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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玳的脊背阵阵发寒,这个转折未免也太......诡异了吧,请个安的工夫到底哪里看出来温淑恭慎了。    太皇太后和秋亭嬷嬷对视难掩惊喜。最后黎玳被单独留下,太皇太后拉着她的手颇为欣慰的点头:“好孩子,往后要尽心尽力服侍王爷,为皇上王爷尽忠。”说完这些又赏赐了许多东西才离去。    思勤殿里重新变得安静起来,黎玳的视线落在殿外廊柱旁立着的侍卫身上,这些侍卫应当全部是夏国铁骑精锐黑甲卫,他们姿态威武,悄无声息地站在讲门廊外,几乎气息全无,看来俱是顶尖高手,黎玳暗自思忖,明明太皇太后刚来这里的时候殿外都是些普通府兵的,现下,她若是想强行出府可没把握打赢这些黑甲卫,思及此处,她索性找了张椅子坐下来静观其变。    思勤殿里静悄悄的,邢朱百无聊赖地打量起周围的陈设,被花几上的一盆亭亭玉立的素瓣荷心兰吸引了注意力,除了永怀素之外,世上应该再也找不出比这盆品相更好的素荷了。王爷似乎很喜欢这样的奇花异草,思及他的几盆心爱的绿牡丹惨遭自己的毒手,黎玳心虚地把目光转到博古架子上头。    不一会儿有小厮进殿给她奉茶,黎玳谢过他,想趁机问几句话头,还没开场就被堵了回去。    “请姑娘在此处稍等片刻。”    小厮恭敬说完立刻垂首退下,很明显受过吩咐,她只好讪讪地收回搭腔的腹稿。    穿廊外面一丝风也没有,摄政王的家臣红叶大人凝神在殿外守着,他提气时刻注殿内情况,两盏茶之前,王爷不动声色朝他打手势,他十万火急调来府中全部黑甲卫,把思勤殿围得水泄不通。黑甲卫上次像这样出动还是五年前那一役,当时情况危急,他伤重不敌,王爷和谢公子同罪人曹氏拼到最后一线但终是胜了,此次......红叶握紧袖中软剑,定要护得王爷周全。    不一会儿,摄政王踏着月色掠进思勤殿,他的身形快得像一只猎食的鹰隼。黎玳还来不及作出反应就被一只干燥有力的手掌握进手心,她的耳边响起姜绪近似叹息的声音:“你到底是谁?”    黎玳使力想把自己手从他手心挣脱出来,姜绪却越握越紧。    夏国秀女们的服装宽宽大大的,看不出什么身材,真正把她抱在怀中他才发现相比去七年前,她实在消减得厉害……    见摄政王心不在焉的模样,黎玳无法,只得咬咬牙回道:“奴婢不明白王爷在说什么。奴婢是临海郡府税课司大使严开望的继室所出的嫡女,家中行四名叫严自敏,王爷不信在名册上一望便知。”    姜绪低笑出声:“许多年不见你倒是有些长进,这回把官职和齿序都记下了,想来也是花了一番苦功夫,恩,说来听听,你爹爹是文官还是武官?纳了几房小妾?外家姓谁名谁?家里另外十七个兄弟姐妹都叫什么?”    “十……十七个!?”    黎玳彻底僵住,她不敢置信地瞪着姜绪,她躲在严府中逃婚的时候,严老头只字未提这些事情,她呐呐不能语,脸上却像火烧一般,想起从前她揭下皇榜给姜绪治病,连草药都分不清楚,还要靠姜绪这个病人帮她遮掩的往事。    那个时候曹太后总揽朝政大权,她揭下皇榜的化名赤脚医生邢朱,那次大概曹太后是得了什么消息,下朝之后带着太医直直朝着摄政王府山泉居而来,专门为了发落她……    思及此,黎玳心虚得不敢直视姜绪的眼睛,转念想想,不对不对,姜绪再怎么天资聪颖,允文兼武,怎么可能清楚知道一个九品外官的家世,他诈她!    黎玳的脸色恼得通红,对面前的男子怒目而视,看在姜绪眼里怎么都像是在撒娇。    姜绪脸上挂着自得的微笑,似乎证实了她的猜想。    黎玳冷哼出声偏头看向门槛那边,殿外有鲛丝在灯火下莹莹生辉,她愣住恨声骂道:“姜绪!你无耻!”    摄政王充耳未闻丝毫不放松手上力道,顺势把她扯进怀里丝毫不走心得答道:“姑娘轻功卓绝,姜某自叹弗如,想留下姑娘只有出此下策,还望宽恕则个。”    月沉如水,被急召至思勤殿的黑甲卫料想定有一番血战,他这些人俱是军中精锐,五年来休养生息,此时个个如同猛虎出闸,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哪知提气屏吸查探,殿中除却王爷只有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也不像有什么后招的样子,大家心里都有点五味陈杂,当差便当得十分憋屈。    红叶怕发生意外,侍卫们站班离殿内很近,黑甲卫们内力深厚,殿中动静逃不过他们耳朵,听到小姑娘直呼王爷名讳,破口大骂,人人都替她捏把汗,估摸着王爷不久就要喊他们进去收尸。哪晓得王爷并不生气,反而腻上去,似乎还有点.....厚脸皮,跟着王爷出生入死的汉子们神色都很微妙。    这个声音是……邢姑娘!红叶终于松了口气,七年以前,邢姑娘走后的那段时间王爷很是消沉了一阵子,好在都过去了,王爷曾要挟当时卖身给邢姑娘的宁远候谢衡,王爷以废除他的身契为条件要求他交出邢姑娘的消息,他们再三较量,谢侯爷为了保住身契只得透露邢姑娘仅会易容,不会变声的讯息,再多一句也不肯说了。后来虽然王爷从来不提,他们这些人大概都明白王爷的心思,以及王爷一直不愿娶妻的原因,王爷为了寻找邢姑娘甚至想要去就藩……老天有眼,邢姑娘终于晓得回来,也不枉费王爷一年复一年地等着,都快要等成一块望妻石。    黎玳兀自生着闷气,姜绪立即传药汁液进殿。     鎏金香炉冒出丝丝烟气,黎玳对着面盆中的药汁已两刻。    姜绪见她还要不肯吐露哪怕一句自己的身份,早就气得想骂人,良久才冷冷地开口:“鲛脂生南海,加肉苁蓉,何首乌,白僵蚕,砂仁,白薇,炼成膏涂之可易容,鹤鸣山秘术。”    黎玳愣愣得看着他,眼睫轻颤,口里发苦。    姜绪凝眸端详她,口气里全是不容置疑:“你不动手的话,本王不介意代劳!”    他岂止是不介意,他简直是乐意至极,他绝不让她如此逍遥自在,招惹完了别人扬长而去,当个探子当得如此尽心,她把他的真心到底当做什么了!在无数个无眠的夜里,他翻来覆去无法成眠,他恨他恨得牙痒痒,早就决定好了终此一生,他要亲手卸下她的伪装,折断她的翅膀,让她生生世世留在他身边,姜绪恶狠狠地想。    想法是好的,王爷实践起来的动作却轻柔无比,他单手制住怀中的女子,另一只手轻轻绞起帕子细细地替她拭面,表情专注而认真,从额头到鼻尖,再到小巧的下巴,似乎在擦拭一件珍贵的瓷器。黎玳躲不过只好由他去了。    从前她没脸没皮地喜欢姜绪全靠一腔孤勇,虽然不是有意为之,很快她就发现易容的好处,他的寡情令她灰心丧气,顶着一张不属于自己的面庞就没那么难堪了,现在的她害怕用本来的样子去面对姜绪,揭掉伪装之后剩下的还有什么呢,邢朱双肩微颤:“我……我……面容可怖,貌如夜叉,劝王爷还是不看为好。”    姜绪拿着帕子的手顿了顿:“你未免太低估本王了,现在就算你说自己是个男的,本王也会照单全收!”    邢朱脸色煞白,动了动嘴皮子,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什么。    姜绪见她还是一句话都不想多说的样子,神色瞬间变得阴霾:“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打算亲口告诉我吗,你从前……”不是口口声声说要嫁给我吗?    黎玳立刻出言打断他:“从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姜绪却不理她,继续手中的动作,两人相顾无言,黎玳满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然而,姜绪却停下来,望着她左腕不慎露出的疤痕发怔,七年了,什么都在变,只有伤疤才永垂不朽。    往事似乎就发生在昨天,黎玳抬眼瞧着眼前的人,她心爱的人,这个人做事果决,拒绝别人从不拖泥带水。那时候他是怎么说来着。    “女子当自重。”    “够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什么体统!邢姑娘不顾自己的闺誉,也当为他人考虑一下。”    他早就回答了她,一切都应该了断在七年前。    黎玳摇摇头,不能再沉迷往事,她冷着嗓子问:“王爷何必执着,我们当年已经钱货两清,我拿到我想要的,您的病也痊愈了,时隔多年,您如今再执着于我的相貌有什么用,民女丑陋不堪怕吓着王爷。”    姜绪替她拭面的动作没有停止:“姑娘不是宵小之辈,何惧以真面目示人,况且娶妻当娶贤,你扮作秀女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长得丑这种托词就能吓着我么,姑娘未免太小看我了,哪怕你面上生疮,肥头大耳……”    姜绪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沾满药水的帕子下露出一张精美绝伦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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