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原本满心急迫的洛夏立马呆了。继而腾地满脸通红,根本不敢往徐无风那边看去,心里通通直跳简直快要蹦出胸膛了。秦慕这突如其来的提婚杀了她个措手不及……原本想这即便要成亲,也要等到引魂归体成功之后……现在成亲……那岂不…… “请夫人莫要玩笑。” 不但洛夏窘迫至极,一旁一直默默静观其变的徐无风听了这句都忍不住出声抗议了。殿下简直是疯了,这么重要的事真就让她来处理……爱情真的会让人冲昏头! 秦慕依旧笑得从容不迫:“这种事我怎会玩笑。” 徐无风蹙眉,一时间不明白她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洛夏这会儿脑子没那么晕了,心跳也能压的住了,忙道:“夫人,这万万不可。若要成亲……也要等引魂归体成功之后,拉娜的灵魂回到她自己的身体中去才行。如今妹妹的灵魂虽隔日与我的互换交替……可……可是……”说到这里她又有些羞赧起来,手指头快把袖子抓烂了,一咬牙一狠心,“可这身体是我的……” 徐无风闻言似有所虑,没有开口。秦慕笑了笑道:“那若是没成功呢?我可记得无风和我回时说,卡特曾答应过,不成也嫁的啊……” 洛夏只觉得刚降了点温的脸颊蹭地又烫了起来。这回温度比刚才还高。她颇有些怨怪地宛了徐无风一眼,恼他为何这种话也要回了去,如今让人家白白取笑,好生没脸。可瞧过去,却见他若有所思正凝视着自己,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中不由一滞。羞臊是少了些许,但隐隐有些不安漫了上来。 等不得她多想,秦慕的话语声接着响起来:“既然成与不成都嫁,那现在成亲和以后成亲不是一样的嘛。有何万万不可的。”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喜悦,“若你们在这里先把婚结了,这于公而言,他成了你的夫君,随你千里返乡便有了正经缘由。可名正言顺向王爷告假,朝廷上也好有个交代,再合适不过了。于私么,成了一家人,我也不怕你把我家无风拐走偷吃了去。毕竟像卡特这般沉稳干练,杀伐决断一手尽握的女子,我们岂敢轻慢。”秦慕收起甜蜜笑容,微眯起的眼露出一丝寒意来,“不是我不愿相信你,而是……不敢信。” 虽是玩笑的口吻,但在洛夏心中却波澜微起。她第一次细看起秦慕的眉眼来。她从容不迫,眼角含笑,圆润白皙的脸庞,大大的杏眼看上去十分娇俏可爱。但就是这看似人畜无害的天真中却透着一丝凌厉与令人无法忽视的气势,秋水一般的目光盈盈相望,令人如沐春风,却又不可小觑。 对于这位璇夫人,她一向是羡慕的。她和旁人一样,对秦慕充满了艳羡。身为女子能得夫主这般疼爱宠溺,且是位权倾朝野身份尊贵的皇子,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又被男人独专盛宠,这几乎是世间所有女子最为向往的美好生活了。她一直以为秦慕能独得盛宠无非是姿容出众,许还擅于献媚罢了。但今日,她不得不对秦慕另眼相看。 这位璇夫人,长袖善舞可引歌火神祭,可谓才情出众;参透熹妃海棠的秘密,织玄锦成裙,一时间风靡翼北引众贵妇争相求之,可谓蕙质兰心。可随熙王宴群臣,不怒自威;亦可嬉笑怒骂,与人把酒言欢。听得她还擅骑射,曾与熙王入深林射猎;在府中主持中馈下人无一不敬服,短短时间便游刃有余…… 最关键的一点,熙王何许人物,竟对她言听计从,处处放任娇纵。能将一个铁血寡情的男人揉捏得这般……这女子,细想来确是不简单的。起初被她稚嫩的容貌和略显天真的表现所蒙蔽,一直以为不过是个因夫主宠爱得势的后宅女子罢了……当真是太轻慢了。 这看似玩笑的话令洛夏不得不对这位熙王府真正的女主人进行重新定位。 她也许确实不谙世事,但并非看上去那般天真少谋。 站在她的立场上想来,她这步棋可谓上上之策。 任何允诺,都不及把自己嫁给他来的稳妥。所有誓言都可以推翻,都可以背弃,可若当真结为夫妻,她便再无退路了…… 况且……那个男人不是旁人,正是他…… 这么多年以来,她忙着经商,为了妹妹和撑起家业四处游走,加之自己身有巫过之血,早已将自己的终身大事抛诸脑后,根本无暇,也无心去顾忌。没想到一趟翼北之行竟让她得遇这样一个男子。他翩然有礼,谦谦君子之风深深打动了她。撩拨着她压抑已久对感情渴望,被那个属于妹妹的吻引燃后……再也无法波澜不惊。 洛夏垂眸不语,脑子里方才还清晰的条理在想到徐无风的时候变得凌乱模糊起来。她忍不住暗地自责,眉头微微皱起,轻抿了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秦慕也认真打量着洛夏的反应。见她垂头不语,看似很是纠结难断,往桌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说:“我想提醒你一下。” 洛夏闻言抬头有些莫名地瞧她。 秦慕眉眼弯起,坏笑着和她咬耳朵:“在我们这儿,男人是可以多娶的。” …… “夫人……”徐无风真是受够了,额头一跳跳的突突直疼。他上前两步拱手道:“若夫人允准,臣想和洛夏姑娘私谈一下。” 秦慕笑眯眯地欣赏了会儿洛夏时而泛红时而惨白的脸色,很是大方地起身道:“本宫准了。”说完,带着沐清和下人们齐刷刷地撤离战场了。 沐清一直忍着笑,从徐无风身旁经过时拍了拍他的肩头,略作安抚,便负手随秦慕一道离去了。 一出门,秦慕就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沐清看着直摇头叹笑:“仔细让殿下知道你这般捉弄他,少不了又的挨揍。” “誰捉弄他啊。我这是再正经不过的要求了。” 秦慕一边笑,一边和沐清并肩缓步而行,“她话说的好听。什么要求都答应……到时候人都跟她跑了,一跑还跑那么远,答应过什么还重要吗?签过的盟约都能单方面撕毁,你还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发兵征讨?为了一个被女人拐跑的四品长史?不发兵……那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单方面撕票。所以啊,都是空头支票,没个卵用。还是结婚最实际了。” 沐清细想之下竟然觉得很有道理,心中不禁有些佩服起来:“你是何时想到这一层的?” “老徐那天回话时我就想到这一层了。”秦慕看了他一眼解释道,“我想啊,这唯一的办法,就是结了婚再走。到时候木已成舟,这年头的女子又多保守,给了身子就得从一而终,这辈子都被套牢了。走到哪儿徐无风都是她老公。咱们把婚礼搞得声势隆重些,搞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消息能传多快传多快,能散多远散多远。让天下都知道萨珊的卡特琳娜·洛夏和翼北熙王府长史徐无风千里姻缘,情定锦云。两情相悦终成眷属……最好能成为一段风流佳话,让茶馆儿里说书的编成段子说去。反正啊,就是要让她想瞒都瞒不住。这时代的女人不是最重名节么?她嫁给了徐无风,就是他的人了。这不比什么都强……哦对了,更重要的是必须得事实婚姻……”秦慕托着下巴很认真的思考起来,“老徐那个人啊……说不定一心软洞房那天放她一马也未可知……不行当天晚上我找王爷要点醉春浆去……” “打住……”沐清现在一听春·药的名字就头皮发麻,“他们二人若当真情投意合,何需你多此一举。” 秦慕听见“二人”一词却转了心思,贼兮兮地凑过沐清身侧道,“呃……你估摸估摸,他到底喜欢姐姐呢,还是妹妹?” ……沐清完全没心情思考这个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无奈道:“若当真依你之计两人先在这里成了亲……那喜欢哪个都无所谓,横竖已经娶了。” “诶你刚听见没,洛夏说她们姐妹是隔日交替一次的。也不知她们是白天交替的还是晚上交替的……”秦慕越说越没溜了,自己还挺兴奋,“要是白天还好,这要是晚上交替……万一正跟姐姐啪啪啪着,忽然妹妹跑出来了……噗……” 沐清听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夫人,拜托你谨言慎行好不好?怎么还是这么不着调呢?” 秦慕忍了笑清了清嗓子:“行。我着调点儿。走,跟我去趟东院儿。” 沐清一下子顿住了脚。秦慕见他没跟上纳闷地回头问:“走啊?怎么了?” 沐清僵直了会儿,沉声道:“夫人要去拜见王妃,我是外臣诸多不便,还是你自己去吧。” “诶别啊。特意带你一起去的。”秦慕见他要走抬手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回头径直便走,“她身体不是不好么,你不是会点医术么。我总疑心府里那几个老头儿不给力,你去给她瞧瞧,看到底是什么毛病,怎么养了那么久,吃了那么多人参灵芝的还不见好啊……” …… 本要极力挣脱的,在听完秦慕这番言辞后,沐清渐渐放弃了抵抗,心思郁结地任由秦慕拽着往东院而去。 走着走着,秦慕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吩咐道:“去把我房里那只鹦鹉拿来。” 一个小厮应声疾跑而去。 “王爷从京里买来给我解闷儿的。会说好多话呢,挺逗的。我觉得王妃这病啊,多半也是心病。她总闷闷不乐的,身边又没个人可以逗她笑……有只会说话的鸟陪她,也许高兴点儿,病就能好了呢。”秦慕微笑着,“再说我不是有闹闹么。闹闹最近特别喜欢蹲在鸟笼底下,对着它流口水……我觉着吧,还是赶紧送它去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比较人道……” 沐清望着她漫不经心的浅笑,冬末午后薄暖的日光在她秀美的侧颜上映出一抹和煦的柔光。 她对自己一无所知。 无论是忘却掉的回忆,还是内心掩藏不住的善良。 …… 东院里,孟花迎看着冬湘逗着鹦鹉玩,毫无血色的脸上蕴起一层笑意来。 沐清隔着一方帕子给她诊脉,半晌抬了手躬身道:“王妃身体虚弱,积郁成疾,还请王妃善保千金之躯,心情舒畅,病也能好得快些。” 秦慕笑盈盈道:“姐姐听到没,姐姐也该多开心才是。眼下天气越来越暖和了,姐姐要是平日无事也多出来走走,散散心,也有助于恢复。” “妹妹有心了。”孟花迎支撑起身子来微笑道,“多蒙妹妹关照,我身子已大好了。妹妹主持中馈甚是繁忙,还要抽身来周顾我这里,姐姐占着嫡妃的位子,却帮不上什么忙,已是自愧难当,岂敢再劳动妹妹日日往我这里跑。” 秦慕只觉得听着心酸,强笑道:“殿下的生辰也过了,年关也过了。新岁伊始那些琐碎杂事也都料理的差不多了。眼下若说还有什么好忙的,再没有比姐姐的身体更要紧的事了。哦对了,恐怕不多时便会有桩不大不小的喜事,到时候咱们热闹着点儿,也给姐姐添些喜气。” 孟花迎不解道:“何来喜事?” 秦慕笑道:“是咱们殿下的左右手,长史徐大人觅得良缘。这不,眼下两人正在我那里商量婚事呢。” 孟花迎更觉惊奇了:“议婚事……怎好男女亲自商量?不是该避嫌才对?” 秦慕本想和沐清相视一笑,一回头却见沐清站得毕恭毕敬低眉垂首,不由得略感奇怪,转念一想他来时的话便也理解了。 毕竟是外臣吗,见她无拘无束是因他们是旧识。见了王妃,自然要谨慎得多。 当下并未多想,轻笑道:“他们这婚事不同寻常些。总有些别的缘由在其中。不过我瞧着倒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若能因此两情相悦白手偕老,也是没事一桩。我还算半个媒人呢。哎对了。”说到这儿她回头问去,“也不知他们俩说的如何了?” 沐清恭恭敬敬地躬低身形道:“回夫人,方才出来时微臣已吩咐过下人,有了消息自会来人通报于夫人知晓。” 即便熙王在场他都没这么一板一眼的回过话……面对这么恭敬谨慎的沐清,秦慕险些觉得他身体里是不是也忽然住进了另外一个陌生的灵魂……噎得她无语了片刻,觉得气氛很是古怪……摸不清头脑的只得朝王妃讪笑道:“呃……这个……我还是回去看看吧……不太放心……姐姐好好休息,把精神养好。我想好了,等过两日捡个天气大好的日子,咱们也学那小户人家的女眷们一起驾车出去踩个青。姐姐觉得可好?” 孟花迎怔了怔。自嫁入王府六年她从未踏出过府门半步,连着后宅的二门都没怎么出过。踏青…… 想到晴空万里,柳色青青,孟花迎的眼底不禁泛上一丝情不自禁的喜色来,但到底还是有些犹豫:“我等后宅女子……又是诰命之身,这般于人前抛头露面许是不妥……” “姐姐放心,到时候姐姐若觉得不方便在车里呆着就好,出来透透气,怎么也比在家里窝着强出百倍去。”秦慕很是不当回事地劝导着。山林深处她都去过,那熙熙攘攘的南市北街她也没少逛,踏个青怎么会不妥? 孟花迎再次热血澎湃了一下,却又马上蔫儿了下来,有些苦涩道:“殿下许是不愿与我同往的……何必惹他不悦,扫了兴致……” 秦慕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拉住她的手说:“我也不瞒你。我这人性子野,每天总往外跑,出个门儿对我来说啊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这回是特意为姐姐和张麽麽安排的。张麽麽的腿疾这回发的厉害,足将养了整个冬天,最近才略见起色。姐姐也一直身子抱恙,精神状态也不好。我便想着趁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之际,带着你们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瞧瞧外头的生机盎然,都换换心情才好。姐姐放心吧,王爷自打回来就忙的脚不沾地,哪儿有空陪咱们出去玩儿。再说了,就算他想去,我还不让他跟着呢。免得他一在场冷这个脸把人都吓死了,誰还能好好玩儿啊。” 孟花迎看着她滔滔不绝神采飞扬的样子,说起殿下来好似并不是她的夫君,而是她手下一个使惯了的小厮一般……这般亲昵无间令她羡慕不已。看着自己消瘦如柴的手指,垂了头苦涩一笑,喃喃道:“如此……多谢妹妹一番苦心了。” “……” 秦慕见她神情忽然逆转,不知自己又说错了什么惹了她不痛快,看看床里病恹恹的王妃,又看看身后据着一身戒备的沐清,真觉得尴尬得无以复加。起身道:“那姐姐歇着吧,我去忙了。” “妹妹且慢。”孟花迎却忽然开口,有些歉然道,“今日得霍大人诊脉,受益良多。不知日后可否请这位大人再来几次,许是……能好得快些……” 秦慕笑了:“我就说沐清比那些老头子好用多了吧?没问题。” “如此,多谢妹妹……与霍大人。” 沐清退后半步,双手相拱俯首拜礼:“微臣遵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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