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延道:“我是以为他是。” 齐承宇道:“你还喜欢他哪。” “想什么呢?”谢无延瞥他一眼。她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满不在意地道:“我真不是什么念旧情的。” 如今这种时候了,谢无延才不会真的恪守什么“嫁夫随夫”的道理,找到赵其琛之后会怎么样,她也不知道,但必须要找他讨个说法。 齐承宇猜测道:“教主的意思是……一命抵一命?” 前世的谢无延惨死在赵其琛手里,到后来被逼无奈自我了结。这第二世,糊里糊涂的回来了,如果说找到赵其琛的第一件事不是报仇,那齐承宇还真的不知道她要干嘛了。难道和赵其琛重修于好吗。 “嗯。”谢无延拍拍衣服,道:“一命抵一命。” “这样啊,”齐承宇道,“那我大概明白你意思了。不过教主,你真不想回来?” 谢无延道:“回哪去?” 齐承宇带有莫大的自豪,扬声道:“回来统领魔教啊!” 谢无延认认真真和他对视了半晌,确认对方不是在开玩笑,须臾,突然噗哈哈哈笑出来:“哎齐承宇!你看看我,看看我。”她边笑边原地转了一圈,“就这个身高,这个修为,我说我是魔教教主,谁信哪!” 也不知道迟歌是不是真的是个弱鸡,天资平平不说,还是个病秧子体质,一饿就倒、一困就睡。搞得谢无延现在步入修道瓶颈,怎么都跨不过去,还偏生餐餐顿顿不得少吃。 齐承宇捏着下巴,半笑不笑地看着谢无延:“之前不是挺英雄豪胆吗,那断崖一跳,我都差点以为你真摒弃世俗了,怎么现在又想通了,缩在斜山当龟孙?” “……” 尽管谢无延真的齐承宇是真的没心没肺,说话向来就这个态度,还是忍不住提醒道:“齐承宇你给我注意言辞。” “好好好。”齐承宇收起笑容,继续慢悠悠摇着扇子与她闲聊:“先不说这个,好不容易见一次咱聊聊别的。我昨天好像看到你在天茗茶楼那边干什么的?” 谢无延想起来,道:“哦,看相嘛,好活。” 齐承宇毫不客气地嘲笑:“还看相,江湖骗子吧,啧,真是没品。” 谢无延也不是第一次被齐承宇吐槽了,这七年之后再次听来还觉得怪亲切的,她道:“算命的和被算命的,这你情我愿的事,又没逼他们算,爱来不来呗。” 齐承宇:“好吧。算得准不?” 谢无延算命算习惯了,顺口就是一句:“不准不要钱!” 齐承宇道:“那行,你来看看我。”谢无延循声盯着他,“这么玉树临风,能瞧出什么来吗?” 谢无延认认真真地打量他一番,又是摸摸眉毛,又是捏捏鼻子的。齐承宇被弄得痒痒,忍不住道:“你这是看相还是劫色啊,我不信你这样有人来。” 谢无延道:“闭嘴。爱看不看,不看拉倒。” 又摸了一阵,她十分严肃地道:“小伙子,你命无桃花。” “……” 难得地,齐承宇被气得拂袖而去:“不准!!!” 嘴上说着气话,脚步倒还是紧跟在谢无延后边。两人一边对骂一边快步回了破庙,在陆盛问时谢无延也只是寥寥几句说是熟人,而齐承宇则继续扮演着赵其琛,一道前行。 步行直至码头,也并未发现什么奇特的地方,也不知是谁说的妖魔横世,横了半天也没见什么东西横出来。谢无延觉得无聊,便开始和齐承宇你一言我一语地骂着散布谣言的人,陆盛则静静地在一旁听着。河那头遥遥地传来钟声,谢无延道:“大早上的,又是哪家人去了?” 她这话虽说得直白难听,倒不是谢无延口无遮拦,久闻斜山这边有“鸣丧钟”的习俗,因此当地的有钱人家常常会在院里会放上一口大钟,若是家里有人死了,便会喊下人鸣钟七日,据说头七魂魄未散,鸣钟是为了能让亲人路上热闹些。 说是“习俗”,不过这个习俗也只有富贵人家过,是富贵人家的习俗,普通老百姓谁请得起下人来敲这钟。 齐承宇拉长脖子看看对岸,指着一座山的山顶道:“那边的。” 此时天色尚早,码头边上已有货郎挑担路过:“哎,听说了吗,河对头那侯老爷,死了!” 一旁的船夫突然来了兴趣:“嚯,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昨晚上,半夜里那鬼哭狼嚎的,我们那儿都传遍了,你们都不知道?” 立即有一群人凑上来:“不知道啊。咋死的?” “哎,问到点上了!就是不知道怎么死的!听说啊,侯老爷身上什么伤痕都没有,白天还好好的。到了半夜,突然起来坐在院子里,路过的家仆看到了上去打招呼,发现人已经死了!” “这,这还是人为的吗?!” “怎么可能是!我猜啊,这要么是被什么鬼东西……”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给这样了。” 众人忽然一阵沉默,脸上的神奇各异,不知在想着什么。片刻之后,一人道:“果真,这鬼节鬼节可真不是闹着玩的,我就说嘛,这做人哪,还是得老实本分些,就不该招惹那么多女人……人死后总得会回来寻些什么的……” 齐承宇听了很久,忍不住插嘴道:“这侯老爷是就住河对岸么?” 那货郎道:“是啊,”他指河对岸一座青山,“喏,看到没,就那个山上,整座山都是他家,可了不得!” 谢无延叹道:“有钱有钱。” 陆盛低着头,估摸又是在想这侯老爷死的玄机。另一边的船夫见三人一身衣冠楚楚,一看便是玄门弟子,寻见了商机,脱离人群探头来问陆盛,道:“公子,这是要过河吗?” 陆盛道:“嗯。” 那船夫立即眼冒精光,大喜道:“好嘞,三位稍等!”说着收拾收拾船面,腾出一块地来,双手摊平一伸,道:“来,三位请。” 这船煞是简陋,就是用几块粗木块钉成的,单是船夫往那一站,就摇摇晃晃个不停。 船上堆积了一大堆杂物,什么抹布啦渔网啦应有尽有。谢无延找了个干净的地方一屁股坐下,陆盛则自然而然地紧坐在她旁边。齐承宇立于船头,白衣随风簌簌飘翻,这“赵其琛”的潇洒样子,倒是模仿地有板有眼。 那一阵哭声随着小舟的移动而愈渐愈近,一方青山之下,只有一道白玉石阶雕刻繁复花纹,每一阶的纹样不尽相同,曲曲蔓上顶峰。山脚零落几家村店,不知是谁家的酒开了封,谈不上好品,弥弥蔓延到空气里去。 齐承宇看着山下的酒坊,奇道:“这山下好多酒坊。” 那船夫一边划桨一边笑道:“那可不是。斜山一半的酒坊都在这儿了,酒质不错的。” 齐承宇道:“成,那待会儿过去买些来。” 及至岸边,陆盛付了钱,彬彬有礼道谢一声便快步跟上谢无延。后者和齐承宇三两步跑上台阶,踩在白玉石阶一齐俯瞰下面风景,心底不由感慨一句真是有钱人什么都有。 正在此时,突然一声极重的钟声直蹿苍穹。须臾,有更加尖利的嗓音哭喊,三人对视一眼,加快了上山的速度。 才到山顶,抬眼就见一堆人围了屋一圈,有自家人,也有凑热闹的。几个家仆垂首站在一旁,突然看到有三个生人闯进来,也不知道上前阻拦。围观的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什么,几句话语飘飘然落入三人耳中: “这侯家近来就是不太平啊,侯老爷头上惹惹那么多花花草草。还杀什么人,你看,反被魂招了去吧,真是报应!” “要我说啊,这侯老爷就不该当那个官,钱多人胆大嘛不是,咱还是安安心心做咱自己的吧,别总想着升官发财了。” 陆盛上前拉住一人想要询问。被拉住那人原本还有所顾及,但见他气宇不凡,又彬彬有礼,浅浅噙笑,心下好感增了许多,便滔滔不绝讲述起来。 原来,这家子的老爷姓侯,是个地方官,可惜人品差得很,处处拈花惹草、四散情种,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就四处糟蹋姑娘。之前有姑娘找上门来要讨说法,侯老爷以家中已有妻室为由,给了两个钱随便打发打发也就过去了。 如今候夫人在两月前病逝,自己的女儿也是成天在山下混吃混喝、从不回家。见此,那些个姑娘又想着要讨这说法。前段时间一窝蜂全上山来,正好撞上老爷子心意不顺,几个巴掌把带头的娘们扇下山去,那娘们磕磕碰碰摔下山,恰好撞在了硬石头上,当即毙命。 齐承宇讶然道:“这么残忍?” “哎呦喂,这位公子啊,这还是小事!侯老爷当时就怕她们再找上来,还特意雇了杀手去一个一个杀。然后……哎哟!真是做了孽的……” “……说是要杀人,结果呢?”他将右手手背重重地拍拍左手手心,“反被魂勾了去吧!” 众人不禁摇头,啧啧叹息。 “鬼节鬼节,总归有鬼出来!咱可可不要再干那些缺德事了,落得这坏下场,下地狱怕也是不好过!” “我今儿个赶紧回去上柱香,可别让那些冤鬼也跑到我们家来。” 谢无延却道:“哎,先慢着。” 陆盛将她往后拦了拦,小声阻道:“莫要胡来。” 谢无延摇摇头,那群看热闹的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个小姑娘,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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