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能不能进地牢见见她,说不定能劝降她,让皇上招她做个差使。” “难。父皇招降她做什么?她再勇猛,终究是个女人。难不成还让她领着陆安国的军队打仗?” 李京九眼神一下暗淡下来。沈彧说得极其有道理,这一回不是装的,是真真的难受。 若做不了文职,便只能做闲职。一旦做了闲职,天下人就知道金鳞走了后门。皇上给敌将走个后门,这不是可笑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皇上愿意给她安个闲职,但京城那么多关系户,都等着闲职的空缺。结果,反被敌国的俘虏给抢了去,关系户们闹是不闹,流言蜚语传是不传? 她淮王妃的位置还要是不要? 李京九一时没了吃饭的心情,直拿筷子划拉着碗里的白米。沈彧看了两眼,皱着眉道:“但也不是没办法,你若能劝她抖出南疆的布防图,皇上给她安个闲职,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朝中不会太有意见。” “可金鳞她……劝降她都是码不准的事,还谈什么布防图……不如一刀给她个痛快得了。” 沈彧闭了闭目。实在看不下去她颗米不进的样子。 “那就劫她出来。” 李京九惊得筷子一翘,险些就落在地上,还好沈彧手快,一个拈花接了回来。 “吃饭。开春还要十余天,此事有的是日子谋划。” “你方才说的是真的?会不会引火烧身……” “我还能烧什么身,劫个俘虏而已,就算被查到,旁人一想就能知道是因着你的关系。如此一来,我倒构不成通敌叛国,倒是你——红颜祸水,祸国殃民。” “我倒是不怕的。” 沈彧见她轻轻的松了口气,便知她还算有点良心,不想连累于他。心里总算得了点安慰,她到底还是装着自己的。 由是满足的笑了笑:“吃饭,吃饭时不想别的。“ “嗯。”李京九狠狠点了点头,夹了个大猪蹄子往他碗里塞去。 ****************************** 还有五天就要除夕了,陆安国以北突然倒了春寒,下了一年中最冷的一场大雪。本就关门闭户的街道,显得愈加冷清。 淮王府正门前刚挂上的几个大红灯笼被雪坠得掉落下来。阿洲只好上辰王府去找来几只小巧点的,重新布置上去。 按理说,这些锁事本该由王府的女主人来主持操办着。然,咱们淮王府的王妃素来不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李京九窝在榻上,专心致志的看着桌上的一张羊皮图纸。 沈彧递她一盏参茶,她便喝一口,又还回去。沈彧又抓一把瓜子,拨好了放在碟里,她只管伸手往嘴里塞就是了。 阿巧在一旁看着,羡慕得不行。他们家的王妃也太好命了,身为女人,却全享着男人的福。 李京九细思慢想,指着羊皮图纸上的一处给沈彧看:“这条线也太长了,路上守卫少也有十来个,要不要换条路线?” 沈彧凑过去看了两眼,摇头道:“这条路是最先换岗的。我的人换进去,别的路又还没值换好,此时地牢守卫最是散乱,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你的人都牢靠吗?” “以前的旧部,你放心。只是有个问题你需要先想清楚。把人换出来了,你打算如何安置她?” 沈彧的计划,是用一具女尸把金鳞给换出来。 正好,他手下的门客有桩夙仇,仇人是烟花巷的老鸨。于是,好生预备了一瓶长生散给她。这种□□,一吃下去以后,会浑身开始起疹,压迫呼吸。 等人彻底窒息而死,人也就肿得完全变形。如此一来,既帮手下解决了一桩心事,又能把金鳞给换出来。 毕竟在牢中嗑药自杀的人不在少数,倘若成功,道理上说得过去,若要追查,面对一具皮抛烂肿的尸体,大理寺也无从下手。 只是,把金鳞换出来以后怎么办?放她回奕国? 好是好,但不大妥当。她若回家,身份必然瞒不住。陆安国丢了个俘虏,奕国又让她重新领职,如此一来,是谁在其中偷天换日,嫌疑自然就落到了淮王府头上。 但不放她回去,她便成了个浪人。孤身一人背井离乡的,这又大过节的,还下着雪,李京九真有些忍不下心。 她脑海里生出个大胆的想法来,凑在沈彧耳边小声道:“要不然,让她住在淮王府。” 可以,不愧是养老虎的,他家夫人胆儿够肥。 沈彧睨了她一眼,不想理她。 李京九下意识的扭了扭他的脖子,跟小时候求她父妃一般。 “你给句话呀,你门客这么多,多招她一个又怎么了?” “我从未有过女门客。” “那让她当我丫鬟好了,有我一天十二个时辰看着,绝对不会给你惹麻烦。” 沈彧侧头她一眼:“你确定她能当丫鬟?人家以前可是做将军的。” “她没有架子的,别说当丫鬟了,有时候她还趴在地上给我当马骑!” 又长又软的睫毛贴在他耳廓上瘙得实在太痒。沈彧缩了缩脖子,看着她闪着金子的目光,倒是少有的女儿作态,不禁绯了脸颊,温柔的点点头。 李京九欢喜极了,起身就在他额上砸吧了一下,沈彧被这突如其来的逗弄弄得无所适从,正要低头平复下心情,却一把被她捧住了脸。 不知是她的手太冷,还是自己脸太烫的原因。跟火炉贴着冰片似的。只见她盯着他的眼睛,满意的点评道:“沈彧你知道吗,温顺的男人,特别好看。” …… 温顺?活了二十三年,第一次被人说成了温顺。 当他是猫吗? 如果她不是自己心尖尖上的人,他直接反手一个大耳刮子把她扇到房顶上去。 沈彧忍了又忍,但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又实在不想打断。 算了,你是夫人,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等啊等,盼啊盼,除夕那天总算来了。五日的大雪没有一刻消停过。 老皇帝中了风寒,似乎有些扛不住了。 沈彧照例进了宫中,要和皇亲国戚们一同进宴。按理,李京九也要去的。 但沈彧想着她必然会担心地牢的状况,坐在宴席上,怕也是魂不守舍。由是,便给她编了个有孕在身,大雪天不便行路的借口,让她安心呆在家中等候消息。 李京九捂着沈彧的大氅立在门前,手揣在兔毛做的锦绒袋子里。阿奇抬了爪子去抓她的腰带上的菩提玉,被她抬手打开。 她望着鹅毛大雪潇潇而下,有些躁动不安。 “柳絮,把治心疾的丸子给我下。” 柳絮连忙在抽屉里将药瓶取过来,又把茶换成了白水递到她面前。 “娘娘别太担心。大过年的,谁还管地牢的事儿啊。衙役都得回家吃团圆饭呢,地牢里的看守一定十分松懈。淮王殿下亲自安排的人,头脑、功夫都是一等一的,换个人出来,定不成问题。” “嗯。”她浅浅笑着,将药含在嘴里生吞了进去,拂开柳絮手里的热水。 柳絮的话哪能安慰到她心里去。 除夕守卫固然松懈,可敌国的将军肯定首要看守对象。俘虏若丢了,损的整个国家的体面。 一具死尸运进去就颇不容易了,更何况要把一个大活人再带出来。 “几时了?” “回娘娘的话,已经酉时了。” “不等了,备菜吧。” 沈彧去了宫中,阿洲又在宫外等着金鳞出来,老管家候着消息也不用膳。 沈彧嘱咐膳房做了四十二道菜,结果到头来,只她一个人吃。 想想以往的除夕,她总会早早把田娘从宫中接出来,初满还要亲自下厨做两个小菜。白宣一定会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一改平日的白衣,穿一身大红的袍子来给她斟酒。 光是回忆回忆,心里暖暖的发热。不过一年而已,这些事跟隔了几辈子似的遥远。 “娘娘,您看谁回来了?”巧儿突然从院门口跑了进来。 接着,一个身穿黑甲银鳞的男人跨了进来,腰间别着把七尺七寸的雁翎刀。 “初满!” 两人许久未见面,四目相对,眼里皆是欢喜。 阿奇迎上去挠挠他长长的刀柄,他摸了摸阿奇的头,大步流星的上了石阶。 “殿下,奴才回来了。” “你回来怎么不早跟本宫说,本宫什么都没准备,还以为你要在宫里当值。” 额……他以为沈彧跟她说了啊。咳咳……难不成那晚他真的醉了? “无事,淮王府里什么都不缺,你西院的那间房平日也打算的干干净净,就这么住进去都成。先把这身盔甲给换了,同本宫用膳吧。” “唉!” 两人最后坐在一起用膳。鉴于如今身份不便,又把巧儿和柳絮也叫过来一起吃年夜饭。 李京九虽挂着金鳞,但四人一起,倒也有说有笑,心里便好受多了。 然,正吃在兴头上,正要玩行酒令,没想到外头突然有人敲门。 柳絮开了门,见经常跟在管家身边的小账房顶着一头的雪凝子,气喘吁吁地道:“娘娘……人……人换出来了。” 李京九欢喜的放下筷子,心里悬着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初满直问她:“什么人换出来?” 李京九根本没在听,只想着要问金鳞现在人在何处,几时能回府。可刚要张口,却见初满狐疑的打量了小账房一眼:“大过年的,你手袖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不愧是做禁军差使的,那血迹被小账房攒成一团捏在手心里,只露出些殷红的边角。 李京九也立马警醒了几分。这小账房跟着管家做事,远离庖厨,怎么袖子上会沾着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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