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赐御膳宴无好宴

第二十八回赐御膳宴无好宴　　　　终于见识到皇室中人用膳排场的我就只有两个字的评语：浪费!　　　　一顿不过是供三个人吃的晚饭，居然有九道菜肴，又或者正确点来说是八菜一汤。　　而这一顿御膳制作的精致程度，更是教人咋舌的。就连一块小小的红萝卜伴碟，　　也被雕刻得犹如工艺品一般──这些菜肴究竟是用来吃的还是用来观赏的？　　　　如果刘后和郭槐是想从我和李后看到这一桌的丰盛菜肴后看出任何端倪的话，那么　　他们只怕要失望了。因为我这在二十一世纪的外国住了半辈子，所以自然不曾见　　识过满汉全席到底是何等模样的人脸上的目瞪口呆表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而我身　　旁的李后眼睛则根本看不见，紧盯着我们反应的这两人自然不可能瞧出任何破绽。　　　　「能与太后娘娘同席，赵姑娘和赵夫人真是不知几生修来的福分啊!」郭槐对我　　们假笑着。奇怪，他这话听上去怎么有点酸酸的？不过，想想也是的。他　　这高级仆人服侍了自己的主子几十年，恐怕也不曾与刘后同桌吃过一顿饭。现在　　我和李后这两个眼中钉居然可以得到这种待遇，他要妒嫉也是正常的。　　　　「郭公公说得很对。民妇和小蝶本是一介平民，别说是能与太后娘娘同桌用膳　　了，就连踏进这皇宫里面也是做梦也没有想过的。能得太后娘娘如此破格恩赐，　　民妇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多谢娘娘才是。」李后顺着郭槐的话应道。　　　　「哀家长年久居于深宫，然而服侍哀家的人虽多，会陪着哀家一起用膳聊天的可　　没几个。所以，今天有赵柳氏和小蝶你们两母女在，仁寿宫可一下子热闹了许　　多，哀家是高兴也来不及呢!」正所谓礼尚往来，李后刚刚道了客气说话，刘　　后也回了门面话。我听着这两名同样来自深宫，却明明处于敌对位置的女人在虚　　与委蛇，心中实在是一万个受不了。然而，我这边厢在暗自里叫苦连天，那边　　厢的刘后却还是在继续着： 「来!不要跟哀家客气!喜欢吃什么的便多吃一点　　吧!」又望向我。 「小蝶，怎么不给你娘多夹点菜，就只顾着坐在哪儿发呆呢？」　　　　我抬头看了看这一名肯定不知道又想用什么诡计来试我们的恶毒女人，然后非常诚　　实地回答了她一句： 「这桌上都是一些小蝶从来没见过的，连名堂也叫不出来的　　菜肴，所以实在不知道该给娘夹什么菜才好。」　　　　「这乡村丫头，什么世面也没见过，真是让人笑话!」李后一脸没好气地摇头道，　　然而语气中非但没有半点责备的意味，相反的还隐含了一丝宠溺。 　　　　「既然不知道该夹什么，那便每样都夹一点吧。」刘后保持着脸上的微笑面具跟　　我道。然而这名后宫女主人此刻的虚伪笑容不知怎的，竟让我感到自己刚才的话　　有点正中她下怀。可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直觉，我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对啊!这些可都是在宫外吃不到的佳肴呢!」郭槐也在一旁附和着他的主子。　　「能吃的便多吃一点吧!」　　　　为什么这郭槐的语气活像是狱卒在跟正要吃最后晚餐的死囚说话一般？不过，这　　腹诽的话我当然不敢说出口来，并只能依言每样菜都给李后夹了一点。然后，　　我细心地把碗筷递进了李后的手里： 「娘，你都试试吧!要是有那一道菜你觉　　得喜欢的，小蝶再替你多夹一点。」　　　　「娘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能吃多少？倒是你们年轻人可以多吃一点。」李后道，　　并依言开始进食。她吃得很慢，像是每口食物都得将它慢咽轻尝似的。我看　　着她进食的模样，心中忧心如焚，也不知道里面是否放进了什么穿肠□□。这　　情况跟刚才在仁寿宫正殿之上的御茶不同，要知道满桌的佳肴，我无法在刘后和　　郭槐两双锐利目光的注视下将每一道菜都以袖中暗藏的银针试毒。 而这些饭菜中　　要是真的被做了什么手脚，以我这中医科新进学徒的肤浅医术又是否能够应付得来？　　幸好在进宫之前，公孙策已经未雨绸缪地让我和李后都先行服用了他自己研制的　　解毒丸，只要我们所中的并不是什么罕见难解的奇毒，就算不能够即时把毒性完　　全解除，要将毒素暂时控制住基本上还是可以的。 　　　　「赵柳氏，哀家刚才跟你提起过，在很多年以前，哀家曾经有一位很要好的姊妹。　　在先皇在位之时，她与哀家同为贵妃，并深受先皇宠爱。」刘后边说边目不　　转睛地打量着李后的反应。 「哀家真的没有想过，事隔了这么多年，居然又会　　遇到了赵柳氏你。」顿了一顿，又道： 「虽说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可是，　　赵柳氏你跟李妃她不但容貌相似，就连神态举止都几乎一模一样。看着你，哀　　家还真会以为是李妃她忽然又复生了。」　　　　「娘娘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会觉得跟民妇投缘吗？」李后的脸容平静，淡　　然的声音让人听不出一丝情绪。可是，我猜想此刻的她内心应该正翻涌着。不　　过，李后自己也不是什么寻常人家，曾为贵妃，并且见过许多大场面的她当然不　　可能如此容易便因为刘后的旁敲侧击而露出破绽。　　　　「哀家的这名姊妹什么都好，就是吃的口味比较清淡，调味了下得稍重一点的菜　　她也咽不下去。不过当年先皇就是宠她。只要有李妃在，也不管有谁一同用膳，　　都会吩咐御厨依着她的口味去烹调各式菜肴。」刘后一双凤目逼视着眼前的这名　　故人，可是却没有直接回答李后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而她没有　　笑意的眸子中则似乎有什么危险意味在闪着。 「只是现在她的人不在了，御厨下　　酱料的份量也就不需要再顾忌了。」顿了一顿，再故意问李后： 「怎样？赵　　柳氏，今天的菜还对你的口味吗？」　　　　好你个刘后，这一顿御膳根本就是没安好心的!依我看，当年先帝一直这么迁就　　李后的喜好，又是大理罕有茶花制成的御用茶叶又是特别迎合李后清淡口味的御膳，　　这小心眼的女人心中大概一直在妒嫉着吧？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李后会吃得这么　　慢!看来，这些重口味的食物她根本就难以下咽!可是，尽管我在一旁瞧得火　　冒三丈，却苦在不能发作，只有空着急的份儿。　　　　「口味这一回事，还真是每个人都不一样的。」李后神色自若。 「然而，民　　妇出身贫苦人家，每天但求三餐温饱，便已经于愿足矣。很多时候，民妇家中　　可是连下锅的米也不够，哪里还管得着菜里的调味是轻是重？」　　　　我听了李后的话，心中暗暗喝彩。她这一下连消带打，滴水不漏，还不忘在话　　中暗讽了一下刘后养在深宫中，根本不知道民间疾苦。　　　　「哀家的这名姊妹还有一个毛病。」似乎早就料到李后当然不可能这么容易便败　　下阵来的刘后像是没注意到自己对头刚才那一番带刺的话语般继续说了下去。 　　「她吃不了虾蟹海鲜。要是一不小心吃了，全身上下便会开始出疹子。」精明　　厉害的一双凤目中自李后进了仁寿宫以后首次现了笑意，然而这种笑意看在我的眼　　内，却只觉得不寒而栗。 「赵柳氏你不会也有同样的毛病吧？」　　　　什么？李后原来有着食物敏感症？我一听之下气得几乎没有当场把手中的筷子　　硬生生折成两半。天啊!这一桌的盛宴，什么鱼虾海鲜都一应俱全。 而不知　　情的我还把这些食物都给李后夹了满满的一碗!可恶啊!只怪开封府是个名符其　　实的清水衙门，厨房的张嫂平时煮的菜本来也就是以清淡为主的，所以根本没有　　人知道李后不能吃海鲜。可是，虽然我暗地里已经气得七窍生烟，可是所能做　　的也只是──忍!　　　　「娘娘这还真是把民妇问到了。」李后依旧是以一派从容的姿态回应着。 「像　　我们这种穷苦人家，平时都是青菜咸豆的便是一餐。要是过年过节时能有点肉上　　桌，那便已经很不错了。那些虾蟹海鲜之类的贵价菜，哪里是民妇吃得起的东　　西？刚才小蝶给民妇夹的几道菜，民妇虽是吃着觉得美味，可是别说是吃了会　　不会出疹子了，民妇可是连自己把什么放进了口中也不知道呢!」　　　　「是吗？」刘后只是笑着，一副我就等你现出原形的表情。 「哀家也希望赵柳　　氏你不会跟李妃有着同样的毛病。 否则，那也实在太过巧合了，郭槐你说是吗？」　　　　「是的，娘娘。」郭槐附和着自己的主子，脸上也同样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　　情。 「要是如此，便真的巧合得太过份了。」　　　　「不过，赵柳氏你倒也不用担心。」刘后又道。 「你刚才自己也说了，你跟　　李妃并不是同一人，所以你们自然不可能会有同一种毛病的，对吗？」　　　　「太后娘娘说得是。」李后淡淡地应道。 　　　　我瞧着这两人的阴险模样，真的恨不得可以走上前去赏他们每人两巴掌!不过，　　我却深深明白到此时乃是小不忍则乱大谋，无论如何都得先熬到能保护李后安全　　离开皇宫为止。然而，这笔账，本姑娘却是记下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本小姐不是君子，而且还是个知道未来情节发展的女子。所以，你们的报应　　很快便会来到的。　　　　现在，我有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要处理：这一个漫漫长夜，我和李后到底要如　　何才能安然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