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闻讯赶来的邢太太从人群中挤到了会客室,还未等沈霈泽注意到她的出现,她已经出言道“沈将军您多年来舍身保卫锦州一方百姓我们自是感激不尽,可将军您这样以枪口威胁,就不怕被世人诟病吗?” 沈霈泽抬头,及其不屑地看了她一眼“你听说过,沈霈泽会害怕被人诟病吗?”他一转手,只听□□上发出的细微声音,子弹就已经上膛,他的食指轻轻地搭扣在扳机上,枪口直指邢老板身后已被吓得瑟瑟发抖的邢小姐“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怕的是什么,不过我可知道你们夫妻俩怕什么,真想知道是这地契重要,还是这宝贝女儿重要?”他说着,眯眼瞄准邢小姐印堂处,他只要食指稍稍使力,那个年轻的小姐随即香消玉殒。 饶是那样中气十足的邢太太,见他使了枪也开始害怕,夫妻二人毕竟至今只得这一女,邢太太已然强绷不住服了软,咚地一声就跪在了沈霈泽身前,伸出她微微发颤的手抓住他西装的衣角,带着哭腔诉道“到底是我们的不是,可女儿我们只有一个,翠林饭店我们也只此一个,将军您功名利禄在身,又何苦为这皮毛来为难我们呢?” 何苦呢何苦呢?大概是连沈霈泽自己都不自知吧? 邢太太见着他仍不肯挪开枪口,于是往坚硬的地板上拼命地磕头,嘴上反复抖动着几个字“就放过我们一家吧,将军。” 沈霈泽恍若未觉,纹丝不动地持着枪,窗户外折射进来的刺目阳光挡住了他的眼神,透过他透明的半边脸,清晰地看见那精致的轮廓,美妙绝伦却又丑陋无比,他那嘴角上扬洒的一抹狡黠阴鹜的笑,怵的人汗毛直立。 “我想要的,还从来没有空手而归过。”沈霈泽低声应道,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却是那样的轻柔无比,让邢家夫妇觉得,那是比钢铁还让人觉得坚硬可怕的东西,如此的傲睨。 邢太太大像是中了降头般地重复着磕头和那句讨饶的话,场面变的异常僵硬,就在大家都以为会这样一直磕头、求饶下去的时候,枪口前的邢小姐着魔了似的不知从哪里持了一把利刃,疯癫状地直扑向沈霈泽。 所有人的呼吸都变的□□,那个方才明明被惊吓到花容失色的花季少女,此刻竟刀逼沈霈泽,然而即便如此也无疑是以卵击石,就算她拼了性命也是对眼下情形毫无改变的。 距离沈霈泽也不过几脚路程,在外人眼里却是那样的艰巨,只听的嘈杂的厅堂里荡漾着年轻小姐清脆的声音“沈霈泽你不得好死!” 几乎是重叠起的声音,沈霈泽不待她持刀靠近自己,食指已经轻易地扣动扳机。 “啪……”空气里紧接着就弥漫起浓郁的硝烟味,围观的人群一听枪弹的声音,根本来不及去顾及那发子弹落在了哪里,整个大堂已经混乱成一团,生怕会连累到自己,那些人已经慌乱地四散奔逃。 “啪啪啪……”他又举枪连开了三发子弹。 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摇摇晃晃,水晶流苏相互碰撞出轻盈的声响,那样的美好却在沈霈泽的枪口下,化作一团狼藉。 水晶坠落了一地,那些残缺不一的碎片像满天繁星般散落了一地,巨大的声响更加促使那些围观人群极速逃跑,会客室的推门外边,唯独只有孟相思平静地站立着,视线凝视在沈霈泽的枪口上,他的手指还搭在扳机上,枪口还有一缕烟雾,和着空气里淡淡的血腥气味。 她瞥眼,再去看那一地零碎的水晶渣子,犹似发光,却浸上了一片血淋淋。 子弹穿透了邢小姐的膝盖骨,鹅黄色的长裙被子弹打破,露出老大一个窟窿,孟相思几乎能看见那里面的血肉和骨骼,鲜血如水柱般涌出,蔓延至水晶碎片的每一个边角。 沈霈泽的表情没有任何异常,似乎是做惯了这样的事情,他的神色就如同掐死一只蚂蚁般的漫不经心,一个娇生惯养到大的富家小姐,如何承受的了这样的噬骨之痛,已不等到父母悲恸地去扶,整个惨败无色的身子已经重重地晕倒在地,他却俯视着那纤瘦的身型,仿佛巨大的恩赐朝着邢家夫妻道“我不过打残她一条腿,总好过要了她的性命,你们好好想想,她这剩下的半条命,要还是不要?” 允竹就站在孟相思的身侧看着这一过程,那是她们两个人第一次真实地看见如坊间流传的沈霈泽,比之她们以为的轻浮,却是如此残暴。 邢太太跪在地上捂住女儿膝盖上的窟窿,哭的早已泣不成声,倒是邢老板还算好些,忍住心伤,哽咽地呜咽道“这是造的什么孽?您在锦州一手遮天,这锦州还有您得不到的吗?……” 沈霈泽嘴角轻轻上扬,满意极了,就连还温热的□□都被他丢掷在茶几上,他往周遭瞧了一眼,仿佛睥睨,一句“早知如此”还未说出口,他的目光移至早已冷清下来的门外,那个蓝青色的身影紧紧地牵住允竹的手,淡淡说了声“走吧。”然后转身离开。 长长的黑色秀发遮挡住她的半边脸,可那一刻她眼神中的凉薄却深深地印入他的脑海,他想起火车上的初遇,那样骄傲,路灯下的重遇,那样落寞,此刻的蔑视,那样憎恶,他就再也听不见身边的任何一句喧嚣,身体仿佛是僵硬住了,只觉得那道背影,那一抹冷冽刀割似的眼神,狠狠地刺激到了自己。 他突然闹不明白方才自己都做了些什么,脚下就不受控制地追着那抹蓝青色的身影出去,仿佛是在追逐一道光线,那样的遥不可及。 阳光那样明媚,斜照在饭店门口的大理石阶梯上,明明温暖的阳光触手可及,他却面对着眼前熙熙攘攘的车水马龙,望尽整片锦州,仿佛都触不到一丝光亮。 程申也跟着他追了出来,虽然鲜少见到他这样突兀的行为,心里自是疑惑,但毕竟是个在政治漩涡里身经百战的人物,到底没有问出来,只试探地提醒了一声“少爷?” 沈霈泽于是从眼前熙攘的人群里晃过了神,回望了程申一眼“把威廉医生请过来给邢家那小姐取子弹,残就残了,别丢了性命,再送些东西过去他府上,算作赔偿。” 程申听他这样简短的吩咐,一张脸上竟是不可置信,怔怔地反问他一句“少爷,您没事儿吧?” 沈霈泽扭头瞪了他一眼,二话不说朝他伸手“把车钥匙给我。” 程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胡乱地往自己口袋里乱摸一通,然后把一串钥匙交给了他“您可是中了什么邪了?” 沈霈泽脾气自来暴躁,听程申这样的问话,已经一脚往他腿上踢去,力气倒不大,程申还杵着一脸茫然地看他。 “摊子给你收拾,那地契我也不着急要,你看着办。”他就留下这么一句,几个大步朝前,然后一跃上了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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