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被尿骚味熏得想出考场的王悠,在转身时突然看到一个刚跨过门槛却差点要摔倒的八九岁男童。他赶紧眼疾手快地接住了男童。 院试的考场估计是要表示一下它是不一样的考场,所以把门槛修建得很高,要给考生一种高级的感觉。 这就苦了一些年纪小的考生。有些孩子天赋异禀,八九岁就能去考秀才。他们的个子普遍较矮,若是不想自毁形象地爬过高门槛,那么他们就得被大人抱着通过,或者自己勉强伸长了腿,扶住门框,再跨过高门槛。 王悠帮助的这个男童,就是坚持要自己一个人跨过高门槛的人。结果由于他的个子不够高的原因,跨得比较艰难。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刚有点高兴自己举止有礼地勉强成功跨过门槛,就闻到考场里的巨大臭气,于是身体一下子失去平衡,眼看着就要朝前方摔个狗吃屎,多亏王悠接住了他。 “多谢仁兄帮忙。”男童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地跟王悠施礼道谢。他的脸色因为被考场臭气熏得很不自然,似乎是在极力忍耐着。 “不客气,不客气。” 王悠也赶紧还礼。 王悠本想在心里称赞这个男童礼仪学得好,面对第一次见到的陌生人也知道如何应对,但是转念一想,人家才八九岁的样子就跟他一样来参加院试了,这得多聪明啊。学习如何待人接物对他来说就是简单至极的事情啊。哪像王悠,穿越之后跟周围邻居接触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哪里出错露了马脚。 两人互道了姓名,王悠得知男童叫做王超。 在考场相遇就是缘分,记住有缘人的名字是很重要的。而且在考场这种特殊场合,陌生人之间一下子就能爆发出强烈的考场情谊,以后说不定就能成为好友了。 难得在考场还能见到小朋友,王悠就忍不住想跟男童多聊几句。但是现在是非常时刻,考生们都急着往考场里冲,生怕坐的慢了,考试成绩就差了似的,王优和男童这么杵在门口寒暄实在是太挡道,太碍眼了。 于是王悠就和男童就在后面的考生和监考人员督促下互相告别,各自去找座位。 王悠本以为自己跟前面入场的考生一样,也是要在这臭气熏天的考场考试。不过没想到的是,由于他在县试和府试的成绩,被安排到了大堂考试,也就是另外一个考场。这个考场是专门供各个县里县试和府试都是前十名的考生考试用的。王悠的成绩勉强够资格进入这个干净的考场,不过他的位置就很靠后了。 王愈的位置在考场的最前方,王悠只能通过观察她的背影来判断她考试的情况了。看到王愈端正坐着的坐姿,王悠就知道她已经收拾好了考试用具,王悠这才放下心来关注自己。 等到王悠把自己也收拾后,坐着等发试卷的时候,他这才注意到王愈的左手边坐着的考生,刚好就是他在考场门口碰到的男童。 看着男童那一动不动的标准坐姿,王悠忍不住惊讶了一下。他本以为这个男童只是比同龄人聪明一些,可以提前下场来考秀才,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聪明,考的很不错,可以坐到这么靠前的位置。难道他是其他县的第一名? 王悠刚开始猜测男童的来历时,考试就开始了。 考官们簇拥着一个穿着官服,生得面阔口方,剑眉星眼,直鼻权腮的中年男子进入考场。 王悠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他就是这届的学政,在王悠他们点名时见到过的。 学政环顾了考场一周,说了几句勉力考生好好考试的话之后,就当众提笔在考场写下试题。然后他叫人用约二尺高一尺宽的纸写成大字,粘帖在了一块木牌上面。 这个木牌就是王悠常在古装剧里看到过的,官员出行时仪仗队里有人拿着的长长的木牌。这个木牌也跟现代学校开运动会时,每个班级的班长举着的木牌很像。 监考人员举着木牌在考场内不停地走来走去,方便考生将题目完完整整地抄下来,确保不会看漏题目。抄完题目之后,考生就可以作文了。 王愈写字速度快,她抄完题目之后就低头开始作文了。王悠抄完题目之后,也开始认真地答题了。 王愈胸有成竹,不用打草稿就能提笔写文章,中间还几乎没有写错字,简直可以用一挥而就来形容。 但是王悠不行,他就算之前写过这个考试题目,再下一次作文之前,也得先打个草稿,酝酿斟酌一番才能下笔。 学政写完题目之后,就在大堂前方坐下了,正襟危坐地看着全场的考生。 考试的时间总是最容易过的,往往自己感觉都没写几个字,一个小时的时间就过完了。 王悠写着写着,然后突然有人走到了他的身边,将专注作文的他吓了一跳。 原来此时出现在他身边的是一个监考人员,他手里拿着一个像印着的东西,然后示意王悠先别写字了,把试卷拿出来让他在百字试文之间盖一个小戳。这个小戳是为了防止出现请人捉刀或者偷换试卷的情况。 监考人员找王悠盖小戳的整个过程中,王悠都没有说话,只用眼神跟他进行交流。 古达考场的规矩很严,考生考试的时候,不让交头接耳和左顾右盼,这些都是属于违规的行为。要是被发现了,轻则逐出考场,重则带着枷锁示众。 在监考人员盖小戳的一点时间里,王悠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考场前方。王愈在低头写字,姿势端正,跟平常在家作文时是一个样子。 王悠也瞥到了学政。学政正襟危坐的姿势一点也没变,不过他正盯着前排的几个考生,一边欣慰地笑着点头,一边拿手抚着自己修剪得很整齐漂亮的胡须。 看来今年考试好的前排考生让学政很满意了? 王悠他们这次院试被录取考中的考生,将来跟学政就是师生关系。其实,在学政的三年任期内,生员与学政见面的次数是很少的。 考生除了在考前被学政点名,考后被学政取中文章,以及中了秀才后谒见学政等寥寥数次机会外,一般是见不到学政的。更别说是师生之间其乐融融、畅叙师生之情了。所以考生和学政之间也几乎没有教诲和受业什么的。徒有师生之名,却无师生之实。 最后总结下来,学政对考生只不过是有知遇之恩而已。 只因为在众多文章中多看了你的文章几眼,你就被取中了。 王悠还想再多看学政几眼,看看他的视线是不是集中在王愈身上时,监考人员已经盖完小戳走了,王悠只得按捺住偷看的欲望,回归考题,继续考试。 院试虽然跟县试和府试比起来,等级是高了很多。但是它跟乡试和会试比起来,档次又是最低的。 所以院试的题目跟乡试和会试的比起来,也就显得不那么慎重了。学政们出院试题目时,往往为了显示他们的水平,就爱出一些偏题、怪题为难考生。把考生们考趴下了,他们的优越感就来了。 这一点,现代的高考出卷老师也是一样。王悠还记得他高考那年,很倒霉地碰到了数学比较难的那一年。于是王悠整个人就被考焦了。高考成绩出来的时候,简直不能看。 王悠在古代也能碰到各种超纲和奇怪的考题。他从考科举开始就搜罗了很多像高考满分作文一样的书,里面院试的题目看的他头皮发麻。很多都是一些不三不四的截搭题。 截搭题就是胡乱地把四书五经的原文随意截取几个字,搭接起来拼凑成个题目。截就是随意截断,搭就是胡乱搭配。这样的截搭题往往都是断章取义的,非常难答。 好在王悠他们这次考试没这么倒霉,碰到的不是喜欢出截搭题的学政。这届学政看上去是个仪表不凡,相貌堂堂的人,出的题目也是比较正常的。他出的题目是《蚤起》,其出处是《孟子》里的“齐人有一妻一妾”一文。 这篇文章其实是讽刺当时社会上,为追求荣华富贵而不择手段的厚颜无耻之人。其大意是齐国一男子和一妻一妾共同生活,他每次外出回家,都说自己是在达官显贵那里吃饱喝足后才回家的。但是妻子对此抱有疑虑,为何都是丈夫去别人家,从来没见达官显贵到家来做客。 所以妻子有一天特意早起去跟踪丈夫。没想到她发现丈夫所谓的去达官显贵家吃饭,其实是去扫墓的人那里讨饭吃。知道真相的妻子,回家后把真相告诉了妾,于是两人一起抱头痛哭。而丝毫不知情的丈夫,还是跟平常一样,得意洋洋地从外面回来,然后在妻妾面前大耍威风。 王悠他们根据《蚤起》这个题目写八股文,得揣摩圣贤语气,代圣贤立言。按体裁来分的话,他们写的就是代言体,也必须是代言体,不像现代高考作文那样,文体可以自选(或除诗歌外)。 既然院试题目叫《蚤起》,那么顾名思义,考生就要阐述孟子在《蚤起》里面所讲的那种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大道理。 这种写大道理的代言体文章,王悠通过几年持续不断的练习,已经能够驾轻就熟了。所以他打好草稿之后就快速地写了起来。 小剧场: 王悠看到《蚤起》的题目后,顿时一个大惊从早到晚失色。 王悠:“我大意了!玉儿会不会也跟这个妻子一样,偷偷地跟踪过我呢?” 王愈:“……” 王悠:“啊——!怎么办!为了让玉儿同意我去逛街,我一直吹嘘自己是个砍价高手来着。这谎言是不是已经被识破了?以后我是不是不能去逛街了?” 王愈:“……”(是夫君你自己说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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