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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葡萄叶子洒在庭院,木架子下光影斑驳。知夏拿着花剪仔细修理枝丫:“姑娘看了这几天可看出什么头绪了么?”她实在是不想跟着邢姑娘读书呀,一看书她就发晕,她还是做些自己比较擅长的事情为好。    邢朱放下书册用手支起凉棚抬眸望满眼浅绿浓翠,摇摇头一筹莫展。她将视线落在怀安身上:他阖目靠着藤椅,俊眉微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怀安说话斯斯文文的从前应该读过很多书吧。    她不经意地就问出来:“一个勉强认识字的人,想要通过科举的可能性有多大?”    怀安睁开眼沉吟片刻问:“这人多大年纪?”    “快十六了。”    邢朱想想加了句:“最好是速成那种!”    怀安默了默。科举应试怎会有速成的途径,明经科中五经、三经、二经、学究一经无论选哪一种需要背诵的经典多如瀚海,耗费的时间可想而知,十六岁开始实在是太晚了,俗话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进士科则更难,从垂髫童子考到白发苍苍还无法入仕尚且大有人在,何况十六岁才将将开蒙的人。    邢朱见他这样只好讪讪地回头找书重新翻看。    “他身体如何,姑娘何不让他试试武举?”    咦?原来夏国科举还有另一科,邢朱干脆凑过去热切地问:“贵国武举主要是比什么呐?”    怀安没来由地一阵脸红:“本朝的武举分技勇、智谋两科,目的是选拔出勇堪杀敌、谋堪治军的军事人才,技勇科参选之人可在靶射、骑射、步射、翘关中任选一项,智谋科顾名思义是考兵法,‘谋将不长于弓马’此二项选其一即可。本朝军机大臣赵诠的先祖即是勇拔三军的武将出身。”    邢朱托腮沉思,赵大人弃武从文,他的独子身体瘦弱,干脆文不成武不就,真是老鹰变成夜猫子,一代不如一代,赵大人的先祖知道了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    靶射、骑射、步射赵公子的身板……怕是都不行,就剩最后一个了:“翘关是什么?”    “提拿重物。”    “就是它了!”    赵府西园虫鸣鸟唱,一派夏日风景。邢朱早早到了,她放下手中包袱,料想今日要给赵公子和他的仆从们一个下马威,须得早做准备。可是预计之外西园里头空荡荡的,只剩添寿添喜和几个小厮聚在一起赌钱。    邢朱半晌无语:“少爷呢?约好今天开始上课的。”    添寿添喜头也不抬:“也不照照镜子自己什么模样,还敢打探少爷行踪。”少爷只是不好拂了老爷面子么,这姑娘真是脑袋打结拿着鸡毛当令箭。    邢朱轻揉太阳穴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流泪了,她抖开痒痒药、竹签、戒尺俱全的包袱。思量着先招呼哪一个比较好,原先不是想用来对付他们的。她遗憾地对着添寿添喜说:“看来少爷今天用不上这些,全便宜你们了。”    添寿添喜当然不把她放在眼里,他们跟着少爷横行云楼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是名副其实的心狠手黑之辈。赵大人疼爱儿子,唯恐赵淳在外头吃了亏,为他挑选仆从都是选的拳脚厉害之辈。仗着老爷的威名四大恶仆福禄寿喜在行市上至今未逢对手,彪形大汉都不在话下,对付个十几岁的姑娘还不是手到擒来,少爷走的时候特地嘱咐了的,要让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老师’吃吃苦头。    见邢朱摊开包袱露出里面的物件,添寿添喜几乎要大笑出声,这个老师天真可爱得紧呐。    他俩好整以暇地站起来捋捋袖子,添寿冷哼:“我们从来不打女人,看来今天要破例了。”    添喜猥琐地加一句:“我们只帮少爷抢女人。”    邢朱点点头:“原来如此,那更该好好收拾一顿!”    只见她的身形如鬼魅一般靠近,添寿添喜还来不及反应迎面大吸一口痒痒药。原来这女子会武!不该小看她的。    添寿满地打滚还不忘哼哼:“放暗器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光明正大地跟我们过招!”    邢朱挑起眉头嗤道:“我傻吗?跟你们两个过招!”两个壮汉对一个女子,还好意思提光明正大。    她抽出竹签和戒尺无限遗憾道:“本来不打算用在你们身上的,知夏收拾了许久呢。”    一刻钟之后,添寿添喜被揍得找不着北。    竹签已经惨不忍睹,干脆不再回收利用。邢朱掏出帕子擦拭戒尺郑重地对添寿添喜说:“我终于知道你们从不打女人的原因了。”    擦好戒尺,她微微向前挪腾脚步,添寿添喜索性蹲下来,抱头求饶:“姑娘、老师、奶奶我们错了,求您大慈大悲放过我们一次,我们再也不敢了!”    邢朱一脸嫌弃:“谁要当你们奶奶!我的年纪养得出你们这么大的孙儿么,再胡说八道看看!”    一时间西园里鬼哭狼嚎好不热闹。垂花门外小厮们扒着窗户缝看得起劲,邢朱一个眼神横过去大伙儿做鸟兽散。四周重新安静下来,“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你们少爷去哪儿了?”邢朱问。    两个恶仆再不敢造次:“少爷一早出门去找貌美姑娘了!”    一条戒尺毫不留情地挥过来:“我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糊弄谁呢,青天白日的上哪里寻欢,打量姑奶奶不知道似的,我也是去过脂粉胡同的人!”    添寿添喜怯怯地抬头偷看她,欲言又止,姑娘你去过脂粉胡同很威风吗,这样随口嚷嚷将来嫁不出去的,还是添喜保持镇定:“是真的呀,不敢欺瞒姑娘,少爷他不是去烟花之地,最近有个漂亮女子常常出入西市的福来客栈。那女子貌若天仙又不带面纱,少爷便是慕名寻她去了!”    邢朱一阵无言以对,才纳了铁匠女儿当小妾,这才几天啊,赵公子真是个色中饿鬼。  住在福来客栈的天仙姑娘看来凶多吉少,赵公子好歹也换个花样啊,次次都是强抢民女……邢朱兜天翻白眼,她是善性人,去找徒弟顺便替天行道了,天仙姑娘谢谢我吧:“你们俩赶紧带路吧。”    添寿添喜麻溜地应了,一说话捂着脸龇牙咧嘴的,少爷自求多福吧,我们有负你所托,拦不住这尊神。    他们穿过胡同拐入朱雀街,添寿添喜当了仆从多年,少爷的脾气从来都是想到一出是一出,他们在跟前伺候的人也一贯没气性,才挨的打转眼就忘了痛,还能腆着脸跟邢朱套近乎:“姑娘撒痒痒药的身手很俊呐,不知师从何处呢?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指点一二。    跟在他们身后的人没有回答,添寿挂着谄媚的笑容拧身回看邢朱,她离了他们大老远,盯着天桥那边使劲瞧,脚底像生了根似的挪不动步子,天桥那边人声市场声喧嚣,杂耍的、卖艺的干什么的都有,邢姑娘尤其对小食摊子感兴趣,什么扒糕、驴肉火烧、油茶全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添喜思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确实去过脂粉胡同吗?添寿看在眼里笑嘻嘻地问:“咱们去买点呗,姑娘可以尝个新鲜?”顺便还能为少爷拖延拖延时间。    邢朱摇摇头。明明看着很喜欢的样子呀,添寿奇道:“姑娘怎么不去?”    她低头摸了摸空落落的口袋嘟哝:“因为没钱啊。”    添寿添喜眉开眼笑,这还不好办,怕就怕她什么都不要。邢姑娘看来是跟少爷较上劲了,为了自己将来日子好过,添寿添喜果断掏钱,爆肚、炒肝、糖葫芦、盆儿糕随便买,闹得邢朱怪不好意思的,翻找口袋,掏出一瓶跌打药送给添寿和添喜。女孩子一吃零食就好说话了,三人一路上有说有笑,气氛融洽又和乐。    “邢姑娘这边有个台阶,仔细别跌倒,前面右转再走几步就到了。”    “多谢多谢。”    “姑娘您刚刚下手实在是太重了,添喜脸上比巴掌还大的青印子,又长又直,一看就是戒尺打的,多丢脸呐。”    邢朱满嘴糕点含糊不清地说:“这还重,”她大喇喇地凑近过去仔细看,添寿添喜吓得忙退后几步,心里默念男女有别男女有别。    邢朱慢悠悠地接着说:“这只能算小惩大诫吧,别再帮你家少爷强抢民女了,好险你们没有被我的一位好友碰上,她性烈如火,嫉恶如仇,你们这般做派到了她那样的人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    添寿添喜闻言肩膀缩了缩不再提及这个话题。    “姑娘抬头看,这就到福来客栈啦!”    “咦?怎么今天不开张的么?”邢朱不确定地瞅着紧闭的大门。    说话间,晃悠悠挂在门框上的酸枣木门终于垮下来,扬起一地灰尘。添寿拿袖子掩住口骂骂咧咧:“哪个作死的孽障干的好事!门坏了也不贴个告示!”    添寿和添喜齐齐朝里头看,一看不要紧,只见赵淳少爷和添福添寿被反剪了手捆在厅堂的一跟抱柱上,嘴里不知道塞着什么玩意儿,添寿见状立刻嚎啕大哭:“少爷这是怎么了,呜呜呜……”    少爷俊俏的脸蛋伤痕累累,脸上淤青一片,这个伤痕……似乎比添喜脸上的戒尺印子还要宽还要长。    邢朱跟着他们身后进门,她拿手捂住口鼻努努嘴,还能怎么了,多半是强抢民女被揍成猪头了呗。她打量厅堂里的陈列:“确定这是一间客栈而不是……武馆吗?”    大厅里桌子条凳四分五裂,掌柜和跑堂的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厅堂中央单独辟出一片空地,摆放武器?不不不,邢朱定睛一看不是武器:是厨房大师傅的文刀、武刀、砍柴刀和砧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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