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王,小世子脸色发紫,呼吸艰难,倘若再这么犹豫就真的来不及了。”李京九理也不理沈彧。 “淮王妃,你怎么能这么说?”旁人大骇,纷纷扭头骂道。 她也知道不吉利,可她如今地位一落千丈,若不激一激辰王,辰王怎可能把小世子托付给她? 辰王妃吓得直倒气儿,隔着老远都凭空抓扯着小世子的影子:“不,我仲闲不会有意外!绝不会!” 李京九就这么直直的逼视着辰王,一副信而有征的样子,其实内心里,她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当年文樽公主的长女是死了的,太医也只阐述了当时可以施行的急救办法,她只记得其中一个办法,且完全没有试过。 按她知进退的性子来说,辰王如果不愿,她也该作罢了。可现下,这已经不单单是人命和利益的问题。周遭四十来人,没有一人瞧得起她,愿意拿她的话当话。 她真觉得自己是个外来的流民乞丐,连摇尾乞食都要遭人白眼。 尊严问题,她实在忍不了。 “辰王,世子已经没有呼吸了,根本等不及大夫。非常关头,用非常办法,你坐以待毙难不成是要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吗?” “本王,我只是……我只是……你让本王想想……”辰王紧紧咬着牙,低着头。 辰王妃身子一软,话都捋不直了:“仲闲当真……没有呼吸了吗?” 辰王眉头间全是紧拧的青筋,一摇头,泪珠子就滚了满面。 “那便让内子试试,如若错了,本王担着。”沈彧一脸淡定,伸手扶了她后背一把。 不待李京九反应,辰王已脱了手,她连忙把孩子接过来。此时,众目睽睽,如芒在背,她却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镇定,说是手脚慌乱也不过分。 她没生过孩子,原来孩子会这般软,这般小,究竟怎么抱才好啊? 乌紫的小娃娃在她手里颠来倒去,辰王妃看得心惊肉跳:“仲闲!” 这一叫把李京九叫得更乱了。 “别慌。”沈彧道。 李京九点了点头,干脆坐了下来,一手生硬的揽着孩子,一手撬开孩子的嘴,直接伸进去一掏。 “你!你这是要做什么?”辰王顿时就后悔了,伸手要抢回孩子,李京九却动作麻利,从孩子的口扣出不少白块来,跟豆腐一样。 辰王看得发憷,手就停在半路,没敢动了。只见孩子又被她反扑在腿上,后背上“啪啪”就是几下,果然不是亲妈,这声音响亮得,听得辰王妃一身虚汗。 但就是这么狠狠几下,又吐出来不少白块来。 “现下如何?”辰王急问。 李京九看着孩子,她也不知道怎么样啊,方法是照着太医说得做了,可孩子仍旧没有啼哭。李京九想不出哪里不对,朝着孩子的后背又是几下。 “别,别……把孩子还我,把孩子还我!”辰王妃大吼着,她若是能站起来,怕是要把李京九撕成几大块了。 辰王也耐不住了,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又还是个枕头般大小的孩子,平日里捏下脸蛋儿都舍不得的,如今气若游丝,还要被个什么都不懂的妇人这样打!也顾不得沈彧的面子,上前就抢孩子:“还是等太医来吧,把孩子给我!” “对对对,还是等大夫来稳妥,快还给辰王。”旁人也都纷纷劝责。 李京九两耳不闻,手劲不松,又是几下拍打。 “你这个疯子!”辰王大吼一声,急推李京九一把,突然间孩子咳嗽了两声,“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众人呆了,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被推倒在旁的李京九。 辰王连忙将孩子抱起来,轻轻抚着后背:“不哭不哭,仲闲不哭。” “仲闲,仲闲,娘亲在这儿,快让娘亲抱抱!” 辰王刚才推的那一把,手劲儿有些重了,亏得李京九扶着了石桌,才将身子倚正。 “莫要将小世子竖着抱,还是头朝下,彻底将凝结的奶水吐干净才好。” 辰王本是要报给陈王妃看的,听罢,连忙坐下来,学着李京九方才的样子给小世子拍背,口水连着奶块又吐出来些,小世子也越哭越有劲儿。待嘴里都干净了,又才抱给辰王妃看。 辰王妃见孩子气色慢慢恢复,吓得虚软的身子也才有了力气。 宾客们看李京九的眼神就变了。但碍于面子,个个都把手插进袖子,紧缩不言。 沈彧俯身在地上捞了一把,拾起个金闪闪的东西,顺手往她发髻里一送:“你的步摇掉了。” 李京九的地位瞬时又噌噌的往上冒了几节,远处,柳淳安看着沈彧眼中满含的柔情,的身影微不可察的摇摆了一下。 然而,当事人却毫不在意这份殊荣,朝着沈彧淡淡的点了点头,仿佛帮她捡步摇的只是个奴才而已。待反应过来,才懊悔不已。 这又不是在奕国!沈彧方才明显是在跟她示好,她这么轻描淡写的回应,完全是在打沈彧的脸。 母上说了,男人是很情绪化,很小家子气的东西。你若不及时哄着,他暗地里可是要记仇的。 李京九盯梢着沈彧的脸色,而沈彧却面色亲和的看着小世子,说不清是真的心系小世子的安慰还是在给自己找台阶,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但记仇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李京九含笑微微的摸了摸头上的金步摇:“还是王爷细心,多谢王爷了。” 沈彧半点反应也没有,她心里便悬了起来。沈彧这是生气甩脸子了?她笑得越来越尴尬,只见沈彧忽而鼻息一咻,头也不转地道:“今儿个当着旁人的面,你倒会讨好卖乖。平日帮你挑鱼刺的时候,你为何不说谢字?” “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淮王方才说了什么?帮她挑鱼刺? 休妻成狂的淮王殿下,居然会帮一个二婚女人挑鱼刺?此等恩宠,真乃亘古奇闻,绝无仅有!只怕不用等到翌日,全京城都要传得沸沸扬扬。 辰王妃是个聪慧人,识局势,赶紧抱着孩子行至李京九面前,斩钉截铁的跪了下去。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李京九着急地劝着,其实心底里倒巴望得很。 辰王妃执意要跪着:“孩儿的性命是娘娘所救,我与孩儿必须要行这跪拜之礼。” “好了好了,本宫又不是什么神医妙手,不过刚好晓得点应对之策而已,用不着如此大礼的,快快请起。” 辰王妃还是盘在地上,不住地瞟着沈彧的颜色。 而沈彧看着辰王眉头紧皱,看在弟弟心疼妻儿的份上,才松了口。“满月酒,当欢欢喜喜才对,辰王妃快起来吧。” 辰王妃这才肯被旁人搀起:“方才是我着急过了头,说得那些话,娘娘千万别往心里去。” 辰王也十分不好意思,对着李京九拱了拱手:“方才小王一时失态,出手有些重了。现在想来,真是惭愧至极。小王真是……” 一个做父亲的,一个做母亲的,为了儿子,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倒也稀松平常。李京九并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辰王夫妇已对她感激涕零,她既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那些鸡毛蒜皮的过程,也变得不足挂齿了。 她宽宏地摆摆手:“王爷万千别再这么说了。仲闲是我侄子,临危关头我都不帮,往后怎担得起他一声‘伯母’?” 这话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且说得十分漂亮。 辰王妃心里更觉得亏欠。救命之恩,本就无以为报,更何况辰王还动了手,把人家步摇都攘落了。当时沈彧的脸色就黑得极其难看,但她护子心切,没心思多想。 直到沈彧把步摇捡起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往李京九发丝里一送,她便清楚,沈彧是真真正正生气了,并且有意要讨一个说法。 只有辰王这个傻子还不知道,以为自己仍旧是胳膊肘里,李京九才是胳膊肘外,断断没有察觉沈彧的维护之意。 还好李京九帮他们说话,沈彧才不好深究。 “辰王殿下,长兴药局的朴大夫来了!”下人气喘吁吁的跑进来。 一直未插手的任常香拱了拱手道:“小世子虽已转醒,但还是要让大夫好好看看才妥当。王爷和娘娘怕是有的忙了,下官不便多扰,先走一步。” “任相……”辰王觉得自己没招待好人,很是自责,相劝的话还没说出口,旁人也开始纷纷请辞。 小世子出了这样的事,奶娘和下人,里里外外都要清理一遍。辰王和辰王妃也吓得不轻,孩子确认无恙后,该好好休息的,还得好好休息,的确不便多扰。 沈彧也道:“我与冠珠也不多留了。” “皇兄……” 辰王妃连忙起身,把孩子抱给奶娘:“诸位多坐会儿吧,厨房里还做着点心。” “还是小世子要紧,来日得空,来日再聚。”柳淳安道。 辰王妃只好向众人做了个礼:“多谢诸位体恤了,今日招待不周,还望诸位多多见谅。往后若得闲暇,再让王爷好好招待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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