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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相?”李京九着实惊讶。虽然早有耳闻,不至于反应激烈,但她实在没想到,此人草根出生,竟有如此风骨!    倒不是说李京九瞧不起穷人出生,可一个人的气质,非一朝一夕能形成,与人平生境遇总是分不开的。    她当年手下也有几名寒士,都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可言谈举止,要么畏畏缩缩,小心翼翼寻人脸色,要么又总是夸大其词,捻酸显摆,生怕旁人瞧不起她。    像任常香这般,不卑不亢,盎然有风的人实在少见。尽管他未多言语,又站着不动,也自一股书香气徐徐散来,沁人心脾得很。    那些自小就受人栽培的世家子弟,也未必能如此超尘脱俗,何况他从小连饭都吃不饱,却未沾得半分世俗之气,真是难得中的难得了。    李京九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说来有些离谱,就是多瞧的这两眼,竟叫她生出些似曾相识的感觉。怎么越瞧越眼熟呢?    是方才吃席的时候,晃到过么?    不,她对男人从来过目不忘。若在席上见过,一定会有印象。    或许是男人见得太多,有些相似之处?    李京九不好盯着人家揣测,先把话头笑盈盈的递了出去:“久闻任相大名,如今得见,真与传闻一般无二。只是方才吃席的时候,我怎么没见着任相?”    “任某坐在角落里的那桌,和女眷隔着一桌人,自然难见。”    “原来是这样。方才我听见几个大人都在寻你,任相不回去看看吗?”李京九好心提醒着,有人巴结,是好事。    “不用。”    “为何?”李京九微有讶色。    任常香牵着袖子摆了摆手,反问道:“那殿下又为何不回去?”    二人相视,慧然一笑,瞬间便有了些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怜惜感。    李京九想找点由头自然而然的续话,这一琢磨便想起辰王说过的一句话,任常香曾画过一幅临水照花图,图上女子与她仿似。李京九想到这里,难免好奇,筹措一番又不好公然相问。毕竟身为淮王正妃,其他男人画的丹青与她相似,便已成忌讳,再主动追问,这在陆安国叫什么来着?    噢,不守妇德。    这就很郁闷了,本是桩坦坦荡荡的巧合。她是奕国人,又是第一次来陆安国,那幅丹青还能是任常香照着她画的不成?    李京九四下展望一番,趁周围无人,环境清幽,倒是可以满足满足她的好奇心。任常香年纪轻轻任了宰相,想必也是不拘一格的人,应当不会介意才对。    李京九上前一步:“任相,我听闻……”    “快!快去请大夫!快!”话头还没引出来,就听见有人在廊上慌慌张张的跑过。    任常香被引去了神思,疾步出了亭子,李京九也追了出去,二人一同截住了下人。    “这般着急做什么?”    下人抬头一看,见是任常香,慌乱的眼神强定了下来,哭腔道:“大人,我家小世子爷出事了!”    “嗯?”任长香和李京九对视一眼,没再继续吻下去,急匆匆地就往回赶了。    *****************************************************************    庭院里人群偎成了马蜂窝,只有沈彧孤伫在人群外,似乎不大舒坦。他将腰间的三眼天河石取了下来,托给一个年轻小厮:“进宫,请太医来。”    “是!”小厮片刻不敢耽误,揣着腰牌,足下生烟。    远处,廊上走过来一双人影。沈彧抬头,恰恰瞧了个正着。一个柳绿儿的身影和穿着梅红色纱裙的姑娘并肩而来,    那长廊很窄,二人便靠得很近,一眼望去倒似璧人。沈彧蹙了蹙眉,转头望着焦急如焚的辰王,装得一副正经模样。    辰王妃已然颓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左右都由丫鬟搀着,眼睛半虚,似要昏过去一般。任常香走近,轻声垂问一旁的柳淳安:“柳小姐,小世子如何了?”    柳淳安回头,见是任常香,连忙做了个礼,压低了声音,尽量不让辰王妃听见:“任大人,这原本是要给小世子落胎发的,谁知奶娘去抱人的时候,小世子却浑身发紫。抱了过来,不哭也不闹,怎么摇都摇不醒。”    “叫过大夫吗?”    沈彧凑了过来,将李京九朝自己跟前拉了一把:“已经往长兴药局赶了,小王也命人去了宫中。”    “现在情况如何?”李京九问道,丝毫没在意沈彧动作的目的。沈彧瞧了瞧她,又再瞧了瞧任常香,摇头道:“不容乐观。”    以前在奕国当公主当习惯了,但凡有点大小事情,她都要凑凑热闹,关键时还得拿拿主意。    可此时人群围得紧,陆安国男女授受不亲,李京九身为女眷又不好硬挤。她前后张望一通,没得办法,索性爬上石凳子,探头探脑的往人群里看。    女眷们本就见不惯她,这种关头,当然要借着主人家的火气压她一头:“王妃娘娘,您快下来吧,踩在石凳上这……这成何体统?”    李京九眯着眼缝儿,终于看清了。小世子鼻子孔里、嘴角边上,都有白痕。    是奶渍。    这症状颇像五年前她看见的那一幕。她堂姐,文樽公主,生的头胎就是这样死的。且文樽公主还是住在宫中,太医院的人赶来只花了半柱香的时间,都没救得成。    而今小世子脸已经发紫,才匆匆去宫中请人,等太医到了,黄花菜都凉了。    “王妃娘娘,你金枝玉叶的,没想到腿脚还挺利索。石凳这么高,您左右还是小心些,万一摔着碰着了,岂不是给王府添乱,快先下来吧!”    不满之声,愈发高亢。但李京九根本没工夫跟她们计较什么贤良淑德,脑子里飞快的算计着眼前的大事。    假设她能救下这孩子,便成了辰王一家的恩人。沈彧十分心爱这个弟弟,若得辰王偏倚,和沈彧的关系岂非更进一步?    再者,柳淳安和辰王妃关系甚笃。沈彧与柳淳安来往,可能都指着辰王一家牵线搭桥。若是她救了小世子,辰王妃必定感激涕宁,以后辰王妃更向着谁,还说不一定呢!    “让本宫看看世子。”    李京九从石凳上跃下来,带着股凌人的架势,旁人虽觉得她失礼,却也本能的让出条道来。    人群里头,辰王抱着小世子,泪涕纵横。见李京九这副架势,抱着奶娃娃的手不由紧了紧。    李京九仔细又看了一遍。“小世子这是呛住了,本宫倒知道些应对办法。王爷可否将小世子交与本宫,试上一试?”    众人皆惊。她既不懂医术,又只是个女人,竟在人命关天紧要关头,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荒唐话。    什么试上一试?小世子的性命,是能拿来试的吗?    当真是妇人之见,荒谬至极!    “冠珠。”沈彧喊了她一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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