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沐王一路径直回到东院,楚楼忙起身迎了出来。 “妥了?” 沐王颔首,楚楼服侍他褪了大氅交给侍女褪下,两人回到案旁相对而坐。沐王接过楚楼俸上的热茶抿了一口:“今儿就当守岁了。等会儿她必按耐不住过来求我,到时候依计行事。” 楚楼点头,走去门口吩咐了守门的心腹几句,又命下人去给地龙添火,准备些暖食,复又回去与沐王闲话起来。 …… 自沐王盛怒离去,姜婉华瘫坐在地上无法动弹。画月送了沐王出门回来见到大惊失色,忙上前搀扶她回床上坐了,不住地含泪劝慰:“小姐何苦如此作践自己……如今当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紧要。男人们那些争斗,小姐还是不要去管了。川殿下与小姐无意,瑾殿下却对小姐呵护备至,小姐今已身为沐王侧妃,还是好好跟殿下过日子吧……” 姜婉华好似根本没听到画月的言语,六神无主喃喃自语:“他要杀他……他对这皇宫了若指掌……上下都有他的人……他动了杀心……这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要想法子救他……想法子……” 画月咬唇哭道:“小姐!小姐你就舍了着念头吧!” 姜婉华一手扶着肚子站起身来:“不行……我再去求求他……方才他恼了,兴许只是一时之气……我再去求他……软着点性子……他会回心转意的……会的……”两眼一片迷蒙径直往门口走去。画月忙追过去搀扶。姜婉华走到门口又顿住了脚,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往回走:“画月……替我梳妆打扮,打扮得漂亮点。越漂亮越好……快些,快些……” 说着坐在镜台前,镜中映照出她憔悴的容颜,面色惨白一无血色。她忙掀开胭脂盖子往脸上敷粉:“这样可不行……画月,快替我梳妆……” 画月看着只觉得心疼,知她心神凌乱劝是劝不住的,只得咬咬牙,擦干了泪为姜婉华梳妆打扮起来。 …… 夜已近四更,姜婉华扶着侍女往内府东院沐王的寝室走去。 沐王已哈气连连,有些耐不住困意了。楚楼也托着腮单肘撑头昏昏欲睡。主仆二人都困乏得很了,楚楼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喃喃问道:“殿下……夫人毕竟怀着身孕,许是哭累了,已睡下了。咱们还要等么?” 沐王也打了个哈欠:“再等等。” 话音刚落,门外侍从躬身而入低声道:“启禀殿下,楚大人,娴夫人已往这边来了。” 两人一听,对视一下忙抖擞起精神来了。 …… 姜婉华至东院内宅,一路上整个宅院均寂静无声,也无下人门外侍奉。她心里焦躁,顾不得这些,扶着画月拾阶而上。画月灭了灯笼撂在廊边,又给主子打了帘子。姜婉华入内,还是没见半个下人。只见室内烛光暗弱似有人窃窃私语之声,不由得慢下了步子。那低语声在夜半寂静之中显得低沉而清晰,她忍不住在屏风后顿住了脚步,附耳倾听。 “……太后寿宴会有外邦使臣与宴朝贺,少不了诸番敬酒。阿川不胜酒力,中途必要离席小憩。将杀手暗伏在西六堂,这里是专供皇子席间休憩之所,平时少有人行走。到时候我自会遣人将门外服侍的下人调走,动手一定要快,务必干净利落,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姜婉华闻言大惊失色,画月此时赶来,姜婉华一把捂住她的嘴,示意她不要出声,心惊胆战地贴在屏风后屏气静听。 “可麒王此行也有霍珏相伴……霍珏乃是麒王府御统巫师,灵力鲜露人前,底细尚未探明,若他横加干涉……” “无妨。太后寿宴,皇族亲贵所携下属随侍均要在西路遂初堂、旭辉庭候侍,身份所限不能入宁寿宫正席。你也是一样的。到时候你只消绊住他片刻便可。至于熙王……由我来拖住他。但熙王警敏,所以动手一定要一击即中,万不可拖延时机。” “殿下思虑周全。如此一来万无一失。夏行川断无命再回南州。” 听到后半句,姜婉华心如山峦崩塌,双手忍不住轻轻发颤。却听夏行瑾却否道:“尚不算周全。唯有一人令本王惴惴难安,可一时间还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不知殿下所虑何人?” 顿了片刻,夏行瑾缓缓道出两个字来:“秦慕。” …… 姜婉华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膛,听得他们说到这里却压低了声音,紧紧贴住屏风竖起耳朵使劲倾听。 “这个女人虽看似愚蠢,却屡屡坏我大事,如今她大病失忆,焉知是否假托之词以掩人耳目。此人不得不防。可她如今被封为璇夫人乃皇族内眷,本王身为男子不便接近,不好与她周旋。若万一被她发觉端倪中途拦截麒王示警便会前功尽弃。但所幸此事只得你我二人得知,今夜密谈,早将下人打发干净了,料想也不会走漏风声。切记谋杀皇子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当谨慎守密,绝不可透露半分出去。” “属下省得,请殿下放心。杏已此番,必不辱命。殿下只需静候佳音。” …… 姜婉华噤若寒蝉,扶着画月的手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及到了门外,主仆二人慌不择路狂奔而去。 听得外面的动静,沐王与楚楼知道人已经走了,两人对视一番,均露出一丝笑意。 “殿下,此番若得手,不但秦慕清誉尽毁,夏行川难逃重则,熙王也将颜面扫地。殿下一举三得,智谋过人,杏已敬佩。”楚楼笑吟吟地与他斟了茶道。 沐王瑾接过楚楼送上的茶盏,手指轻轻磨蹭着他的手背,挑眉奚笑:“我倒要瞧瞧,本王是不是他夏行筠的对手。” “四皇子料想此乃皇宫重地殿下不敢妄动这才口出狂言,万想不到殿下会突然发难,杀他个措手不及。”楚楼顺势握住沐王的手,见沐王眉间妖娆之色愈重,轻声缓道,“殿下自从姜姬入门后便夜夜宿在那边儿,连她有了身孕也未离开过片刻……殿下情深意重,却苦了杏已夜夜独眠……” “妖精,早忍不得是不是。”沐王调笑着一把将他的手拉到自己胸口前摁住,“今儿倒给了本王一个好借口,总算不用去虚情假意的应酬她。且她自从有了身子本王虽夜夜歇宿却不能再碰她,四个多月了,今儿可是不用再忍着了……” 扳过他的脸吻了上去。房内烛光暗弱,两人厮缠在一处,彻夜缠绵…… …… 太后生辰宴前一夜,昭璃宫中众人齐聚,不分主从均围桌而坐,边吃边谈。 自古皇子家教甚严,食不言寝不语乃是基本礼仪。但自从娶了这个穿越来的毫无礼数的侧妃后,熙王的家教是一落千丈,早被她带进沟里而不自知。起初沐清卫桑二人均不敢妄动,吃着吃着竟也被秦慕与这两位毫不在意的主子那副稀松平常的样子给感染了,慢慢竟也习惯了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熙王忽然敛了玩笑,颇为正经的说:“今日招你们同膳是有事嘱托。挨个儿私下说不若全聚在一处也省的麻烦。” “王爷是不是要嘱咐我明日赴宴要小心谨慎?”秦慕吞了口吃的忙应着,“你放心。有了上次前车之鉴,这回我能不喝水就不喝,肯定不跑厕所了。” 熙王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又对众人道:“当日沐王曾出言相激,我没忍住,怼了他一句。” 除了秦慕其他几个皆面有疑色,阿川问道:“哥哥,怼是什么意思?” 熙王一噎,再次没好气儿地瞪了秦慕一眼。跟她呆久了不知不觉学了好多她的土语,今儿竟然如此自然就说出来了,简直丢人。 秦慕听见阿川问了这么一句险些笑喷,又见熙王投来“都怪你”的眼神,只得埋头吃饭假装没她屁事。 “总、总之……”熙王干咳了两声,“料想他该不会就这么忍了,这些日子你们二人一直蜗居殿中未曾露面,没给他什么机会。明日太后寿辰你们避无可避要赴宴贺寿,我只怕他会心有不甘,布下什么局等着你们也未可知。谨慎是必须的,更重要的是需强加防范。”他转向阿川嘱咐道,“他的矛头应是指向你的,明日当慎之又慎,万不可给他落下什么可趁之机。”阿川点头应允。熙王又转向沐清,“霍珏与卫桑需在西六堂候侍,你二人要盯紧楚楼。若他有何异动,及时来报。早先我已与母妃知会过此事,到时候门外两名内侍元福元禄都是母妃的人,可入寿康宫正宴与我传递消息。” 沐清卫桑二人也点头相应。 最后,熙王将目光落在秦慕脸上。秦慕讪讪地伸出三个指头来:“我这回保证哪儿都不去。乖乖待到宴会结束……” 熙王叹了口气道:“明日我让择琰跟在你身边。记住任何事都不要轻举妄动。就算事关阿川你也不能乱了阵脚。不论发生什么,记得让择琰去找我,你不要擅自做主。一切有我。” 芜阳的一切犹如历历在目,一番话说的阿川心头抽痛不已。当初沐王瑾便是用他为饵才诱得秦慕落入圈套,使她历尽酷刑折磨险些丧命。想到这里,阿川也忍不住嘱咐道:“小慕,这次一定要听哥哥的话,我会周顾自己,万不可再涉险了。” 秦慕有些茫然地眨巴了下眼睛:“什么叫这次啊……难道还有上次?” 一句话,问的席上众人皆沉默不语,纷纷陷入不堪回首的回忆中。 秦慕更茫然了,左顾右盼不得其解。 熙王握住她的手轻拍了两下:“我不会让往事重蹈覆辙。一定会护得你们平安返家。” 阿川渐渐回缓了神思,不由苦笑道:“经此一别,再见不知何期。”他的目光不由自主漂向秦慕。这几天熙王日日出门应酬,他日日陪着她在昭璃宫中游戏玩闹,日子仿佛回到芜阳他们初定情愫的那段时光,美好得令他惜惜不舍。 秦慕不知所以,见他面有苦涩安慰道:“阿川说什么呢,明年再过年时不就又见着了。” 熙王与麒王对视,两人心中各自明白。 一则他们均身有巫过之血,此番同往宫中多日,最近已渐见皇帝与莲妃面有憔悴之色。断不可久居下去了。二则熙王驻守北关,孟熙宿主早已醒血,局势紧张大战一触即发,他本就不可能年年都回京过年,今年只因赶上太后七十大寿,又要带秦慕上京受封,无法推脱才只得前来的。如今势态迫在眉睫如箭在弦,更不可能擅离职守。加之藩王无诏不得擅离封地,他们二人又南北遥遥相望。这一别,当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得相见了…… 这层关系除了秦慕以外众人皆是心知肚明的。席间再次陷入沉默,几个人皆停著不语。秦慕左右看了半天,一头雾水。不由得扯了扯熙王的袖子低声问:“我说错什么了吗?” 熙王瞧着她,圆润白嫩的脸蛋因饮了酒双颊有些晕红,一双杏眼水汪汪地盈盈望着自己,满脸的不解。他无奈地轻笑了下,抬手掐住她的脸颊:“一切皆因你而起,我们兄弟二人为你劳碌奔波,操碎了心跑断了腿,你却混事不知,一脸的傻相……” 秦慕不满被掐着脸,撅着嘴柳眉蹙起:“唔……别掐了肉疼……还不是你们都瞒着不让我知道。我乐意这么傻着啊。” 阿川见他二人亲昵之举心头微苦,开口道:“没失忆时也没见聪慧几分。” 秦慕狠狠白了他一眼:“前男友,你谨言慎行啊。好端端的你怼我干嘛。” 一声前男友叫得阿川哭笑不得,宝宝心里苦又说不出来,横竖席间都是知情人也干脆不藏着掖着了,执起酒杯一饮而尽,啪地将盏砸在桌上道:“眼见着是拐不回去了,唯愿你们夫妻不睦我好有机可乘。不行吗。” 秦慕被惊着了,瞪了他半天,忍不住拍案大笑起来。 熙王看看扶桌大笑的秦慕,又瞄向一旁的阿川,摇头苦笑问道:“要拐回去不是更要哄着让着,你这般招惹她,何故啊?” 阿川挑眉反问:“不是哥哥说让着没用的么。我瞧你对她半分怜惜呵护全无,她不是照样对你死心塌地的。遥想当年许当真是我方法不对,现在调整下策略,万一有用呢。” 熙王气不得恼不得,还未及开口,秦慕趴在桌上强止住笑轻捻虎须:“要不……我再给你个机会?” 阿川一双美目瞬间闪闪发亮,隔着熙王对她歪着头应道:“好啊好啊。” “你他妈……敢!”熙王爆起,就差掀桌了。秦慕笑软了,瘫在桌上乐得起不来。阿川一旁也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熙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肚子火不知该朝朝哪个发作,抖着手指头数落这两个:“真真是一对活祖宗,老子上辈子欠了你们什么,如今要这般折腾我!” “当初是哥哥从我手里抢了去的,如今占着人还不许我说两句风凉话了。哥哥太小气。小慕还是跟我走吧。” “我看行……” “你答应个屁!” …… 沐清只觉得头疼,撑了头对这三个无语凝噎。卫桑老早就想抄大刀砍人了。可一来入宫后便被解除了武装,随身一件兵器都没有。二来……他们的秘密被她撞破,如今她动不动就拿给孟花迎续命的名贵药材和小书房来要挟他…… 是可忍孰不可忍!!! …… 可说到底到底还是得忍…… 心里纵使有一万头草泥马不停狂奔,到底还是再不敢得罪这个疯子,唯有直挺挺地坐着,看着两个皇子一个命妇不要脸的犯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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