女子,蹉跎她人韶华岂不罪过。”    熙王微微勾起一丝笑意来,颇为谦和温厚地说:“孤素闻昔之与川相交甚笃,孤常年戍北无暇照拂,幸得陆府牧周顾,孤心甚慰。昔之不必拘礼,此番前来可多坐一坐,与孤闲话一番。”又向择琰吩咐道:“给陆公子看座,上茶。”    择琰垂首而去。    陆离心下有些狐疑,不禁惴惴不安起来。他想不出熙王为何忽然对他这么亲近起来,陆公子也不叫了,直接称他的字,还要与他闲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狐疑归狐疑,到底也不敢违逆,乖乖地谢恩领坐,端着一身紧张接过择琰的奉茶,小心翼翼如临大敌般候着。    熙王也轻啜了口茶,依旧笑意盈盈地问道:“都道南州女子妩媚妖娆,昔之流连不舍也是情理之中。”他微笑端详了陆离一番,缓声道:“昔之正当少年,翩然公子,才情过人,尽得佳人青睐,自然乐不思蜀不愿为一女子所牵绊。”    陆离恭恭敬敬地陪笑道:“殿下谬赞,昔之愧然。”    熙王又啜了口茶似谈笑无意般聊道:“昔之莫要自谦。才子佳人,风流佳话也。今日陆府牧又不在,不必遮掩。孤且问你,众色女子倾慕于昔之者必不在少数,你可有待之远近亲疏之别?”    陆离尴尬地笑了笑,心里更加一团疑云密布,这话题渐渐直往男女情场上跑偏,也不知这熙王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只笑着回道:“小生愚钝……此等穿花渡柳之事恐难登殿下雅堂……”    熙王呵呵笑了几声颇为爽朗地说:“闲聊而已,昔之何必惊慌。”根本不给他退缩的机会,仍温厚地望着他微笑道,“若遇心仪女子,昔之何以讨她欢心?”    陆离讪然道:“自当投其所好……”    熙王又道:“若遇不喜女子示好,昔之何以拒之?”    陆离只觉得额角都要冒出汗来,回道:“这……自当婉拒。女子虽不比男子见识胆略,但亦非蠢钝,稍加暗示一般来说也……也不会纠缠不休……”    举了袖子擦了擦汗。    熙王颔首,淡淡地继续“闲聊”着:“若佳人怨恼,昔之何以安抚?”    陆离沉浸在莫名其妙的惊恐中,小心翼翼地回答:“自当柔言软语相慰……少不得也需备些钗环珠玉,女子皆喜之物赠之……”    钗环珠玉送了不少,一点用没有……    柔言软语……    熙王摸着下巴沉思着……就秦慕那个德行……估摸还未等他开口早就被各种脏话问候个遍吧……又瞧了瞧如坐针毡一般的陆离,眯了眼腹诽:白浪费了半天口舌功夫,一点帮助也没有。    没了耐心,熙王将手中茶盏放下,淡淡地道:“今日孤疲累了,幸得昔之相陪,神思清明不少。且待孤多谢陆府牧周顾,得空孤当亲自登门拜访。”    不想说完这话陆离竟然没顺着请辞,而是有些踯躅地站起身来,片刻,躬身问道:“小生……仍有一不情之请……”    他抬眼朝上方偷瞄了瞄,熙王有些意外,问道:“何事,昔之但说无妨。”    陆离似乎鼓了鼓勇气,才道:“小生闻得秦姑娘暂居于殿下行驿中……昔之痴迷音律,当日秦姑娘那曲千军破从头至尾都是小生一旁亲眼看着作完的。如今小生手中仍有几卷残稿,想亲手送还于秦姑娘……不知殿下……可否允我见她一面……”    说完胆战心惊地埋了头。    熙王玩味地看着头也不敢抬的陆离,脑海中浮现出那几日秦慕被阿川锁在霜园中时,陆离曾日日陪伴的事来……    如今他和秦慕的绯闻早已传遍大街小巷陆离仍不怕死的要来见她……    为了帮秦慕选火舞姬,这小子背着他爹出人出钱又出力,鞍前马后的没少忙活,如今……    熙王心头涌起一股不爽来,刚想冷声推拒,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    他就不信,陆离能从秦慕的怒火中全身而退……连他都做不到的事,这傻小子能幸免?    再者……说不定他真会有什么法子安抚愤怒的女人……毕竟哄女人这种事他完全不在行……    “即如此,择琰。”熙王面色缓和了许多,轻声吩咐道:“引陆公子去见她吧。”    陆离重重地松了口气,将身子躬得更沉了些:“谢殿下。”    ……    桌子上堆了几盘子东西,一盘子金灿灿的金子,一盘子闪闪发光的珠宝,还有一盘子五颜六色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绫罗绸缎……    秦慕的怒火愈加旺盛。    妈的。    当老子是什么,拿钱对付我,真她娘的当我是妓·女啊!    越看越生气,她腾地站起来,将身后正给她梳头的两个侍女吓了一跳,纷纷躬身垂首莺莺细语地:“姑娘恕罪……”    “恕什么罪啊!关你们什么事啊!”秦慕愤怒地嚷嚷。    两个小姑娘更害怕了,握着梳子把身子躬得更沉了。    秦慕抿着唇使劲压着火。    不能迁怒无辜……她们知道个屁!    烦得不得了,只得一屁股又坐回去心烦意乱地扇着手:“行了行了,赶紧梳吧。”    这两个小姑娘是夏行筠特意给她调派过来代替荣秀伺候她的。想到荣秀,秦慕的烦躁加上一层苦涩,觉得心口隐隐作痛。算不上什么知己,但因她而死,这始终是她心头的一根长刺。她暗暗下着决心:如果熙王也查不到幕后黑手,那么至少要把那个刺客杀了,无论如何也要替荣秀报这个仇。不然,她这辈子都于心难安。    想到熙王,继而想到早上的事,又看了眼桌上一堆东西,秦慕的烦躁又翻涌而上,此刻猫抓心一般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妈的,妈的!烂人!渣男!这个王八蛋……    两个小丫头看着镜子里的美人怒火越来越旺,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心鼓如雷起来……    这新主子……自打一回来这火就没熄过……择琰不送东西来还好,只是自己暗暗地生闷气。这些东西送来一波,她就更恼几分,送来一波,就更恼几分……眼下这娇美的女子看着简直如爆雷一般好似点火就着……    太吓人了……    她们也算是熙王府里服侍得久的,是以此番才得随同南下。素来知道熙王殿下脾气不好,每每近前伺候都小心翼翼生恐出错挨罚。没想到如今真是开了眼,碰上个比殿下脾气还差的主儿……    出门前明明看了黄历,不该遭此劫难啊……    两个侍女一边心里哀叹自己命运多舛一边小心翼翼伺候秦慕梳头时,门外下人禀告,陆公子求见。    两名侍女不敢拿主意,纷纷望向秦慕。    秦慕闷着生气,一时没听清楚,不耐烦地问了声:“誰?”    侍女对视一下,其中一名回道:“姑娘 ,说是陆公子。”    陆……    秦慕发了会儿呆才恍然想起陆离这个人来。    存在感太薄弱了……竟然差点把他忘个精光。主要是有点奇怪他怎么会来,来干什么?    “……请他进来。”    秦慕看着镜子里自己那个复杂的头发,耐着性子说:“两位姐姐,你们能快点吗。我又不是要上轿,这都鼓捣多久了还没梳完?”    两个侍女唯唯诺诺地应着是,奴婢该死,心里忍不住腹诽盘髻本来就是细致功夫怎么可能会快……而且您一会儿就站起来怒吼一次……还嫌她们手脚慢……上哪儿说理去啊……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那个熟悉又焦急的声音传了进来。    “秦姑娘!”    秦慕从镜子里看见陆离急切又欣喜的神色,伸出胳膊来朝他打了个招呼:“呦,陆公子,好久没见了啊。”    陆离疾步而入才发现秦慕正在梳妆……当下一腔激动顿时错愕愣住,自觉失礼反身想退出去:“……打扰姑娘梳妆,在下门外静候……”    秦慕打招呼的手改了手势:“回来,回来。”    陆离身子又顿住,又不好意思回头去看,只有些尴尬地杵在原地。    秦慕无精打采地说:“陆公子不是外人,我不在意。进来说话吧。”    陆离心里一暖,定了定神,果断地转身走了进去。    他在秦慕身后不远处站住,呆呆地看着两名侍女服侍她盘髻。镜子里的秦慕虽然容色有些憔悴,但经日未见,那张令他魂萦梦牵的娇艳面容仍使他一时心绪万千,澎湃不宁。    他痴痴地看着镜中的秦慕,什么都忘了。    秦慕无奈地叹了口气:“陆公子,你特意来找我发呆的么?”    陆离被叫回了魂儿,猛地一惊,脸上一红垂了头去讪笑着:“姑娘莫要取笑我了。”    秦慕忽然想到自己现在可不是在撩香院而是在熙王行驿中,不禁托了腮蹙眉道:“夏行筠那个王八蛋居然会放你进来见我……”有问题……    陆离听见“夏行筠那个王八蛋”这几个字时险些被吓死,惊讶无比地瞪圆了眼睛,半天没回过神来。    然心中竟将之前所想更加确实了几分……公然骂得这么惨绝人寰……一定是被强押在这的!果真如此……难怪沐清那般形容憔悴……难怪秦慕面色也如此郁结烦闷……他二人……这是活生生被熙王给拆散了啊!    当下,陆离的目光坚毅明亮起来,对秦慕道:“秦姑娘,烦请屏退左右,在下有话要说。”    秦慕虽然有点纳闷,但见他一脸坚定,好像当真有什么事要说。便挥了挥手让两个侍女退了出去。    室内再无他人,陆离兀自下定了决心,目色坚毅郑重地对她说:“秦姑娘,你且再忍耐些,我定会将你救出这火坑!”    秦慕茫然地看着他的一脸坚决,伸手把妆台上的半盏凉茶端过来放到唇边:“……救我……出‘火坑’?”这小子……都脑补了些什么东东?    陆离凛然道:“我这就回府禀告父亲,我要娶你为妻!”    噗的一声,秦慕刚喝进口中的凉茶全数喷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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