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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线军心惶惶,军机处进给曹太后的折子都尽捡轻的说,然而无论如何轻描淡写,素水河畔连丢八县是不争的事实,再这样下去楚军很快就要直捣云楼城,到那时候大家都要变成亡国奴了。    北风挟裹着冰渣子扑打在人的脸上,当班的军机大臣面色稍霁,他恭恭敬敬地将折子呈给曹太后道:“摄者王请旨督办钱粮军饷,臣等不敢擅自主张。”    曹太后从软座上直起腰身,粗略扫视一番折子,并不如何惊讶,似乎早就料到有此一出,她搁下折子淡声道:“准了,兵贵神速,补给不能耽误,着摄政王尽快出发吧!”当她交出手钏的那一刻,姜绪在她眼里就变成了一枚彻彻底底的弃子,让他去督办军饷保不齐还能得到一些关于宝藏的线索,得不到他手中的宝藏也不打紧,她这些年也算不辱所托……    听完曹太后当机立断的示下,殿中的其他几位军机大臣互相交换一下眼色,心里都有数了,摄政王本就病入膏肓,内务府那边连丧仪都准备得七七八八,曹太后此时准奏,不就是明摆着让摄政王去送死的意思么,想到此处,殿内每个人心中都不寒而栗,面对曹太后之时更加瑟瑟发抖。    暮色沉沉,摄政王府晚间得到信之后,周总管同邢朱觉得天都塌了。懿旨不可更改,王爷连夜就要出发,邢朱顾不得礼仪体统闯进继德堂,周总管正在为王爷更衣。    她身子骨康健,一向中汽十足,可这样的天气连个披风也不穿,姜绪皱眉正要斥责,见她眼睛红通通的愣了愣,斥责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便让周全福退下。    姜绪还是云淡风轻地朝她招招手:“愣在那里做什么,过来服侍本王更衣。”    邢朱吸吸鼻子低眉走过去,一把抓住王爷的衣袖:“王爷带我上路吧,您身体不好,这样山长水远的,您身边总少不得服侍汤药的人!”    姜绪的眼神柔软下来:“本王此次出门是办差的的,又不是去游山玩水,带着……女人成什么样子。”他本来想说家眷,但是那样的话未免对她太不公平了,他明知自己不久于人世,不该将她牵扯进来。于是姜绪从她指缝中轻轻抽出袖角,又恢复了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    邢朱犹不放弃:“我可扮作一个小厮,绝不让人看出来……”    “不行!”王爷态度坚决。    继德堂里头一丝声音也没有,王爷的话语在寂寂深夜中尤显得严厉,邢朱僵在那里,垂着眼睛,便不知不觉落下泪来。    王爷不知不觉又放低了声音:“姑娘不是鹤鸣山对空虚道长的话深信不疑吗,道长到时候回到云楼城中找不到你无法及时给本王医治可怎么办?”    邢朱泪盈于睫抬眼愣愣地看他,她的眼睛水汪汪的,看得人心一软,王爷的气势就又矮下去一截:“你不是夸赞过花园里那几株御赐的绿牡丹么,绿牡丹世所罕有,值此隆冬非得派一个得力的人照管不可,这件事情极其重要!”王爷将手拢成拳头放在口边虚咳几声:“本王瞧着你就不错,留下来照管绿牡丹!”    邢朱耷拉着眉头闷声闷气地应了,再不言声。只把木托盘上的衣服一件又一件地往王爷身上套,夏国的衣服层层叠叠的,束带又极其繁复,王爷也不催促,邢朱花了好长时间才给王爷穿戴妥当,她捋平王爷的腰带和垂下来的佩帉,又从另一只托盘上取过云纹青玉佩给王爷挂在腰间。她拿起青玉佩左瞧右瞧,质地实在一般,实在配不上王爷身份。见她拿着玉佩,王爷的眼神闪了闪:“此玉如同令牌一般,拿着它南至临海郡,北至素水河均可畅通无阻。”    原来带有一些行政功能,邢朱听完无甚感想,就帮他端端正正挂在腰间,王爷的眉头微微蹙起,似碰着了什么犯难的事情。    廊外周总管在低声催促:“回禀王爷,兵部的人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摄政王也不避着邢朱:“让他们把兵马部署,舆图呈上来!”言毕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邢朱。    “是!”    邢朱对这些事情兴趣缺缺,同王爷禀告一声打算蹲身跪安,王爷点点头叮嘱道:“本王不在的云楼城里这些日子莫要胡闹!”    邢朱只好一一应下。    王爷走后,邢朱一下子清闲起来,她们住的小院离驯鸟房很近,莲衣和知夏常常约她同去喂鸟,别看莲衣训起兵丁来凶神恶煞的,对鸟儿却十分和善。驯鸟房的侍从对她们很是客气,常常给她们讲解怎样养鸟。其实莲衣虽然喜欢鸟儿,但真正认识的种类并不多,她也只是图个热闹而已。    吏部尚书白玉川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莲衣的消息,常常递帖子求见,周总管当然不接他的帖子,于是白大人另辟蹊径,隔几日就爬墙头献殷勤,完全变成了一个泼皮无赖,联想到他可能是曹太后的裙下之臣,邢朱常常觉得膈应得慌。莲衣烦不胜烦,终于有一天留书出走。    自那以后,怀安便常陪邢朱喝茶下棋查账浇花,茶僚里头关于边疆战事的议论很多,有时候就连邢朱这样的外国人听起来都感到很担忧,可无论多么惊险的战报完全激不起怀安的丝毫兴趣,他对家国天下此身荣辱彻底失去兴趣。    到了十一月底,太皇太后恩赏邢朱宫中小住,主要是膝下空虚,聊以慰藉。邢朱收拾不多的行装,临走前还惦记着王爷的嘱托,她左思右想那几株金贵的绿牡丹还是带在身边比较好,便凑手一齐搬入宫中,方便照看。抛开女红不谈,邢朱在吃喝养生上颇有心得,又曾经英勇救驾,一来二去,太皇太后同她相处得倒是很融洽。    曹太后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自然不想她在内苑日子好过,隔了几日借了个由头把俞家姑娘也招进宫里。俞家姑娘冰雪聪明,知道曹太后约莫是不认同邢姑娘得到太后青眼,想拿她当枪使,可以她的身份也别无选择,于是便耐着性子跟邢姑娘抬杠,哪知道对方迟钝得要死,她言语里面夹枪带棒说一大通,人家还不能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常常是自讨没趣。    相处的时日长了,俞静茹发现这丫头又笨又馋,大概也许王爷根本不会喜欢这样的,曹太后实在是过虑了。俞静茹面上跟她还是不对付,但是朝她发难的心情究竟是淡了下来。    宫里的日子刻板又苦闷,被太后招进宫中说起来是天大的荣耀,其实个中甘苦只有自己晓得,皇宫里贵人多,男人们在外面打仗,祭祀就越发多起来,常常一伺候就是两三个时辰,站得眼发麻头发晕。俞静茹的身子骨弱,邢朱教她推拿之法,她礼尚往来教邢朱摸线拿针,偶尔太皇太后听戏回到直房里她们还能讨论一番。    自王爷督办军饷之后,前线陆续有好消息传到宫里,据说楚国皇族还没死绝,活下来的那一个凤氏默默地举起旗子要与上将军决一死战,徐燦腹背受敌,当然再没有心思再侵扰夏国疆土。    据说先锋营的小将赵淳累立战功,杀得楚军片甲不留。    再过不久,大军就要班师回朝了。    太皇太后十分欣喜,便下了口谕让邢朱和俞静茹回家好好休整,好迎接王爷回朝。    十二月的一天,几个小厮打扮的护卫掩护着一辆低调马车悄然停在王府角门,摄政王整整提前了两日回云楼城。    姜绪下车之后脚步迅速,在偏院前生生顿住,从大营跟过来的黑甲卫们第一次进到内苑,不知发生何事,凝神戒备,却发现红叶大人表情微妙。    姜绪振了振衣袖,轻咳了一声,缓步踱进去,早有奴仆分立两侧行礼。    邢朱提前得了通知,见到王爷很是欢喜,站在月亮门旁踟蹰不前,她听俞静茹说夏国男子大多喜欢含蓄婉约的女子,听到周总管通报就匆匆跑出来,这种做法已经不怎么含蓄了,姜绪见到她不自然道:“我来拿我的花。”    邢朱暗自心虚不已,摄政王瞥见,轻笑了一下,也不说破。小厮们奉上茶水,王爷一边解披风一边慢条斯理地问:“听闻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很是乖巧。”    邢朱接过披风仔细回忆,唔,除了把摄政王爱若珍宝精心侍弄的绿牡丹养死,书房中那把十分金贵的古琴弹断一根弦之外,可以称得上十分乖巧,主要跟在太皇太后身旁她也不敢行差踏错啊。她放好披风凑到姜绪跟前讨好道:“是了,王爷不在的时候我每天晓霁浇花,月下抚琴,在宫里侍奉太皇太后,什么祸也没闯!”    姜绪略显疲惫的脸上浮现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笑意:“哦?听了哪几出戏?”    “听了《相思意》还有《霓裳曲》,唱词十分清丽婉约……”
    扮作黑甲卫的们表情异常扭曲,好似白日见鬼一般,王爷日夜兼程不顾身体急着回王府,竟是为了跟这个平民女子闲磕牙么。    红叶内力深厚自然听到邢朱跟王爷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王爷别扭的应着,他抱臂守了半晌示意护卫全部退出偏院。与邢姑娘相处的时候,王爷应该不希望被人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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