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回 审乌盆死无对证

第六十五回审乌盆死无对证　　　　「谢天谢地!你终于可以现身说话了!」　　　　在兴奋又不无感恩地说出了这句话之后，我才发觉整个书房内是肃静的，而除了我　　们的包龙图之外，所有人都正以看怪物的目光瞧着我。嗯？什么回事？刘世　　昌的魂魄现身了，为什么他们的脸上并无半点正常人看到鬼该有的惊异震骇表情，　　反而却以为我忽然神经错乱了似的？等一等!难道…　　　　「你们…难道看不见也听不见他？」我向乌盆旁此刻飘浮着的半透明身影一指。　　　　众人互望了一眼，然后马汉狐疑地道： 「我们…应该看见什么吗？」　　　　不是吧？我只想买砖豆腐回来一头撞上去。我如此大费周章又是封门神又是烧　　寿衣的，可是到头来居然谁也看不见刘世昌的鬼魂？　　　　「小蝶姑娘。」包拯却在此时开了口。 「本府想，在此间中能够看得到刘世昌　　魂魄的，只怕唯你我二人而已。」　　　　这名青天大人的话，不可不谓有着石破天惊的效果。我暗暗抹一把汗。天啊!　　幸亏还有个证人! 否则刚才那状况，我只怕会被当成是中邪了!不过这么说来，　　那些有关包公是文曲星转世下凡的民间传言岂不都是真的？　　　　我笑了： 「难怪坊间都说包大人乃天上文曲星君降世，并能日审阳，夜断阴，　　看来果然不假!」　　　　「不敢，本府也只不过是一介凡人而已。」包拯微微一笑。然后，他转头吩　　咐王马张赵四人。 「你们都到外面去守着，并且关上书房房门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把精明睿智的目光放回到我的身上。 「虽然府中上下都知道小蝶姑娘天赋异禀　　能通阴阳，可是正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今日的事情还是别太过张扬的比较好。」　　　　「是!大人!」四人齐声领命，一起退了出去并关上了房门。　　　　我的这一项名符其实地见鬼的天赋，其实无论是开封府上下，又甚至是赵祯与李　　后，谁都不曾对此张扬过。我知道自己无论是言语举止又或者是谈吐见识都跟我　　在这个世界的身份不相符，而我更知道大家对于我的身世来历都存在着疑问。可　　是，由于我的真正身份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所以我始终不曾对任何人明言。像　　是跟我有着无言默契一般，所有人都不曾对我的这个「秘密」作出过问，而我明　　白那是因为他们谁都不想逼我又或者是让我为难。要是我愿意说的话，到了我认　　为适当的时候自然会自己说出来。可是，我实在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会有这所谓的　　适当时候。 包大人说得对，子不语怪力乱神，而那些有关于我的真相，到底是　　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的？不过，这名包龙图刚刚几句说话当中的含意还是让我　　心中暖暖的。开封府尹包拯平时是一个很认真严肃的人，甚至乎会让人觉得他不　　苟言笑，很难相处。他的性格刚正不柯，板着脸不笑的时候那份自然流露出来　　的威严且凛不可犯会让不知道的人对他心生恐惧。 包公的明察秋毫传颂了千秋万　　代，连我这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也耳熟能详。有关于我的「来历」，只怕这名能　　断阴阳的青天大人就算不是一开始便已经看穿，就是一直心中有数。 毕竟，如果　　他现在能看得见刘世昌，那么当日在陈州时他便看得到过真正的宋朝柳梦蝶的鬼魂，　　也即是说他曾亲眼目睹黑白无常把我这身体的真正主人驱走。可是，他却始终　　不曾审问过我的真正来历，并让我留在开封府跟着公孙策学医，完全将我当成了　　开封府的一份子，偶尔还会找我这往往对许多案子有独特见解的现代人商议案情。　　对此，我一直心存感激。不过，我知道，有一些感激并不需要说出口，因　　为无论是施与受的人都均已心知。　　　　「好了，刘世昌，现在我能看到你，包大人也能够看到你，所以你要是有什么　　冤情的话，便说出来吧!」尽管除了包拯外，现在众人眼中所见的应该只是我在　　跟空气自说自话，可是我还是硬着头皮开始了问案。　　　　「小蝶姑娘说得对。」包拯也跟他道。 「你且起来，无论有何冤屈，自可告　　诉本府。只要一切查明属实，本府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是!」刘世昌重新「站」了起来。不过，说是站嘛，其实却是脚不沾地的，　　不过也勉勉强强的算是了吧! 「草民姓刘名世昌，家住苏州阊门外八宝乡。小　　的原是做缎行生意，早几天出门营商，因为贪赶路程误了时辰，再加上行李沉重，　　于是便在城外一名叫赵大的人家中借宿一宵。怎料，这赵大竟然见财起意，害　　了我的性命，吞了我的钱财，还把我的血肉和泥焚化烧成了乌盆，再放到了市集　　上摆卖。」说到这儿，语音哽咽了起来。 「包大人，现在我的魂魄被封了在　　这乌盆中，既无法投胎，也不能超生，真的好冤啊!要不是这位姑娘听得见我，　　草民这冤情就要石沉大海了!」　　　　我把刘世昌的话跟展昭，白玉堂与公孙策这三个听不见他的人转述了一遍。接着，　　包拯再问：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他们可知道你已遇害？」　　　　「回大人，草民家中有妻子王氏，以及三岁的小儿，乳名叫百岁。」刘世昌答　　道，然后又悲戚地哽咽了起来。 「他们还在家中等着我回去，根本就不知道我　　们已经天人永隔。我…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你先别哭!」我再一次转述了他的话后跟他道。 「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顿了一顿，又道： 「你先告诉我，在你到了赵大的家之前，途中可有遇到过任　　何人？还有，你在赵大家中留宿，此事可有其他人知晓？」虽然明知道答案，　　我还是把这些必要的问题问了出来。查案辑凶，讲求的乃是证据。倘若能用　　正常途径将那赵大绳之于法的话，那么一切自然好办得多。要知道我虽然能见到　　鬼魂，包拯也见得到，可是问题是其他人见不到。这么一来，要将那赵大治罪　　便困难得多了。　　　　「没有。」刘世昌答道。 「那时候天色已黑，我乘着驴子慌不择路，才会误　　进了歹人的家中，遭到了谋财害命的。」　　　　唉!我就知道不会有那么容易的了。不过，听了刘世昌的话，我却还是心中一　　动： 「你刚才说你当时是骑着驴子往赵大的家里借宿的？那么现在那头驴子哪　　里去了？还在赵大那儿吗？」　　　　「不!我原是把驴子柱在屋外的。在我进了屋不久，那赵大便起了歹念。我　　大惊之下奔逃出屋，但只来得及解开系着驴子的缰绳，赵大便已经后随而至。 　　我走避不及，被赵大用斧头当场劈死，却也同时把驴子给惊跑了。」刘世昌说　　出了遇害经过。　　　　天啊!有人拿着斧头追杀你，你还去理会那头驴子干吗？我听后只感到哭笑不　　得，真不知道该不该可怜他!不过，我还是把他的话作出了转述。 　　　　「小蝶，问他可知道那赵大事后把斧头放在什么地方？还在屋子里面吗？」查　　案辑凶经验丰富的展昭立刻把注意力放到了杀人凶器上面。　　　　「他能听到你们说话的。」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成了阴阳传声筒的我有点无奈　　地跟这名御猫道。 「只不过你们听不到他而已。」　　　　「那为什么你又会听得到？」众人中唯一事先不知道我有着通灵能力的白玉堂问　　道。从他的表情语气看来，这名锦毛鼠对于我的「异能」显然还处于消化阶段。　　　　「你以为本姑娘很想听得到鬼魂说话，又或者看得到他们吗？」我有点咬牙切齿　　地道。 「这种见鬼的能力，又不是我想要的!」扁了扁嘴。 「反正，自从我　　在鬼门关前走过一转又回来了阳世以后，便开始活见鬼了!至于原因，只怕除了　　阎君那家伙之外，便再没有人知道了!」　　　　「小蝶，你称阎君为…那家伙？」对于我称呼某位冥府之主的方式，展昭似乎　　有点不敢恭维。　　　　哼!我这样称呼他便已经算是客气了!堂堂冥府之主，真不知他是无聊得过了份　　还是有心戏弄我，事先不曾咨询我的意见便给了我这么一项美其名为阴阳眼，但　　实际上是活见鬼的能力。 拜托!谁想一天到晚跟那些阴差鬼魂什么的打交道啊？　　他可知道这些阴间的东西见得太多，很容易会让人神经衰弱的？要是我一　　不小心给吓死了，那么本姑娘岂不是又一次得回地府报到？那鬼地方本姑娘已经　　去过一次了，没有必要的话实在不想再回那儿打转。要不然，就直接把我送入　　轮回，也省得要回魂啊还阳啊什么的那样麻烦。不过，并不打算再在这没意义　　的问题上深究下去的我只是挥了挥手： 「我跟他之间的恩怨，你是不会明白的。」　　望向一旁的刘世昌。 「还是说回正题吧!展大哥的问题你刚才听到了？」　　　　「就挂在他家门边的墙上!」刘世昌连连点头，并迅速道出了杀人凶器的悬放地　　点。　　　　「好极了!」白玉堂在听了我把刘世昌的答案重复了一遍后，兴奋地一拍身旁包　　拯的书案。 「既然有了物证，我们还在这儿等什么？赶快去赵大家中拿人吧!」　　　　「五哥，你先听我说，现在还不是拿人的时候。」我连忙阻止这名很显然想坐　　言起行的锦毛鼠。 「我们物证是有了，可是人证呢？光凭那赵大挂在墙上的一　　柄斧头，我们是无法将他治罪的。」　　　　「小蝶说得对。」展昭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此案并没有人证。 别说是人　　证了，我们现在连尸体也没有。更何况，要是只有小蝶和包大人能听到和看到　　刘世昌，到了公堂之上只会成了片面之词，根本无法取信于人。到时候只要赵　　大矢口否认，我们根本没有足够的佐证可以逼使他认罪画押。」　　　　我凝重地点了点头，非常同意展昭的分析。这还真是死无对证啊!赵大谋财害　　命，事后将刘世昌的遗体毁尸灭迹。在这北宋年间，没有现代的科技之助，不　　能套指模寻血迹用以进行科学鉴证来坐实赵大的谋杀罪行，又没有人证看到他行凶，　　要将他治罪还真不是普通的棘手!　　　　「小蝶姑娘可有想过要再用现魂铃？」包拯忽然问我。　　　　「不行!」未等我有机会开口回答，展昭便已经厉声反对。然后，像是察觉到　　自己的反应似乎太过激烈了一点，所以又清了清喉咙，进而解释道： 「上一次　　小蝶使用现魂铃，对她身体虚耗甚大。所以，属下以为，要是可以不用的话，　　还是尽量别用的好。」　　　　看到这名南侠听到了现魂铃时那一副又是紧张又是担忧的模样，我只觉得一颗心甜　　丝丝的很是受用。唉!我又想到什么地方去了？赶快打住!然后，我跟他安　　抚地笑笑： 「展大哥你不用担心。上一次我有伤在身，在体力不支的情况下强　　行使用现魂铃，才会出问题的。」转向包拯歉然摇头。 「不过包大人这次只怕　　要失望了。现魂铃本非阳间之物，上次用完后便已经物归原主了。所以，就　　算真的要用，我也拿不出来。 而拥有这铃铛的主儿嘛，可不是我们这些凡人能　　说找就找到的。」拜托!要是没事谁想去惹那两只？天知道他们光是形象就能　　把活人吓死的!　　　　「不，展护卫说得对。」包拯看了这名御猫一眼。 「是本府失言了，没有顾　　虑到现魂铃对小蝶姑娘可能造成的伤害。要将那赵大绳之于法，必须要搜集到足　　够的证据，而不能屡屡依靠小蝶姑娘虚耗自身灵力求援阴间借出法宝去审理阳世的　　案件。」　　　　「包大人言重了。」我连忙道。 「小蝶也是开封府的一份子。倘若大人和府　　中各位有任何用得到我之处，小蝶乐于效劳之至。只是现魂铃并不归小蝶所有，　　亦不是我说借便借得到的东西，还请大人见谅。」　　　　「小蝶姑娘好说。」包拯向我微笑一颔首。　　　　「可是，难道我们就这样便放过那赵大了吗？」对于不能够立刻出发抓人，白　　玉堂似乎有点心有不甘。　　　　「当然不是…」正当我开始沉思有什么办法能教赵大法网难逃之际，却忽听府外　　忽然鼓声大作，看来是有人击鼓鸣冤来了。　　　　「娘子!」刘世昌忽然大叫。 「那是我的娘子!我的娘子来了!」　　　　「什么？」我一呆。 「你的娘子怎么会来的？你不是说过她尚未知道你已经　　遇害的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刘世昌听了我的问题不禁皱眉，显然对于自己的娘子为　　何会突然出现在开封府同样没有任何头绪。　　　　「小蝶，刚才刘世昌是说外面击鼓的是他的妻子王氏吗？」只能听到我和刘世昌　　之间其中一方对话的展昭从我的问题里面猜出了一个大概。　　　　「不错。」我点了点头。嘿!其实现在这状况看在一旁的展昭，白玉堂和公　　孙策眼内还真是有够诡异的。我和包公都瞧得见刘世昌，那自然没什么。可是，　　这对猫鼠以及我师父所全程目睹的，却是我们一直在跟空气对话。 唉!难怪包　　拯一直没有将自己也能看得到阴间鬼魂之事张扬开去!天知道，这种情况还真是　　心脏承受能力低一点的也不行!更别谈随时会被人当成是中邪又或者是疯了的问题　　了!拥有阴阳眼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管外面击鼓的是否王氏，开封府也绝不漠视任何前来鸣冤之人!」包拯则在　　此时道。 「传令下去，升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