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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不适合当皇帝。    皇帝金口玉言,谈吐应当思前顾后才对,可皇上却惯爱撒谎。    天地可鉴,她李京九绝对是表过态的!    皇上居然提都没提。可见,别的姐妹八成也表过态的,只是态度跟她差不多罢了。    她这是在污蔑奕国宗室,是在逼她们!    众人顿时觉得,宫里最可口的翠皮桂心酥突然失了味道,保不准她们姐妹几个里头有一个,真是最后一次吃了。    老三不理政事,是最憋不住气的那一个。手里的佛珠被她捏得噌噌作响,她难为情地道:“国难当头,按理说正是我们这些宗室之人,为国效力的时候。可皇上您也知道我的性子,我素来不喜欢男人,又还在常心庵呆过两年。”    李京九睁了睁眼,信佛的人不是不说谎的吗?    她怎么就不喜欢男人了?夸沈彧相貌好,体力好的时候,她眼里也是闪闪发光的。    她并非不喜欢男人,只是缺男人而已。老三早年喜欢上一个织布的,爱得轰轰烈烈,死去活来,结果人家掉头就跟做染料生意的跑了。一时流言蜚语,满城皆知,她气不过,才躲在尼姑庵里过了些清净日子。    真真是骗子。李京九心里唾弃道。    “常闻陆安国以男子为重,女人去了,只有服侍男人的份儿。我这种性子,怕是讨不得淮王开心。万一这十年里出了什么差错,两国之间又因此生了什么变数,我真是万万担当不起。”    皇上冷冷看了老三一眼,那目光之厉,好似把她看穿了一般。    老三赶紧眯了眼,抡了抡手里佛珠,以掩不安。    皇上偏过头,目光幽幽的转到李京九身上,寄予了无限厚望。    “小九你呢?”    李京九清了清嗓子,斗志昂扬的将她引以为傲的老一套说辞搬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哭哭啼啼的再说了一通。    舍不得乳娘,初满,这都只是开胃菜而已。真正的关键是,她有病,离不得京城。    虽然是假病,但她好歹装了这么多年了,撑撑场面还是可以的。    你们再狠心,总不能让妹妹送死吧?    李京九说完,把眼角的泪抹了抹干净,皇上用看老三的眼神,也把李京九看了一通。    其他人目光里也带着刀子,恨不得把她这张演技精湛的脸给划个稀巴烂。    李京九心想:你们看就看罢,我从小假惯了,你们又不是不晓得。于是端起茶水来,喝了两口匀净匀净情绪,怀着欣赏的态度期待着下一个的表演。    “文樽,你也说说罢。”    一叫到老大,她便立即挤出标志性的狗腿子笑来。    “皇上,我本是要自荐的,但出门前对着镜子照了照,突然想起我已经三十了,孩子都有三个了。”    老三闭眼抡着佛珠:“三十成婚也是有的,你去年不还纳了两个侧君吗?”    众人哄笑。    老大有些不高兴,但她一向不会把不高兴三个字写在脸上,继续带着招牌笑容道:“是啊,在奕国是无所谓。但在陆安国,女子的容貌便是命根,我怕是……我怕是和三妹一样,要遭淮王嫌弃的。”    老三吃了憋,抡着佛珠的手停了下来,猛的睁开眼,狠狠瞪着老大。    “像什么话?!”皇上猛的拍了下桌子,两人才互相收了脸色。    “小十三,你说!”    小十三这个人,向来什么情绪都要做在脸上,一张脸皱得比苦瓜还难看。    “皇姐,不是臣妹不想去,是实在没办法去。我府上的那群小夫君不知从哪得的消息,听说我要去和亲,投井的投井,上吊的上吊,前前后后闹了十几出。唉……早知道便不纳这么多了……”    高,实在是高。她府里一个正室,九个侧君,整整拿十条人命做威胁,皇上能耐她如何?    皇上也没辙,只好把最后的期望,殷殷切切的寄托在老七身上。    李京九此时心里正洋洋得意:七姐,你这次怕是插翅难飞了。    老七跟李京九一样,府里既无正妻,也无侧室,只收了三个男宠,好打发得很。加之年龄尚轻,花容月貌,男人缘也算是好的。    尤其是她手里还握着些实权,皇上私下里怕早就想除她而后快,更何况,李京九还暗地里奏了她一本。    有了李京九的命,却没有李京九的病。这回,看她还有什么借口。    只见老七抬手放在腹部,轻柔的打着圈子,她一脸慈爱的抬起头,缓缓地道:“皇上,我……我怀孕了。”    “轰隆!”    仿佛一道惊雷,在这院子里绽开。    皇上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显得愈发蜡黄。    李京九不信,皇上也不信。    本着保险起见,皇上打着关爱的幌子,急宣了太医过来诊脉。    最后确确实实是怀了孕。    皇上瘫坐在椅子上,扶额想了半宿,低声呐呐地道:“这怎么办,难道要朕去嫁过去?”    “皇上!”她们几个异口同声的表示了哀悼。    扶藤院里,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大家互相窥探着彼此的神色,眼神游离中,目光来来去去,相错相织,却没有任何一道目光,与李京九有交集。    李京九觉得有些奇怪,心里惴惴不安的。    好生观察了一会儿,总觉得她们都知道一件事情,自己却不知道。    再看皇上,皇上失望的闭上眼睛,恨不得让她们几个抓阄了。    就这样安静了半天,老七忍不住了:“大家都有难处,但国家兴亡面前,只能有舍身娶义这个道理。无论如何,这趟亲,也必须有人应付。我这个做七姐虽然舍不得,但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还是小九去最合适。”    “我?”    你吃了豹子胆了,敢提我?    李京九几乎要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老大连忙道:“听说陆安国的人,最重女子清白。白宣入狱,小九便不存在家室一说,在我们几个里,的确最合适。”    好呀,文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当初皇姐要把你赶出宫的时候,是我帮你通的情,撑的面!    若不是我,你现在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做藩王呢!    言闭,小十三激动的站了起来,言辞恳切的,差点没跑过来拉她的手:“冠珠姐姐一向招人喜欢,若是和亲,必能长长久久的,保我奕国十年太平。”    李京九坐在凳子上愣了半刻,忽然笑了起来。    好啊,好啊!原来她们一早就串通好了,算计我。    我说哪里不对劲呢?    可是,我平日里又没得罪她们,要说招人恨,远不及爱挑事的七姐和不同母的文樽。    她们什么时候开始统一战线,同仇敌忾的?    李京九绞尽脑汁的想,猛然想到才不久昌叙宫的聚会,她落水没去,登时大彻大悟。    越到关键时候,越不能掉链子。稍有疏漏,便被人握住了命脉。    皇上听完,极为畅快的点头:“是啊。淮王与朕商议和亲的时候,有一条说得特别清楚。婚事若在,则十年不犯,如果和离,盟约即废。这十年之约,并非牢不可破,想打,人家随时可以休妻出兵。所以,朕一直琢磨着,尽量找个讨人喜欢的和亲,如此一来,淮王想打仗,也舍不得打了。”    皇上都发话了,她还有什么能推诿的?    离城就要病死的理由已经够充分了,她们实在要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她仅凭一家之言,也找不出由头可以拒绝。    虽然三拳难敌四腿,可是,人之将死,还是要挣扎挣扎,她若再不为自己说几句公道话,死也似得不甘心。    于是,推了凳子就要站起来。    谁知道老七却骤然笑了:“不知道皇上有没有看出来,反正我们几个是看出来了,小九对人家淮王,好像中意得很呐。”    “噢,真的?”皇上一副八卦的样子。    老大也捂着嘴笑了起来:“岂敢欺瞒皇上。小九在我们面前,对淮王是赞不绝口,夸他风姿无双,尤胜当年白宣。”    皇上转而审了李京九一眼:“小九,这是你说的?”    李京九郁结。    老三赶紧掐灭她的话头:“不单如此,今儿个早朝我还听人议论,小九私下里,居然偷偷差人打听淮王的底细。”    皇上拍着扶手笑道:“这个朕知道,桂嬷嬷同朕说了,小九的乳娘天天都到她那磨嘴皮子,除了问淮王,便问是淮王的情史。”    她们笑吟吟的看着李京九,好像在成全了一桩美事。    丝毫不记得,方才是如何一人一手,把她推进沼泽地里,她每每挣扎,她们便轮番照着她的头踩,活生生的把一个未来可能当上皇帝的公主给踩死了!    李京九气得肝胆发颤,当即便把老三送她的那串佛珠抡了下来,狠狠扣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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