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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京九看太后的脸色,跟她心头病犯时差不多,她怕把沈彧他娘给气死了。红白两事不能一道办,到时候真的成不了婚,可就没法交差了。    “本宫的确是赶路赶糊涂了,哪里说错了,给你陪个不是。”    小太监小心翼翼地将太后扶稳坐好,这才用袖子挡着脸对李京九说道:“太后娘娘,是当今圣上的亲娘,是淮王的亲祖母!”    “啊?”    我去你娘的沈彧!    如果眼前搁张凳子,李京九一准把它踹房梁上去。    她深呼吸了两口气,待情绪平稳才走到到太后面前,尽量亲和地道:“太后,您这个称谓在我们奕国是没有的,本宫从来不知道,所以算是无心之举。以后我便记住了。你消消气,消消气。”    小太监也跟着连连点头。既然一个奴才都能看出她是真不知情,何况是在宫里活了那么久的人精。太后捂着胸口喘了会儿粗气,便也咬牙切齿的转过头来,盯着李京九。    “别以为你有盟约在手,就能在淮王府稳坐不出。丑话说在前头,哀家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一定要让淮王收了性子!倘若一年之内你肚子里还是没有动静,你打哪来的,就滚回哪里去!”    不愧是沈彧亲祖母,一个喜欢休妻,一个喜欢威胁孙媳妇儿,且一个比一个狠。    李京九心里不爽得很,她这才刚来呢,日子就没法过了。不就是一个沈彧吗?既把她逼到这种份儿上来了,她还能连个男人都搞不定?!    她心里暗暗发誓:眼前这位老人家,别怪我没告诉过您。    等我真的怀上您的玄孙,再等这十年盟约一过,我李京九前脚就把您宝贝的孙子给踹了,再拍拍屁股,后脚就抱着您的玄孙出国!我要让你们深刻的晓得,什么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就这样,李京九和太后娘娘的初次见面,以不欢而散而告终。李京九被发落到南面的佩清殿里学礼仪,学规矩。    她怕又捅了什么篓子,便勤勤勉勉的学了。身在异乡,时间过得异常的漫长,她既忧虑着往后的日子,只怕是无依无靠,如浮萍浪打,摇摇欲沉,又担心着宫外的初满,到了淮王府里,也不知道歇处如何,被安排了什么活计。    就这么翻来覆去的想着,三日终于过去。沈彧终于要来宫中迎她入府了。    *********************************************************    大婚当日,本该一大早就开始仪程的,但李京九一个亲人都不在,礼部制定的许多礼节都没法落实。如此一来,倒是省却许多麻烦。    迎亲的时间也从辰时改为申时,先她迎到府上,再简简单单吃趟晚宴,就入洞房了。    李京九坐在镜前,由着下人梳妆打扮,细笔沾了丹脂在她额头轻轻描画着,眉心又痒又凉。李京九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神情恍惚,不由的想起与白宣成亲时的情景。    那时候的热闹才是真的热闹,田娘给她梳的头,初满帮她牵的马。    她娶的,也是自己真真正正想娶的人。    当时她骑在马上,器宇轩昂的把白宣给迎回家时,听着一路震耳欲聋的炮仗,心里却比什么时候都来得澄净。    她心里想,也许我李京九这辈子争名逐利,到最后都不过浮云一散,能陪在身边等我终老的人,只有白宣。    她自以为自己想得比谁都通透,比谁都成熟,可到头来,全都是错的。走到如今这一步,她才深刻的认识到,为什么会有前赴后继的人为名利争得头破血流。    因为人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都没有个定数。只有名利才是属于自己的,牢牢把它们攥在手中,无论谁来,谁走,都能一如既往的活得舒坦。    只可惜,她没能早个两年明白,否则,又何必到陆安国来受这种窝囊气?    李京九顶着沉甸甸的凤冠,小心翼翼的起身,前来恭贺她的公主嫔妃,她一个都不认识。还好沈彧来得准时,顺利将接她出宫去,花轿在奎城足足绕了三圈,才抬回淮王府。    沈彧在外头踢了花轿,牵她下来。    李京九尚且有些不习惯,除了白宣和她父妃,还真没牵过别的男人的手。    她犹豫着搭了上去。他的手比白宣的有力许多,十指虽匀称修长,手心里却生着薄薄的茧。他稳稳的牵她过门,跨门槛的时候,还低声提醒她:“左脚提起来。”    沈彧捉弄她的事情,她还未来得及跟他算账,新仇旧恨酿在一起,心里怨怼着呢。但她头上盖着张红帕子什么都看不见,也只能由着他吆五喝六。    但一味容忍,不是李京九的作风,实在憋不住时,也会悄悄在他手心里拧起一撮肉,狠狠的旋来扭去。    “嘶……”    沈彧顿了一下,也没太搭理她,两个都是要面子的人,当着高朋满座,各有各的顾虑。沈彧提着步子继续往里头走,前前后后的恭贺声不断。    他停下,李京九便停下,他走了,李京九又跟着走,陆安国人所谓的夫唱妇随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当然,李京九是很不习惯的。她向来喜欢大摇大摆的走在最前面,小夫君都跟在后头端茶送水的好。    心里一阵嘀咕之后,便倒了二人拜堂的吉时了。这个过程倒和奕国的一模一样,李京九都麻木了。    拜过一次的人就知道了,礼节再多,誓言再重,到最后说不作数了,便不作数了,连个屁都不是。这一点,休妻数次的沈彧,肯定也颇有心得。    所以,整场婚宴下来,李京九真正在乎的只有她的肚子。折腾了这么久她是真的饿了。    她跟陆安国的女人不一样,不可能日日缩在家里,足不出户,天天三顿就能养得珠圆玉润的。    她在奕国朋友多,一天吃五个场子也是有的。    有时候跑场子习惯了,到了那个点,没人请她吃饭,她在昭坤府里就算只有点心,也要让下人端来压压胃的。    可是今日,她早上匆匆吃了口粥,便开始梳洗打扮,还没出宫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现在,各种礼仪一弄,本就算不得英朗的身子骨,更是气都喘不匀了。    李京九先行被送进洞房,她耐着性子,等喜娘和丫鬟把婚房该准备的准备好了,新娘子该做的,也一一交代完毕了,才准备物色吃食。    “王妃娘娘,您先歇会儿,王爷没来之前,千万别掀盖头,不然不吉利。”喜娘嘱咐着,合上了门。    洞房里就只剩她一个了。    想当初她娶初满的时候,可是每张桌子都足足喝了两轮,才被放回洞房的。    看今天这架势,沈彧没半个时辰是不可能回来了。李京九胆子愈发大了起来。    至于红盖头……    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她向来不信这些。    盖头一掀,她走到桌前,喜秤也摆到一边,挑盘子里的莲子,花生,来吃。饱满的都被挑完了,还是觉得饿,于是又盯上了那头烤得嫩酥酥,油亮亮的小乳猪。    莲子花生,各吃一把,瞧不太出来的。    可喜娘交代过,按规矩,小猪是要夫妻俩一起切开,各吃一点的。    这么完整的一只猪,随便哪里少块肉,一眼就能看出破绽。万一待会沈彧瞧出点破绽,会不会觉得她很失礼数?李京九站在原地,认真的想了想。    猪是死的,人是活的,哪有活人将就死物的道理?大不了,就剜猪肚子里的肉来吃嘛,他再仔细,总不至于把猪翻过来看吧?    小猪靠得金黄油亮的,李京九实在忍不住诱惑,操起小刀便剜了起来。    她不大使得惯刀,吃得满手都是油,又没找着盛着水的盆子,身上也没有绢子可擦,四处寻一通,床上刚巧摆着张白色的绸子,大小正好。于是就顺手揩在白绸上。    这猪也不知道是用什么秘法烤制的,油而不腻,又脆又香。李京九越吃越带劲儿,一手按着猪,一手操着刀,右腿往凳子一踩,这样才好使力切肉。    李京九将片好的三块肉叠到一起,用刀叉着,仰头送进自己嘴里。    就在这时,“嘡”的一声,门被踢开了。    她真不知道沈彧会这么早闯进来,如果早知道,绝不动它的半根猪毛。    非但不动猪,而且一定会把衣襟往下掰扯掰扯,以最绝对风骚的姿势迎他进门!    然而万事没有早知道,她牙齿咬着的小刀,还来不及吐出来,就听见喜娘尖叫一声:“天啊!”    她赶紧拔了刀,用白绸擦了擦嘴。回过身,沈彧就站在门口直勾勾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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