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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亮的光从幔帐里微微的透进来,照着沈彧坦荡荡的一身。    他一整晚几乎就没消停过,黎明时分依依不舍的放过了李京九。    他却睡不着,又或者是舍不得睡。他支着额,看着窗户纸从黑到白,一点一点亮开。    李京九不经意的翻了个身,后背露出来一大块白肉来,他下意识的去给她牵被子,低头,却猛然瞧见她一身的淤青。    后背,脖子,锁骨……遍地开花。    沈彧这才意识到昨儿个的确喝太多了,失了力道的掌控。    他轻轻抚过她身上的斑斑点点,蹑手蹑脚的起身,在柜子里找上回给她的那盒膏药。    左找,右找愣是没找着,由是只好穿了衣服起来,再去宫里拿一份。    等李京九睡醒的时候,已是正午。她睁开眼,褥子压在后背下,连肩膀都没露出来。她发誓,这是这个冬日一来,被子盖得最牢实的一次。    牢实归牢实,无非暖和一些罢了,可身子骨跟散了架似的,到处都疼。    尤其是身下某处……到现在都跟火燎似的。    她艰难的支起身子,褥子滑了下去,入眼的是自己身上遍布的淤青。    嘶……这陆安国的男人怎么这么生猛……欢爱一场跟要了命似的。    脑海里不由的旋出昨儿夜里的画面。    那场面之激烈,李京九顿时脸颊就烧了起来。    咦,沈彧人呢?    八成是早上醒了之后就后悔了,气急败坏的走了。    再加上昨夜里还骂了他,怎么就骂得这么自然而然,得心应手,收都收不住呢……    罢了,随他去吧。说不定一次就怀上了呢,反正她也不想再经历这样的夫妻之礼了。    由是这么琢磨一通,自觉还是稳赚不亏,于是想要穿衣服叫人进来服侍洗漱。    可光着身子在床上爬了个来回,昨儿个的中衣被沈彧丢哪去了呢?    她薅起褥子细细的翻了一遍,最终看见成片状的白纱静静躺在床脚尾。    嗯,她的中衣被撕成了片状……    很好,这可是用去年金州国进贡二来的白寻蚕丝做的。此蚕乃朱青蚕,生的娇嫩肥圆,极易夭折,养个千把只,最后也只能吐出半匹来。    皇姐碍于她的位高权重,跟割心肝似的赏了她一匹,她便让人拉薄了,差田娘做了件中衫来捂里子。    看瞅着要过年了才舍得拿出来穿一回,结果第一次穿就被沈彧撕了个稀巴烂。    如此算来,好像又不太赚了……    李京九无奈叹了口气,下床捡起肚兜,又在衣柜里翻了中衣来合上。    “巧儿!”她叫人进来洗漱。    “唉!娘娘稍等,奴婢们就来。”    丫鬟们端着脸盆,帕子一拥而入。她抬头瞧着外头大好的晴天皱了皱眉:“这是几时了?”    “回娘娘的话,午时。”    “午时?为何不早叫醒本宫。”她还心想着找阿洲给初满递封信,问他在禁军里可能想到什么办法,让她去地牢见金鳞一面。    几个丫鬟你看我我看你,绷不住窃笑起来。    “王爷说了,娘娘昨夜辛苦,今日要多睡些时辰,不要轻易打扰了娘娘。”    柳絮说完,又瞧了她脖子上的淤青一眼,立即羞赧的转过头去。    李京九本是不臊的,被几个小丫鬟弄得反而不适应。    她勉力保持着平日的端庄,撩开头发,伸直双臂,让她们给她穿衣。    巧儿见状从妆奁里取出个小锦盒子,端着走了过来,眼神闪烁,似有些害羞。    “娘娘,您身上的淤青怕是要处理处理才好。王爷给您拿了盒药膏来,嘱咐奴才们给你涂上。”    似乎没料到沈彧会是这样的态度,李京九微微一愕。    他这是关心她?还是折磨她一晚上,有些愧疚?    总之应该不是生气吧?    倘若不是生气,那便是大赚。    李京九抿然一笑,倒还有些欢喜。倘若他真是愧疚就好了,或许还可以求着他帮衬帮衬金鳞的事情。    “奴婢伺候娘娘涂上?”    李京九满意的收下道:“不必了,没破皮倒也不打紧。王爷他人呢?”    “在书房里看书。”    “去,让厨子多烧几个好菜。柳絮,饭菜烧好,你去请王爷过来用午膳。”    “唉!”柳絮清脆的应道。几个丫鬟相看一眼,这岚风院的好日子总算要来了。    *************    天气晴好,饭菜便直接摆在岚风院的大石桌上。    石凳子冷,下人便取了软垫衬在下头。李京九等着沈彧,却受不住阿奇一副摇尾乞食的样子,挑了几块糖醋排骨扔进了篱笆里。    阿奇狼吞虎咽吃得正香,便听见巧儿在门口恭迎道:“见过王爷。”    沈彧穿了身鸦青色的双联大氅,腰间依旧拴着那颗碧眼天河石。他轻轻点了点踱步进来,看不出和平时有什么两样。    但气氛显然有些微妙的不同。你要说哪里不同,也一时说不上来。李京九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的想多了。    柳絮忙为二人递了筷子摆了菜,退到一旁略显拘谨。    沈彧拾起筷子,数了数桌上三十二道菜,顿了许久才开了腔。    “你今日胃口很好?”    这话问的很多余。既是诚心邀他来吃饭的,难不成几道青菜南瓜就把他打发了吗?    李京九看出他根本不知该说什么,不由得往门口打望了一眼,阿洲竟没跟着过来。    于是,把柳絮和巧儿都屏退了出去。    “巧儿柳絮,你们都先下去吧。这儿不用你们伺候了。”    “是。”二人笑嘻嘻的给李京九递了个眼神,躬着身子退出了院门。    院子里只剩他二人,沈彧的目光陡然便褪去了一层伪装的壳子,变得亮了起来。    他放下筷子,支吾着道:“我……我昨儿夜里喝醉了。”    这是打算不认账?    李京九漫不经心地道:“看得出来。毕竟伺候得不大好。”    “咳咳……”沈彧凭白被呛了一遭。他忘了,李京九是奕国的女人,大女子主义很严重。    但被一个女人说活不好,是个男人都会颜面无存。沈彧想辩驳,瞧着她脖子上的淤青又实在没有辩驳的立场。心一下子软下来,关切道:“是不是很疼?”    “自然很疼。你瞧瞧篱笆里的阿奇,不觉得它没出来迎接你很反常吗?”    “对,阿奇,你不认识本王了?”    “它哪有那个胆子认你!你昨日逮着它一顿好揉,它嚎得把一院子的人都吵醒了。老虎都挨不住你几下,本宫这身子骨又怎么经得住你折腾。我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这样的苦头。”    “我……我下次注意。”    下次?李京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眸子愣住,正好对上沈彧粲焕的目光。那双极沉稳的眼睛,甚少能露出这么直白的神情,跟一个想吃糖葫芦的小孩一样。    李京九心里没来由的越发高兴。趁着这时机,赶紧把金鳞的事情说一说。    “沈彧,我同你说个正经事。你可知南疆俘虏了一群奕国将士没?”    沈彧的神情一瞬暗淡了下来。本以为李京九做着一桌子饭菜,应该是有心对他好。可现下看来,还是自己想得太多。人家只是借着他干的错事,来找他帮个忙的。    “不大了解。”他拧眉一思,装作没关注这事儿的样子,就是不肯把自己暗地里为她做的事情告诉她。    一来,不符合他高冷的性子,说出来有损颜面。二来,她根本就不喜欢自己,自己还一个劲儿的往她脸上贴,实在是不知趣。    “我倒是知道一些。其中有个俘虏是我在奕国最好的挚友。今年刚满十九,人还年轻着。平日里大大咧咧,心存友善,断不是什么宵小之辈。她十五入军,随她养母南征北战,命途多舛。如今被镇国公俘去,押进了地牢里,性命堪忧。”    她想说的,沈彧几乎都能帮她续全了,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听着,一边拨着盘子里的花生米儿。    “我知道我现在是自顾不暇,但她这么好一个人,不该是这样一个下场。有时候自己闲来无事,便琢磨这到底是为什么,想着想着,都觉得生活无望。”    沈彧点了点头。    嗯,他家夫人是个很有脑子的人。求人之前,先让人心中有愧,再让人吃人嘴短,最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以自身幸福来压他一压。    这波恳求,他是做不出来的。但效果却十分显著,至少他明白她在使计,可看着她微撇的唇角,心里依旧软了。    由是,他找了个她能顺着接下去的台阶,“你不必太难过。皇上说了春后问斩,那便还有回旋的余地。”    李京九连忙抹了抹根本没有泪的眼角:“真的?”    沈彧看着她装模作样的神情,又难过又想笑。“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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