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审讯 秦慕在熙王陪同下来到州府衙时,门里门外已经聚集了很多好奇看热闹的百姓。 今天闹的动静极大,姜家小姐在父兄的陪同下堂前击鼓,立即引来众人驻足围观。将军府这等权贵已经够引人注目了,一同前来的居然还有那位俊美风流的沐王瑾。 众人翘首以盼,都想知道姜家要告谁。不想等来的竟然是熙王和他那准侧妃。 还没等百姓惊讶完,不大会儿功夫,不但熙王,沐王,姜老将军和三名子女全部都到了,余下几名皇子也都陆续而来。正在众人咋舌不已,纷纷猜测到底是什么重大案情时,最后连久病初醒的太子都亲自来了。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呢? 民众在堂外挤得水泄不通,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 火神祭之前城门都封了,到处都有官兵搜查,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大典上据说出了意外。九皇子引火射彩时忽然起了火,幸亏火神庇佑,神鹤将大火扑灭了,才保住了性命。许那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谋害? 别乱说,小心掉脑袋…… 在民众一片嘈杂的议论声中,惊堂木赫然一拍,陆桓稳坐于堂前,神色肃穆庄严,依照律例正式开堂了。 看着堂下站着的一堆皇子……陆桓脑袋疼。 心里直腹诽姜荻这闺女到底搞得什么花样,惹来这么大阵仗。无论今天她要做什么,目标是誰,单看这满地的皇子,他一个也得罪不起啊! 陛下当初特意挑了他来坐镇南州,名义上是监察,实际上是为了保护他那个自幼受宠的幺子,不是让他来这里处理皇族纠纷的。如今可倒好,除了正卧床休养无法出席的麒王派了霍珏替他前来自己没有到场外,余的皇子们一个不差,全到齐了。 再瞅了瞅站在熙王身侧的那个银发女子,心里更是堵的难受。 自打这女人在芜阳出现,他耳根子就没清静过。一会儿是霍珏的未婚妻,一会儿勾·搭上了麒王,一会儿去选什么火舞姬,一会儿又相与了熙王,连自家儿子都被她迷得团团转……如今都有了身子还不消停,让姜婉华指名道姓地点到脑门上,必须到场。她到底又作了什么祸,怀着孩子就不能老实点吗! 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厉声道:“堂下姜氏婉华,如今诸位皇子均已到齐,你有何机要重情,如实禀来!” 姜婉华昂首出列,苍白的脸庞凝聚着些许威严之色。目光扫向立在熙王身侧的秦慕,冷冷一笑,站在大堂中央道:“启禀大人,今日我姜婉华要向大人,诸位皇子殿下揭发一则骇人听闻的机要。事关我大荣的安危,婉华不敢瞒私,特请诸位皇子殿下做个鉴证!” 几个皇子互相看看,都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姜婉华一字一句道:“我要向诸位揭发的,就是秦慕!”她扬手笔直指向站在熙王高大身侧的红衣女子。 熙王微微抬手将秦慕护住,面色沉郁地看着她,并没急着开口。 唉。 陆桓心里暗叹。 就知道跟这妖孽脱不开关系。只得开口道:“姜小姐欲揭发何事,一一道来,不得隐瞒。” 姜婉华满面杀气地指着她,泄愤地咬着唇冷道:“秦慕,你没想到我没死吧?今天,我要把你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一件一件,全都大白于天下!让世人都真真切切看清你那丑恶的嘴脸!”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秦慕,却见她一脸无辜,显然是被姜婉华这声色俱厉咄咄逼人之势吓了一跳,眨巴着一双水润盈光的大眼不解地看着姜婉华。 娇柔妩媚,无辜受惊之姿……引人怜爱。 熙王瞧见堂上几个兄弟看她的眼神儿,眉头微蹙,伸手将她往自己身后挡了挡。 见熙王护着她的小动作,姜婉华冷冷一笑道:“熙王殿下真是可怜。殿下大概没想到吧,你全心相护的这个女人,却巴不得你快点去死!” 熙王闻言不悦道:“姜小姐,莫要出口伤人。” 姜婉华大笑:“我说错了吗秦慕?!你昨天亲口对我说的话,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半个字都不敢忘!” 秦慕茫然地看着她,半晌才直愣愣地说:“昨天?昨天我和阿筠一直在行驿里待着,并没出门儿啊。我哪儿和你见过面啊?” 姜婉华冷笑:“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怎么,看着我毫发无损地站在这里,心里是不是很害怕啊?是不是很后悔逞一时口舌之快,跟我说了那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啊?我倒是也很佩服你,凭着一张脸蛋,一副身子,竟将熙王如此人物,玩·弄于股掌之中却犹自不知,到现在还护着你,此等妖媚惑主之术,我等当真自愧不如啊。秦姑娘当真是好手段!” 熙王忍怒道:“请姜小姐慎言。” 姜婉华冷笑:“筠殿下,枉你一世英名,却看不清身旁这心如蛇蝎的毒妇。她一心想要害死你,殿下却仍极力袒护,明明是包藏祸心的妖孽,却被当作珍宝呵护备至,当真愚蠢至极。” 熙王恼了:“放肆!” 陆桓见状也拍了惊堂木道:“大胆姜氏!”看了看面蕴怒色的熙王,又看了看岿然不动的姜荻,扫了一圈诸位皇子,心里叫苦不迭,“姜氏婉华,速将实情言明!若再顶撞皇子,出言不逊,即刻杖刑处置!” 姜婉华不屑冷笑,对着堂上敛容正色,一字一句气定神闲道:“那秦慕,并非常人。她身有灵力,是个巫师!”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众人不敢置信地望过去,姜婉华淡定自若,昂首挺胸看起来并不像说谎。 再看向秦慕,见她怔怔地站着,满脸迷茫。 堂上一番嘈杂中,熙王似惊诧莫名,半晌才道:“姜小姐,你说小妃是巫师,可有证据?” 姜婉华道:“她昨日亲口承认的!” 熙王微怔,看了看秦慕,有些无语道:“现下看来,她势必不会承认了。你可还有其他证据?” 姜婉华凝视他道:“熙王殿下,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被那贱·人算计了,她与你的恩爱缠绵,柔情蜜意全是假的!她只想让你去死!” 秦慕这会儿终于有了反应,抢声道:“姜姬此话说的好生莫名其妙。好端端的,我为何盼着自己夫主去死啊?再说我连他的孩子都有了,若夫主死了,我变成了孤儿寡母,无依无靠,我图什么啊?现如今都知道殿下宠爱我。我干嘛闲着没事,放着宠妃不做,一门心思非要当寡妇啊?” 人群中传来些许笑声。诸位皇子也一脸疑惑不解,又望向姜婉华。 姜婉华冷笑道:“巧言令色。不妨今天就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大家,如何?” 秦慕闻言脸上一怔,目光片刻游移不定。姜婉华见她如此模样,盯着她的脸走近了两步:“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来替你说?” 秦慕目光躲闪,满脸疑虑之色令人精神紧张地一同望了过来。 姜婉华面露得色,甩袖回身向着堂上道:“大人,此女不是我大荣人,而是孟熙公主!” 此言一出,堂上片刻素静,落针可闻。 大家都被这句话惊呆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姜婉华。 过了好半天,堂上惊得连惊堂木都忘记拍的陆桓这才回过神来,语调都有些不自然了:“姜氏婉华!……”喊了一声又软了几分,半分无奈半分劝说道,“姜小姐,你是不是记错了?熙王殿下的正妃才是孟熙公主。眼下这位秦姑娘,”说到这里他不得不转向熙王拱手道,“筠殿下,多有得罪。”又转回去道,“这位秦慕姑娘,是撩香院的舞姬。这在我芜阳可谓人尽皆知,你又何出此言?” 姜婉华见他不信,道:“那在撩香院之前呢?这个秦慕到底是从哪里忽然冒出来的?陆大人可知晓?” …… 陆桓猛然一惊。他想起初始之际,是霍珏将这女人带来芜阳的。抬眼看了下那人,却见他脸上拂过一丝疑虑转瞬即逝。心下犹疑不定,没有开口。 姜婉华见他不语,冷笑道:“她暗自潜入我大荣,便是为了趁着火神祭诸皇子齐聚芜阳之际,以美色相诱,勾引皇·子,挑拨皇室内斗。死一个,少一个。如今看来,这美人计当真是成功的很。”当日之言,原封不动的还了出来。姜婉华只觉得心头一阵畅快。 陆桓满腹狐疑。她不是霍珏的未婚妻吗?不是他从家乡带来的吗?当日麒王上门问罪陆离,这霍珏可是亲口应承过此事啊?难不成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秦慕拽了拽怒气上涌的熙王袖子,安抚了一下,有点好气又好笑地对姜婉华说:“姜小姐,你刚才说的可不是这样啊。你不是说我是巫师吗,怎么这会儿,又成孟熙公主了呢?那我到底是公主啊还是巫师?麻烦你想好了再说行吗,这里是州府衙门,可不是你家后院。” 堂外围观的群众中笑声四起。随即马上平息了下去。 姜婉华怒道:“正因为你醒血后无法再呆在宫中,这才自请为间潜入我大荣意欲不轨!如今你已与熙王殿下朝夕相对了这么久,你谋划的便是要让他血枯而亡死在北归的路上!如此一来,等你回到翼北,便可与你那身为正妃的姐姐联起手来把持翼北军政!进而引孟熙大军一举踏破戚门关,直捣我大荣京畿!这都是你自己亲口说过的话,你不敢承认么!” 堂上堂下众人惊的膛目结舌,惊堂木一响,震得满堂回响。陆桓厉声道:“大胆!姜氏婉华,你此番言语,可有证据?!” 姜婉华冷冽道:“我便是证据!昨日她亲口对我说的,半字不差!” 秦慕转向堂上道:“启禀陆大人,我说过了,昨日我一直在行驿中并没出过门,又怎会与姜小姐见面,何来还说了这么一篇故事?” 熙王开口沉声道:“小妃于火神祭上受了惊吓,是以遵从医嘱于府上静养安胎,莫说是出府,昨日连后宅二门都未曾踏出半步。此事孤可替她作证。” 姜婉华咬牙道:“筠殿下当真是非不分,糊涂至极!我是在救你,她要害死你!你还一味偏袒!” 惊堂木再次响起,陆桓厉声道:“姜氏婉华,你可有证据证明昨日秦慕曾与你私见?” 姜婉华想了想,恍然道:“我的侍女画月可替我作证!” 秦慕道:“你的下人当然会替你说话了。这能算数吗?” 姜婉华反唇相讥:“熙王殿下是你的夫主,自然也会替你开脱。这岂非也不可作数?!” “诶你……”秦慕语噎,熙王扶住她肩头安抚,向堂上道:“既如此,我们两方都无有力证。但姜小姐所言兹事体大,你口口声声说小妃乃巫师之体,并且是孟熙公主,潜入我大荣意欲不轨,此事还请小姐拿出力证来,否则实难服众。” 姜婉华想了想,从袖中取出一方纸张交与衙役,禀道:“我有约见书信一封,可为证据!” 陆桓展信而阅,又令衙役拿着走到秦慕面前道:“秦氏,此信可是你亲手所书?” 秦慕探头看了看,回道:“启禀陆大人,这信不是我写的。” 姜婉华道:“你自然不肯承认!若无此信我又如何会应约前往那僻静之所?!你设下毒计想暗害于我,还扬言威胁……”说到这她忽然僵住了。 秦慕无奈地说:“怎么着,这会儿剧本又改了,我不是巫师也不是公主了,又成设计暗害你还威胁你了?我威胁你什么了?你身为忠武将军府的嫡女,身份如此高贵,我有什么把柄能威胁到你?我又设计了什么毒计来暗害你啊?” 姜婉华唇齿微微发颤,定了定神道:“你……你我素来不睦,所以你怀疑前番收到的那封污你与人私通的书信是我所为,所以才诱我入局报复于我!” 秦慕不紧不慢道:“哦,听起来挺有道理的。那,我是怎么报复你的呢?” 一旁的沐王闻言一惊冲动下抢声道:“小姐!” 此事不可说出来……若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承认曾险些被凌·辱之事,即便是未遂的,但她的闺誉和清白也就全完了。 众人目光全部落在姜婉华身上,她咬唇不语,对秦慕怒目而视。沐王急迫之下走到姜婉华身旁轻声安抚道:“小姐,还请谨言慎行,不要被有心之人诱引,反而坏了自己的清誉。” 姜婉华逐渐冷静下来,揉了揉额角,含着些许感激看了眼身侧的沐王,对他微微颔首,以示感谢。 沐王见她心绪沉稳了下来,对她相视一笑,鼓励地看了看她,退回到原本的位置上去了。 姜婉华沉了口气道:“但求陆大人当场对照笔迹,以证书信真伪。” 沐王刚放下些心来,听她这么一说,不由一怔。随即面上掠过一丝恼恨之色,转瞬便消失无踪。他当真想骂上一句:蠢妇!既然他们会将这邀约之信留在她手中,那便是肯定不会在这信上留下什么把柄。对照笔迹……对照个屁! 对姜婉华的智商表示极度扼腕的同时,秦慕也不出意料地,及其痛快地点头答应了。 于是秦慕捉了衙役奉上的纸笔,照着那信上文字抄了份一模一样的。衙役奉回至陆桓面前。陆桓抬眼一看……姜婉华的那封字迹秀美婉约灵动,秦慕这张……狼牙狗啃,歪七扭八。六岁孩童写的都比她强上不少。微微一怔,狐疑地看了看秦慕,道:“秦姑娘,需用平日惯用之手书写。再写一张吧。” 秦慕闻言有些纳闷儿道:“我又不是左撇子,刚才就是用的右手……”忽然瞧见堂上众皇子皆掩口轻笑,这才反应过来,讪讪地道:“陆大人真不厚道,你直接说我字写的难看不就好了。哪有这么拐弯抹角挤兑人的。” 众人中有些忍不住笑出了些动静的,让熙王一眼瞪了回去。 秦慕到底还是又拿左手写了一遍。两张纸都交了上去,陆桓叹了口气,看着这张更加惨不忍睹的书信无语凝噎。着实对这位姿容出众,字却如此难以入目的女子感到颇为惋惜,随将三张纸都交与姜婉华自己去看。 姜婉华不敢置信地看着,半晌才纳过闷来:“那信不是她写的……” 秦慕无语道:“我一开始就说了不是我写的啊。” 姜婉华抬头怒道:“是你找旁人代写的!” 秦慕更加无语道:“姜小姐,你不会想让熙王府上下所有人都把这封信抄一遍吧?” 陆桓厉声道:“够了。既然这封邀约之信也无法为证,姜小姐还有何证据?” 姜婉华咬唇瞩目,猛然眼前一亮道:“大人,这妖女诡计多端,但有一事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遮掩住的,那便是她巫师之体的事实!今日诸位皇子殿下俱在,烦请一位巫师大人调息察证,在场众人之中,若有人灵力在身,必然无法逃脱!” 沐王无语地望向天花板,开始有些后悔纵容她来这里闹这么一回了。 陆桓沉思片刻颔首道:“这倒也是个办法。”随后环视一周堂下众人,瞥见沐清。又觉得不该自己擅自做主,便起身行至太子面前恭礼道:“太子殿下,臣不敢妄自指派探查灵力之人选,烦请殿下示下。” 太子颔首,沉吟片刻缓声问道:“诸位兄弟,此番南赴可有人带了巫师暗卫前来?” 不出所料,一干皇子一个搭腔的都没有。 即便事实情况是每个人都带了巫师暗卫,但这种情况下谁会这么蠢自己交代出来。 太子静候了片刻,见无人搭话,微微一笑,也不点破众人的心事,只对面前的陆桓道:“既如此,南州府不是有现成的御统巫师么,让他来吧。” 陆桓领命,又回到案后,朝沐清拱手道:“那未便有劳霍大人。” 沐清颔首还礼,行至大堂中央处,合目沉气,调行灵力。众人皆有些紧张地观望着。半晌,沐清缓缓睁开眼睛,眸中依旧有余光浮动。 他将体内灵力平复归位,看了眼秦慕,又看了看姜婉华,扫过众位皇子,太子,最终,将目光投向案首的陆桓,扬声道:“此处除去霍某之外,的确还有一位灵力者。” 姜婉华面露得意之色,狠洌地甩给秦慕一个示威的眼神。 众人皆惊讶不已,纷纷将目光锁定在沐清身上。 沐清不疾不徐,嗓音清澈如溪,回身向一旁指去:“此人,便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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