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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寿宴2    太后寿宴当日,寿康宫中众皇族亲贵,外邦使臣齐聚一堂。席间觥筹交错,热闹非凡。进献贺礼的人络绎不绝,倒真令秦慕大开眼界。    姮黎扫见端坐在熙王身旁的秦慕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禁失笑,献过贺礼后便执了酒杯过去敬酒。熙王携秦慕起身相迎,二人对饮后,姮黎调笑道:“今儿嫂嫂真是艳压群芳啊。这整个寿康宫里可谓珠环翠绕,百家争艳。可跟嫂嫂一比,竟全成了庸脂俗粉,没一个能与嫂嫂绝色倾城之容相提并论的。”拿肩膀撞了撞熙王挑眉笑着:“大哥真是好艳福啊。”    “喝完了吗。喝完一边儿呆着去。”熙王虽开口相讥,但笑意漫在唇边忍不住地浑身舒坦。    姮黎讪讪地戳着不走,往秦慕那边靠了靠:“想跟嫂嫂再喝一杯……”    熙王错过半个身子挡在前面:“滚。”    姮黎歪了身子朝被熙王健硕之躯挡住的秦慕抱怨:“真小气。”    秦慕噗哧笑出声来:“王爷不让我跟你喝酒不是小气。是怕你喝不过我没面子。”    姮黎立马瞪圆了眼,拍着胸口道:“我姮黎可是白狄世子!马背上长大的汉子!是风神的子嗣!怎会喝不过一中原女子!大哥你也太小瞧我了吧!”    熙王瞥了秦慕一眼:“来时怎么答应我的,这就全忘了是不是?”    秦慕这才恍然想起自己举着三个指头发的誓……为了避免等会儿上厕所……酒还是别喝了……    只得赔笑朝姮黎道:“今儿……还是算了。回头府上来,和你拼个痛快。”    说完乖乖地坐了回去当她的花架子了。    姮黎眼见着同美人嫂嫂痛饮的机会失之交臂,正欲挽回,熙王将他拉到一侧问道:“你那随扈今日可跟来了?”    “……跟来了……”姮黎心猿意马应了句,眼神还着落在秦慕身上,“不是不让进来么,在遂初堂呆着呢……”忽然觉得不对劲,“大哥为何问起她来?”    熙王凑近了些与他低语了几句。姮黎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正色道:“大哥放心,阿朵虽蠢钝些,但有我的吩咐她凡事都是竭尽全力去做的。我这就过去嘱咐她……”    熙王伸手拉住他,唇边含着淡淡笑意,声音扬了些:“世子口出狂言,竟说我宫中美酒不够烈。如此也好,孤深知母妃宫中藏有佳酿烈酒,可敢与孤同往求出一坛来,一醉方休?”    姮黎是个聪明的,立马明白过来。当下他二人站在这宾客满堂的寿宴中说话,未免太过引人注目。于是很配合地大笑道:“怕你不成!走!”    两人相视而笑,并肩离席去了。    沐王在席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见熙王离席,又瞄了眼另一侧的阿川已渐露微醺之态,与身后宫人吩咐道:“你等小心伺候夫人。”拿眼扫向身旁脸色郁郁的姜婉华,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夫人小坐片刻,孤去去就回。”    姜婉华紧张地覆住他的手:“殿下……何往……”    沐王扬起唇角,柔声道:“一身酒气,去换换衣裳便回来。”    “殿下……”姜婉华脸都白了,“殿下……冬夜寒冷……恐宫人服侍不周,还是臣妾陪殿下同去吧……”    沐王轻笑,温柔的目光中露出一丝凌厉,紧了紧她的手道:“夫人身怀六甲,沐夜而出恐染风寒,万不可受凉。”见她一副急迫之态,并不给她言语的机会:“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    盯着她惨白的脸,轻轻一笑,起身而去。    姜婉华目光追随着他离去的身影,双手冰凉,心慌意乱,如坐针毡。她四下里搜寻,见阿川已扶额起身,身形有些摇晃,身后随侍着宫人也往外走去。心头大骇,下意识起身欲追去,身后宫人忙轻声劝阻:“夫人何往。”    姜婉华一怔,转眸道:“殿中闷热,出去透透气。”    宫人阻拦道:“殿下适才吩咐奴婢,夫人有孕不得沐夜外出,还请夫人体恤奴婢,免受殿下责罚。”    姜婉华对这个话说得不温不火却丝毫不肯通融的宫人无可奈何,宫人埋着头,见她没言语,又道:“夫人嫌殿中闷热,奴婢遣人去取些清凉的果子给夫人解解燥热。”    姜婉华心念一动,拦道:“敝身怀有孕,不喜食水果。”    宫人闻言顿住身形,躬身静候差遣。    姜婉华抚了抚微隆的小腹道:“听闻寿康宫中的糖蒸酥酪乃后宫一绝,公公可否取一盏来与敝品尝?”    宫人应道:“奴婢这就遣人去取。”    姜婉华道:“公公且慢。这宫里的糖蒸酥酪上可淋有五果?”    宫人道:“有松子,红豆,山楂,核桃,杏仁。”    姜婉华正色道:“切记不可放杏仁,此物凉寒会伤及胎儿。牛乳中亦不可照常例配米酒,只少着一二便可。红豆要蒸熟的,不要冷的。山楂要渍过白蜜的,断不可用荆花蜜。”姜婉华望着他低伏的身子慢悠悠地吩咐着。    宫人似纠结的很,顿了顿道:“只恐小的们不周详,稍有偏弛动了夫人的胎气,便是奴婢搭上一百条命也不够抵偿的。还是奴婢亲自去取。夫人殿中安坐,奴婢去去就回,去去就回……”    姜婉华见他疾步退去,抚着心口松了口气。转眼望去,见秦慕安坐席间。扶了画月的手缓步走去。    ……    熙王与姮黎出的殿外行至玉阶旁,两人均敛起笑意,姮黎问:“大哥有何吩咐?”    “稍等你留心沐王瑾。若他将我绊住了,便想法子使我脱身。”    姮黎很爽快地点了头,又踟蹰道:“这个……想什么法子才行啊。”    熙王想了想:“赤白两部素来不睦满朝皆知。等会儿若当真需借你之力脱身,你便回去挑衅他,闹得越凶越好。收不住了,让阿朵赶过来求我过去解劝。”    姮黎一锤拳道:“好主意。我早看他不顺眼,难得这次大哥允了,正好借机好好揍他一顿。”    两人正攀谈着,忽闻身后有人扬声轻笑:“未想四哥也逃席在此赏月,却是巧了。”    两人回身一看,不禁全怔住了。    ……    姜婉华扶了画月上前与太后贺寿,又寒暄了一番,随退下往回行去。经过秦慕桌旁时冷冷瞧了她一眼。    秦慕正对着一桌子吃喝发愁。    胭脂鹅蹼,牛奶茯苓霜,洁粉梅片雪花洋糖,桂圆蜜枣羹,如意糕,酒酿蒸鸭子,风腌果子狸,木樨清露,枫露茶……全是精致可口的美味佳肴,可惜她既不敢多吃也不敢多喝。吃多了怕口渴要喝水,喝多了怕跑厕所……想着熙王的殷殷嘱托,加上上一回被姜婉华凭空摆了一道,多亏了阿川才逃过一劫,这次她是打死都不敢再出状况了。    一个吃货对着一桌子好吃的竟然不敢敞开了肚皮大吃一顿,秦慕心里有一万句MMP想喷。    青竹见她一脸馋相又不太敢动筷,于心不忍,替主子夹了块鸭子:“夫人多少用些,鸭子清热降火,无事的。”    秦慕馋得两眼放光,频频点头立马抄起筷子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赞许地夸:“还是你知道疼我。”    青竹直笑,又替她夹了些清淡小菜。主仆两人忙着挑吃的,根本没注意到姜婉华的冷眼,和她故意遗落在她裙子上的一方帕子。    ……    沐王缓步而出,不多时方才伺候姜婉华的宫人躬身近前道:“依殿下之命,奴婢已抽身离席了。”    “她可起疑了?”    宫人赔笑道:“夫人确是冰雪聪慧,奴婢顺水推舟而已,夫人并未生疑,请殿下放心。”    沐王颔首,他身旁侍立的锦衣楚楼从怀中摸出一只钱袋丢给宫人:“殿下赏你的。下去吧。”    “能为殿下鞍前马后,是奴婢的荣幸。多谢殿下赏赐。”宫人笑眯眯地躬身退了下去。    沐王问楚楼:“西六堂那边可妥当了?”    楚楼含笑道:“席间咱们唆使众宾频向麒王进酒,当下他已微醺,去了西六堂更衣醒酒。往生极乐已经燃上了,门口的宫人也已悉数换了咱们的人。现在,只等秦慕收到夫人通风报信前去‘搭救’。等她一进门,宫人便将门反锁。两人同居一室又熏了春·香,想不出事也难。”    沐王微笑不语,不大会儿功夫,一宫女近前矮身福道:“启禀殿下,奴婢瞧见夫人偷偷将一方丝帕遗落在璇夫人身旁。”    沐王与楚楼相视一笑。屏退了宫女,沐王理了理外衫轻松道:“如今,只剩将熙王绊住,此计便成了。你速速回去,莫要让卫桑沐青发觉端倪。”    “诸事已安排妥当,我且回去与他们周旋。殿下静候佳音即刻。”楚楼一笑,拱手施礼大步而去。    沐王向不远处望了望,回身进殿,却未归席,而是朝皇后之处行去。    想要绊住熙王,单凭他一人恐不能行,但有他母后在,他是断不能脱身而去了。    夏行川,秦慕,你们就等着被众贵嫔抓·奸当场吧。    ……    冬夜玉阶凭栏处,熙王与姮黎闻声回头一看,沐王瑾正搀扶着皇后缓步而来。熙王心下一沉,飞速看了眼姮黎,紧了几步上前行礼:“儿臣见过母后。”    皇后笑颜相望,背后的姮黎想疾步开溜,却被沐王一语拦住:“那边的可是白狄世子?”他笑着扬声。被指名道姓叫住的姮黎只得停住了脚回身行礼。沐王笑道,“方才听见四哥要与世子同去毓秀宫求佳酿一醉方休,怎滴两人却站在这里闲话?母后,方才与祖母进献了那柄巧夺天工的八宝紫金血藤龙头杖之人便是这位世子。其母乃是当年赐婚白狄可汗的端慧姑姑,如今尊为忠善焉支,母后可还记得?”    姮黎只得远远驻足躬身,完全不敢溜号了。    皇后望去,感叹地点了点头:“如何不记得。莨寰出嫁的场景哀家还历历在目,宛若昨日之事……未想见,她的儿子都这么大了。”    沐王顺着皇后之言招手道:“白狄世子乃姑姑亲出,姿容与姑姑颇有几分神似之处。世子近前来,给我母后瞧瞧。”    姮黎心下说完了。这回真完了。他也要被绊在这儿走不了了……    可皇后传召他岂敢不从,只得上前单膝跪拜与皇后行礼。    皇后许他平身,微笑道:“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姮黎站直了身子,抬起头来一脸单纯地望去,还亲切地叫了声:“皇后娘娘舅母,姮黎给您请安了。”    这不伦不类的称呼令皇后一怔,继而失笑,上下打量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形,频频点头。又瞧着他的脸,叹道:“果如阿瑾所言,与莨寰当真神似无几……”说罢语带哽咽,姮黎乖巧地垂下头去低声道:“引得舅母伤感,姮黎之罪。姮黎还是先退下了,免得惹舅母伤怀……”    “世子说得哪里话。”沐王瑾一面安抚皇后一面拦道,“我母后与姑姑情谊颇深,如今好不容易得见世子,一时喜极而泣,哪里是世子之过。”说罢他索性上前很是亲热地执起他的手道:“指望世子多与母后讲讲那边的生活,也好让母后安心呢。”    姮黎那个堵心啊……脸上还得挂着讨好纯真的笑容,嘿嘿傻笑了两声安抚着皇后:“舅母莫忧,我父汗待额娘极好。处处殷勤体贴,二十年来未敢有一丝怠慢。先焉支去世,两个哥哥也战死了,额娘为父汗诞下了姮黎,如今已袭世子之位,额娘在族中的地位无可撼动,又得父汗专宠,日子过得当真好极了。”    一口气把所有有可能需要回答的事全说完了,指望着他们没什么可再问的就放他退下。    果然,皇后轻拭了拭眼角,点头道:“好,好,如此便好……”    沐王一旁笑道:“姑姑秀外慧中,端庄贤淑,更是教子有方。白狄世子文武双全,有勇有谋,在翼北不但是出了名的美男子,更是同辈中的佼佼之星。狄部统一指日可待。能教出这么优秀的儿子,这可全是姑姑的功劳啊。”    皇后看着姮黎感叹道:“长得像娘,身形却高大健壮,许是遗传了狄部的血统。当真是美儿郎。”抿唇轻笑,又戳了戳沐王的额头,“哪里像你,日日游手好闲,只知道享乐,身为皇子却疏于骑射武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沾沾自喜以俊美风流自居,不知羞愧。你当多与世子与你四哥亲近,多向他们学学本事。”目光又转向一旁躬身而立良久的熙王,“阿筠多年驻守北境,亦是辛苦你的。这些母后和你父皇全是知晓的。如今见你得了新妃,你父皇不知有多高兴。”    熙王恭谨垂头应道:“母后说得哪里话来。为国守边乃是儿臣的本分。父皇乃当世明君,儿臣恪尽职守,只想为父皇略尽绵薄之力,效犬马之劳。”    皇后笑道:“阿筠自幼勤奋通明,如今更是国之栋梁。哀家瞧着你们个个出息,也是欣慰的。”    熙王将身形更低了几分。    皇后扬手虚扶微笑:“保家卫国是正经事,可阿筠也不要忘了,你不但是镇北大将,还是一方藩王。这子嗣也是重中之重,当抓紧啊。”    熙王一下抓到了由头:“儿臣承训。说到玄儿,虽出身名门但却未受礼教,从未见识过皇家寿宴这样的阵仗,儿臣离席良久,恐她独自一人坐立难安……”    “四哥安心,”沐王笑容满面地截住了他的话头,“方才我扶母后出来时还见璇夫人神态自若,正执杯小饮呢。莫不是四哥才不见了这会子便耐不住要回去哄新妇,连母后都抛下不管了?”他收到的消息,是姜婉华暗中递送了情报给秦慕,这会子想必人早已飞奔去了西六堂“救人”了。他暗自发笑。如今只需绊住这两个,此计必成。我看你有什么法子脱身而去,夏行筠。我的四哥。    “儿臣不敢。”面对抬出皇后笑谈间把他的念头煞了回去的沐王,熙王躬着身子与侧旁的姮黎暗中对视了一眼。    他想尽了法子拖延他们,更坐实了他的预测。    沐王瑾,果然布了阴招。    熙王焦虑不堪,恨不得立刻飞奔回去一探究竟。当时把姮黎叫出来专门嘱咐便是为了防范他绊住自己,如今连他都一同被绊住了……    正当他搜索枯肠之时,一宫人缓步行来,向各位贵主行礼后附耳沐王轻语了几句,沐王瑾脸上的笑意还未收尽,一怔之间不由得回头看了那宫人一眼。    皇后瞧见了问道:“阿瑾,何事啊?”    沐王怔愣了一秒,正色道:“母后,宫人回说华儿身体不适,儿臣想回去瞧瞧。”    皇后闻言也是一怔,忙问:“怎么个不适法儿?”如今她这新得的儿媳可是有孕在身,马虎不得。    沐王略思片刻道:“头沉欲呕,气短心慌。”    皇后这才舒缓了紧张微笑道:“这妇人妊娠之初十有八·九会呕吐。宴中人多,许是受了燥热才头疼。你也是有几个子女的,慌个什么劲儿。”    沐王垂头有些不好意思:“儿臣待华儿自是深厚些……母后,儿臣还是放心不下。”他抬头瞧了眼那两个,“让四哥和世子陪母后赏月,容儿臣去去便回。”    皇后见他归心似箭,只摇头叹笑道:“娶了媳妇忘了娘。去吧。”皇后目色温和地转向熙王与姮黎,“哀家自与他们赏月,你,就不用回来了。她若不堪闷热,便携她早归回去休息。怀了麟儿身子笨重,你祖母也不会怪罪的。”    “多谢母后。”沐王忙躬身行礼,又转向那两位,抬眼间露出一丝讥讽之色,口吻却急不可待,“有劳四哥和世子。臣弟告退。”    说罢,直身而去。    熙王与姮黎与他还了礼,对望中满是疑问不解。    皇后悠然开口:“阿筠,扶哀家走走。”    熙王只得上前搀扶了皇后的手。皇后望着空中银盘皎洁,微笑道:“素闻阿筠文韬武略皆为众皇子之魁首,就连太子也与骑射上逊色与你。却不知阿筠经年征战,这诗词可荒废了?”    “……母后谬赞。连年征战戍边任重,无暇附庸风雅,自是大不如前了……”    “不打紧,今日皓月当空,你二人便以此为题各赋诗一首。优者哀家有赏……”皇后今儿兴致很高,连冬夜之寒都无法打消她赏月吟诗的兴头。    一行人随着一众宫女太监款款东行而去。熙王姮黎被绊得死死的,完全脱不开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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