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送田忠生死有命 驿站的其中一间厢房之内,一名已经奄奄一息的老人家躺了在里面的床铺上,而 我们医卜星相无一不晓的公孙主簿大人正在聚精会神地对伤者施救。我在现代主 修的是于这个朝代无半点用武之地的资讯科技,对于医学,尤其是中医科的学问, 可是说是一窍不通的。不过,对于一些有关人体穴道的有关知识,我却一直有 着浓厚的兴趣,常常会跑上互联网研究那些什么奇经八脉的东西,但自然都是看 过了便算的。想不到,无端流落到这个不属于我的时代,却教亲眼见识到了何 谓金针刺穴。于是,我对比着自己记忆中那些人体穴位图所描绘的位置,对比 着公孙策每一针刺下去的方位,倒也看得津津有味。 要是我也能学,那会多好! 「公孙先生,这位老伯还有救吗?」张龙在一旁焦急地问道。 公孙策把手上最后一根金针刺进了床上那名伤痕累累的老伯的背心大穴上,然后叹 了一口气: 「这位老人家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他虽然身体壮健,但始 终年事已高,如何能受得了这种严刑鞭打?学生只能勉强用金针刺穴之法让他清 醒一会儿而已。」 我心中暗叹。古代医术,始终不能够跟现代医学科技相比。要是此时能将这位 老伯送进现代医院中,给他伤口消毒和消炎药退烧,再打点滴甚至强心针,说不 定还有救的。可是,在这北宋年间,这种伤势却恐怕已是无力回天了。 「少爷…少爷…」 「老伯,你醒了!」张龙见那老伯回复了神智喜道。 「这位是包大人!刚才我 在官道上遇见你的时候,老伯你不是说要见包大人的吗?」 我恍然。原来是张龙救回来的人!如此重伤还嚷着要见包大人的,看来又是有 冤情要申诉的苦主了。 「包大人!」那老伯闻言激动得几乎又要昏过去。 「是包大人! 包大人请你救 救少爷和少夫人啊!」 「老伯你先不要这样激动!」公孙策连忙道,手下不停,又在他身上连刺了几针。 「要是你有任何冤情,包大人是断然不会坐视不理的。」 「这位老伯,你叫什么名字?」包拯走上前去握住了那老伯的手问道。 「你的 少爷与少夫人又是何人,本府又该如何去救他们呢?」 「包…包大人…老身田忠,陈州云井…云井县人士。我家少爷田…田起元…」 那老伯断断续续地道出了自己的姓名籍贯,忽然一口气接不过来,开始不住地咳 嗽,未几还咳出了血来。 田忠?田起元?我心下大震。要知道,七侠五义和包青天的故事我可以说是 烂熟于胸的。而包青天奇案最为家传户晓的故事之一,便是铡国舅一案。这里 面的主角田起元与金玉娘,甚至乎他们家中的老仆田忠,我对他们的大名实在不 可不谓如雷贯耳。想不到,我居然会在这儿见到田忠前来为他家少爷鸣冤!看 来,铡国舅一案的正主儿到了! 庞昱啊庞昱,看来你要恶贯满盈,好日子是过不长了! 正胡思乱想着的当儿,忽地一阵冷风袭来,使我不由自主机伶伶地打了个寒战。 下意识地回头一看,映入眼帘的,却是两道尽管意想不到,可是却并不陌生的 身影。 黑白无常! 两名无常大哥换回了他们传统的装束,黑白二色的长袍配着写上了「你也来了」、 「正在捉你」字样的高帽子,并且分执着勾魂棒与拘魂索,迈着不缓不急的步伐 走向了我。只觉得一颗心快要自胸口跳出来的我几乎惊呼出声,然而白无常大哥 却在此时对我作了个「噤声」的手势,让我又硬生生的把要出口的叫声咽了回去, 张大了口又狼狈地再次合上。 「梦蝶姑娘可别作声啊!要知道其他人是看不见我们的!」黑无常跟我笑道,居 然连对我的称呼都换成了古代的。 我瞥了房内忙着问案谁都没有空理会我的开封七子一眼,这才把注意力放回到这对 跟传说中的无常鬼完全是两回事的阴差,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他们两人 …不,正确来说应该是两鬼,意思是:怎么我又看得见? 两位无常大哥的理解能力不差,居然明白了我这完全用奇怪动作表示的问题: 「你是个例外。」 例外?干吗我会是个例外?我差点儿便要冲口而出质问他们,于是连忙在自己 有机会发出声音前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以免引起房内各人的注意。 「梦蝶姑娘别急,你的问题我们容后再替你解答。今天我们可是来工作的。」 白无常道。 这两名鬼差难道还会读心术不成?居然都猜到我的问题!等一下…工作?我看 了看此刻厢房内唯一一个将死之人──田忠,并发觉他此时已经是出气多,入 气少,恐怕已再熬不了多久。然后,我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面前这两名不知为何只 有我能看见的黑白无常,而他们一起点了点头。 「田忠的时辰到了。」黑无常加了一句。 我继续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然而焦急的神情已溢于言表。难道…就 不可以通融一下吗? 「生死有命,田忠的阳寿已尽,我们亦无能为力。」又一次猜到我心中所想的 白无常轻轻摇了摇头。 我再看了看房内,只见田忠好容易终于交待出庞昱因为垂涎金玉娘美色,强掳了 人家妻子并囚于软红堂内,又把田起元抓进了陈州府衙的大牢以胁逼金玉娘就范的 始末。这名忠仆不顾自己的年纪老迈,竟然跑去软红堂跟庞昱要人,最后被庞 家的家丁乱棍打成这副模样。我听着他的故事,不禁想起了遭遇几乎相同的柳家 小弟,想起了柳梦蝶自己本身的冤屈。不公平啊!好人为什么总是如此早死? 就在我在感伤的同时,黑白无常已经走了上去,并停了在田忠的床沿,然后黑无 常的勾魂棒往这名忠仆的头顶一敲,田忠的灵魂便自他的身体走了出来,白无常 再用手上的拘魂索系住了他的手腕,接着两名无常鬼一起领着这一缕新魂走出了厢 房,并在经过站在房门口的我时向我微一点头,足下不停,飘然步出了庭院, 穿过了驿站后院围墙的墙壁,最后消失了在夜色之中。 我怔怔地目送着这两名阴间使者带着田忠的魂魄离开,心中只觉百感交集。生死 有命,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田忠的阳寿已尽,那么我呢?为 什么我阳寿未尽,却偏偏来到了这不属于我的世界?在宋朝,我余下的寿数又 有多少? 「柳姑娘,你在看什么?」 展昭温润但透着疑惑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并把我絮乱的思绪一下子唤回到现实 中。我这才发觉一屋子的人都在对我行注目礼,而我的双手则一直捂着自己的嘴巴 不曾放过下来。我…到底维持着这个姿势瞪着房外空无一人的庭院多久了? 「没什么。」我回道,话出了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隐隐带着哽咽。 「不过是看 生死有命,无力回天,并且万般带不走,唯有业随身。」说罢,不再理会众 人惊疑的目光,径自奔了出去好找个地方大哭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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