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她的笑容，足以照亮秋季最阴郁、最悲伤的日子。就是那种阴雨绵绵，你泡水湿透的鞋子在碎石子路上啪啪作响，街灯不眠不休照在通往上学之路的那种日子。——《偷影子的人》马克·李维】 前一段日子S市持续高温，闷了好久都没下出雨来，直到今天中午，才总算下了这个月的第一场雨。 虞声没想到霍南佳会主动约她出来。 到了S大附中附近的新联书店，虞声把湿漉漉的雨伞寄存在书店屋檐下的篮子里，又蹦跶着在门口的地毯上跺出了几个水迹明显的鞋印子，才进了书店里头。 "南佳？"虞声只转了半一圈，就找到了捧着一本《生活在别处》，蜷着腿坐在墙角的霍南佳。 霍南佳往旁边挪了挪，示意虞声也坐下。 "就是忽然间想找人陪陪我，所以叫了你出来。其实也没什么事儿。"留意到虞声关切的目光，霍南佳扬了扬嘴角，不好意思地问道，"这样会不会耽误你的时间？" 虞声赶紧摇头，紧挨着她坐下，望着她笑道："当然没有。我很开心你能想起我。"话毕，她的目光落在了霍南佳手中的书上，随口问道，"你很喜欢米兰·昆德拉？我记得你桌洞里好几本书也是昆德拉写的。" "嗯，我还喜欢尼采、罗素，还有周国平。"似乎只有说起这些的时候，霍南佳的眸子才会亮起来。 米兰·昆德拉的书她早就全都看过了，此刻也只不过是顺手拿起来翻一翻罢了。说着，霍南佳把那本书合上，改抱在怀里，低头望着自己的膝盖，右手下意识地摩挲着书脊。 虞声真诚而炽热的目光，让她忍不住开口："他们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一些和我有着类似想法的人，让我知道我和这个世界还是有一点点联系的。" ——她的不合群，她的寡言，她的孤傲，或许他们真的能懂吧？ 半晌，她望向听得云里雾里的虞声，苦笑着："虞声，那是我所剩不多的安全感了。" 因为相似，所以安全吗？ 虞声眨了眨眼，想要安慰她，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虞声不知道，那天她无意中目睹的霍南佳与家人的对峙是否只是冰山一角，但霍南佳究竟背负了多少这个年龄本不该承受的一切，已经不难猜想。 "轰隆——"突如其来的一声惊雷，像是要将漆黑的天空炸出一道裂痕。 几乎是同时的，被吓了一大跳的霍南佳和虞声连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过了好一会儿，确认没有再打雷了，俩人才缓缓将手放了下来。这时，余光正好瞥到对方同自己一样滑稽的举动，便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你看，我们的反应是一样的呀。"虞声笑起来，眼底的卧蚕清晰可见，"那我现在……能不能也算是你和这个世界的其中一点儿联系了？"这样的话，你的安全感就又多了一点儿了吧？ 霍南佳错愕了一阵，而后认真地点了点头，转开了视线，笑道："谢谢你，虞声。" 那是虞声第一次发现，霍南佳右脸颊上，有一个很深的酒窝。 静默了一会儿，霍南佳开口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卧蚕'很好看？"见虞声不解，她顺了顺自己颈脖处的双马尾，形容道，"唔……就是，总会给人一种温暖又亲切的感觉。" 虞声摇了摇头，似是想起了什么，顿时哭笑不得："祝绮儿老是嘲笑我，说那是我熬夜熬出来的眼袋。" "噗嗤……" 俩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将近两个小时，等到天渐渐晴了，才在书店门口道别。 ** 分班游发生的事情，虞声怕惹虞父虞母担心，没敢跟他们提起。 郧渊听虞声吞吞吐吐地说了，竟也答应帮她瞒着。 想到这一点，虞声从书店出来后，拐进了隔壁的蛋糕店，打算买些吃的去"贿赂"郧渊。她想起郧渊不喜吃甜食，左挑右挑，最后只捎上了一小袋子手工曲奇，外加几瓶酸奶。 暑假期间，郧渊每个上午都在郧父的公司——卉璟集团实习，下午的时间则空出来休息，以及准备考研的东西。和虞声相比起来，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很规律。 郧父原本打算让郧渊从基层做起，可碰巧最近运营部的副部长休了年假，运营部正缺人，卉璟集团董事会的十大股东又都是看着郧渊长大的，知这孩子自小心性沉稳，是能担大任的，便向郧父提议，让郧渊暂代这个职位。 郧渊应了下来，却没有用运营部原副部长的办公室，而是择了运营部一处僻静的角落，整理了一下那张荒废已久的办公桌，摆上自己的办公用品之后，倒也显得十分整洁舒适。 虞声没有上过卉璟集团总部。 前段时间她跟虞父提起的时候，虞父才恍然，原来郧渊是郧董的儿子。 卉璟集团和虞家的渔洋建材已经合作好多年了，这么说来，郧虞两家也算有缘。 "不好意思，没有工作证我们是不能让您上去的。"虞声踌躇了好久才跑到了询问处，意料之中的，得到了这样的回复。 她还待说什么争取一下，就见前台的小姐姐粲然一笑，微微一俯身，对着她身后，喊了一声："夫人。" 下意识地随着前台小姐姐的目光回头，虞声就看到了穿着端庄的郧母。一时间，俩人眼里皆是惊喜。 "哎哟，是小声丫头啊？"郧母三两步迎上去，捏了捏虞声粉嫩的小脸蛋，"阿姨好久没看见你了，可想念得紧。" 上次一场"乌龙"的见面之后，虞声本就对郧母很有好感，这会儿，等来了"救星"的她更是笑得眉眼弯弯："阿姨好。" 郧母拉着她，好生端详了一会儿，欣慰道："放假了家里伙食好吧？小脸儿圆了不少。" 圆了？敢情就是胖了。 虞声囧了囧，忍不住嘟起了嘴，不满道："阿姨——您就实话实说吧，虞声上上下下都胖了一圈呢。" 一句话，直逗得郧母前俯后仰，笑着点了点她的额角，说："你还小，还在长身体呢，肉多点儿怎么了？"一低头，瞧见虞声手里挽着的纸袋，问，"给郧渊带的？" 虞声点了点头，拎出一瓶酸奶："我买了三瓶，阿姨要喝吗？" 郧母接到手里，转念一想自己那俩儿子，揉了揉虞声的小脑袋，叹道："哎，还是生女儿贴心呐，小棉袄似的。"话毕，跟询问台的人交代了几句，就领着虞声上楼去了。 虞声担心打扰郧渊工作，原本只打算自己想办法溜上来，放下东西就悄悄离开的，没曾想遇见了郧母，被这样堂而皇之地牵了进来。 以往虞声偶尔也会去家里的公司找虞父，但一般都是直接乘电梯到顶层，路上也不会撞见多少人。 此刻，虞声跟着郧母走进运营部，一路上，员工们一面向郧母问好，一面有意无意地用探究的眼神打量着她。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注视，让她颇有些不自在。 郧渊老远就听到了员工跟郧母打招呼的动静，合上笔记本电脑，起身回头，第一眼望见的却是郧母身后虞声那双巧笑倩兮的星眸，不免有些意外。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就听郧母解释道："我来找你爸，正巧在楼下遇见了小声，她说要来找你，我就把她领上来了。你也快下班了，下午陪小声四处转转吧。"郧母的语速不快，却丝毫没有给人留下插话的机会，生怕郧渊要赶虞声下去似的。 "好好好，虞声交给我，您就别操心了。"郧渊说着，示意虞声坐在椅子上等他，便转身送郧母出去坐电梯了。 也亏得对方是虞声，若换作别的女孩子，郧渊定会以为郧母又动了撮合他们的歪心思了。 帮郧母按下电梯，郧渊就折了回来收拾桌面的东西。 虞声买来的手工曲奇和酸奶，已经被整整齐齐地立在了桌角，旁边还有虞声刚刚写好的便签纸，上面是虞声清秀可爱的字迹：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虞声投喂给郧渊的曲奇和酸奶呀(｡･∀･)ﾉ 郧渊："……"投喂？ 转过头，见虞声正百无聊赖地对着手指，郧渊顺手将桌上的一包巧克力豆递给她："喏。" 郧渊不怎么吃甜的，但虞声恰恰相反。认识久了，郧渊就习惯了将平日里得来的甜食都留给她。 等她接过，郧渊又补充道："这才是投喂。" 虞声可不管这些，只默默撕开包装啃了起来。 吭哧吭哧…… 投喂就投喂。骨气是什么，多少钱一斤？ 郧渊奈何不了她，只好回过头继续整理桌上的物什。 过了一阵，郧渊的余光瞥到虞声在一旁的办公椅上边玩手机、边吃巧克力豆的餍足样子，还是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这么容易满足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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