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回 赴刘宅马车说古

第六十八回赴刘宅马车说古　　　　翌日清晨，我们在展白两大护卫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往八宝乡进发。由于我们这　　一行人又是妇孺又是稚儿的，本身走得已经够慢了，所以未免进一步耽误脚程，　　展昭细心地为我们雇了一辆马车前来接送我们，而他跟白玉堂则分别骑了自己的　　爱驱疾风与飞雪担当了从旁护送的职责。所以我就说，我们的御猫大人就是够细　　心又温柔体贴啊! 否则要我这被现代交通工具惯坏了的现代都会女性走上一天的路，　　还真会要了我的命呢!　　　　「小娃儿，你的名字叫百岁，对吗？」　　　　马车上，刘世昌的小儿刘凯正睁着一双童稚可爱的大眼睛好奇地东张西望着，显　　然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母亲会忽然带着这么多的陌生人一起回家，尤其是跟他一　　起坐马车的姐姐身上居然还背着一个乌黑的盆子。这可怜的孩子此刻尚不知道自　　己的父亲已经不在人世，而包括他的母亲在内，没有人愿意捅破那一层真相的纸　　窗向他说明一切。才三岁的小儿，也许他甚至不理解死亡的意义。可是，很　　快的，他会明确地知道自己的父亲不可能再回到他的身边抱他疼他。看着这孩子，　　我只觉得很是心疼。所以，我忍不住想逗逗他跟他说说话，希望可以尽我的能　　力把他即将要承受的苦痛稍微减轻一点点。　　　　「对啊!那是我的乳名!爹爹说那是希望我能够长命百岁的意思!」小刘凯一双　　灵动的眸子骨碌骨碌地转着，一面兴高采烈地回答着我的话。 　　　　「长命百岁，是吗？」我把这小娃儿抱了在膝上。 「那么你岂不是要活到很老　　很老，然后变成个白眉鹤发的长须老公公了？」　　　　「我要长大!我要长大!」小凯儿绷啊绷的，精力充沛得没有一刻想定下来。 　　我听着他童真而无忧的欢呼叫声，心中却只倍感难受。这么小的孩子，就这样　　无辜地失去了父亲，他和他的娘亲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小百岁想要快高长大的话，以后便得好好听你娘的话，做个孝顺的好孩子，知　　道吗？」我努力忍着让自己的语音不致哽咽，并握着他的小手柔声道。　　　　「还有爹爹! 百岁除了孝顺娘亲之外，还要孝顺爹爹! 百岁要做个孝顺父母的　　好孩子!」小凯儿一个劲儿地点着头。　　　　一时之间，我只觉喉咙哽着了好大的一个硬块，张开了口，微颤的唇瓣却无论如　　何崩不出半个字来。偷眼向自此至终一脸愁容的刘王氏看去，只见这名可怜的新　　寡妇早已经泪眼凝睫。虽然没有人对她明说，可是刘世昌已经凶多吉少之事，　　身为人妻的刘王氏心中自然是明白的。与此同时，我用布包着系到了背上的乌盆　　中也传来了刘世昌的饮泣之声。我心下酸楚，却苦于无法宣之于口。为什么上　　天要把如此一个美满家庭狠心拆散？赵大那厮可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孽？　　　　好容易终于稳住了情绪以后，我轻抚着小凯儿孩童柔软的细发刻意地转移了话题：　　「小百岁真是个乖孩子。 对了，刚才姐姐听你的娘亲说道，再过两天的中秋　　佳节便是你的生辰了，对不对？」　　　　「是啊!」小凯儿兴奋地猛点头。 「到时候，百岁便再长一岁了，是个大孩子　　啦!」　　　　「真巧! 百岁的生辰正好是中秋节，而姐姐也是!那么小百岁可知道有关中秋节　　嫦娥和后羿的故事？」我问他。　　　　小凯儿一双天真的眼睛不住地眨巴眨巴，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的话，就让姐姐告诉你吧!」我微笑道。 「在很久很久以前，天上　　面有九个太阳。」指了指窗外的艳阳。 「你看，我们现在只有一个太阳，天　　气便已经热得这么厉害了。要是有九个太阳的话，人们还怎么活呢？所以，　　那时候的人日间便都躲到山洞里避暑，并要待到晚间才敢出来…」　　　　就是这样，我跟小凯儿说起了这一个古今之人都耳熟能详的中国神话故事。怎料，　　好容易等到后羿射日嫦娥奔月的故事终于说到了尾声之时，小凯儿却扁起了小嘴　　一脸的不满： 「我不喜欢这个故事!」　　　　「不喜欢？」我不禁一呆。呃？该不会是我的说故事能力太差，居然连小孩　　子也不赏脸吧？要是这样，我也实在是太丢人了! 「小百岁为什么不喜欢这个　　故事？」　　　　「嫦娥姐姐一个人在月亮上面孤伶伶的，都没有人陪她玩，一定闷坏了! 而且后　　羿哥哥没有了嫦娥姐姐陪他玩，也一定很不高兴的!」小凯儿一本正经地说出了　　原因。　　　　「原来是这样吗？」我不禁失笑。嘿!原来是故事本身的问题，而不是我的　　问题。不过嫦娥和后羿的故事本来就是悲剧，我也总不能把这种家传户晓的神话　　故事改掉了结局来逗小孩子高兴吧？罢了罢了!下一次我去把那些什么安格童话　　伊索寓言的改编了就是! 反正西方童话多的是大团圆结局，不怕小孩子听了不满　　意!然后，我轻轻拨了拨他额际的细发，并柔声道： 「小凯儿，你知道吗？　　世上有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便会发生。」从马车的小窗子之中看了外面的这　　个古世界一眼。 「姐姐刚才跟你说过，我也是在中秋节出生的。姐姐的娘亲还　　道，我也许是上天派来的嫦娥仙子；可是姐姐的爹爹却取笑我，说我不过是等　　不及要吃月饼了，所以才赶着在中秋节来到这世界上。」忆起了我在二十一世纪　　的爸妈曾经跟我说过的话，我的心难以自控地又再抽紧了起来，眼角一颗泪珠已　　滑下了脸颊。 爸爸!妈妈!你们现在都如何了？　　　　「小蝶姐姐，你为什么哭了？」小凯儿瞪圆了一双童稚的眼眸。 　　　　我连忙拭掉那一颗不听话的眼泪，堆起笑容道： 「没什么!姐姐不过是想起了　　自己的爹娘，所以一时感触而已。」唉!这两天先是青岚，再来是小凯儿，　　同样都是遭到了无妄之灾失去了亲人的孩子，让我的心情持续低落，眼泪也不受　　控制起来了。 　　　　不过，才三岁的小脑袋自然不可能了解我忽然间伤感的原因，所以小凯儿对我的　　答案也没有深究，只是用很认真的神情跟我道： 「姐姐，如果你在中秋节出生　　的话便是嫦娥，那么小凯儿也在中秋节出生，是不是也可以当后羿了？」　　　　听了这种只能是出自小孩子之口的天真问题，我不禁笑了： 「当然可以!」　　　　「可是，如果姐姐是嫦娥的话，你一个人在月亮上面不会很闷吗？」小凯儿继　　续正经八百地严肃发问。　　　　「傻孩子，姐姐现在可不是在月亮上，而是在地球…」糟糕!差点儿又错用了　　现代词汇，赶快打住改口! 「那个…姐姐和小百岁现在都在人间，自然就不是孤　　伶伶的一个人了，又怎会闷呢？」　　　　「那么…姐姐你会不会有一天回到月亮上面的？」这小娃儿对于我会否真的变成　　嫦娥仙子奔月去，从此碧海青天夜夜心这个问题似乎非常执着。 　　　　回到月亮上面？小孩子的想像力还真不是一般的丰富!再下去，我只怕得发誓　　绝不去偷什么灵药才能教这小家伙满意了!所以，我只好道： 「当然不会。 　　人间那么好玩，姐姐又怎舍得离开？」　　　　「姐姐你不回去就好了!」非常满意我这个答案的小凯儿喜道。 「不过，要是　　你真的要回去的话也不怕! 百岁可以把爹爹答应给我带回来的大白兔灯笼送给你，　　让它在月亮上面陪着你，那么你就不会闷了!」　　　　我闻言不禁心中一动： 「你爹爹原来答应过要给你买一个大白兔灯笼吗？」　　　　「是啊!爹爹告诉过我，月亮上面住了一只大白兔，所以他要给我买大白兔灯笼　　回来!」小凯儿兴奋地道。　　　　「那么你爹爹可曾告诉你，这个大白兔灯笼他要在哪儿给你买？」表面上，我　　问的是小凯儿。可是，如果乌盆里面的刘世昌还未蠢得到家的话，便应该知道　　我这问题其实是冲他而来的。　　　　「爹爹说他要在京城最大的店子给我买一个最大的白兔灯笼!」自然不可能猜到我　　此问用意的小凯儿如实地答道。　　　　「那灯笼是在京城东大街冯老店家那儿买的。」总算刘世昌的脑袋不坏，知道我　　问的其实是他。 「整个开封城中，就属他们的手艺最好。」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转头问一直在听着我跟她儿子对话的刘王氏： 「刘　　夫人，你发现你家的驴子自己回来时，可有看到有一个白兔灯笼系了在上面？」　　　　这名刘家的遗孀听了我的问题后秀眉轻蹙： 「经柳姑娘你这么一提起，那老驴上　　面还真的什么都没有系在上面。相公出门做生意时，总爱骑着那头老驴。这除　　了是用来代步之外，还因为他上路时总爱带着许多沉重的包袱货物的缘故。可是，　　当晚那头驴子回来的时候，别说是灯笼了，就连他随身的包袱和货样也没有，　　这实在很不寻常。」　　　　「那可就奇怪了。」我装着自言自语般道。 「你相公的包袱，还有那么显眼的　　一只灯笼，这到底都跑到哪儿去了？」　　　　「自然都是被那赵大据为己有了!」刘世昌自乌盆中道，也同时证实了我的猜测。　　「那奸贼不但把我的肉身烧成了乌盆，吞了我身上的银两财物，还把我买来送　　给百岁的灯笼挂了在自家大门口!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也!」　　　　这刘世昌!如此重要的证物，他居然要待到现在才说!不过话说回来，这赵大　　毁尸做得虽然够彻底，但可惜就是太过贪心不懂得灭迹。既然杀了人越了货，　　聪明的就应该有那么远便跑那么远，可是他却偏偏要留在自己的家中，自以为不　　会有人把刘世昌的事疑心到他的头上，而且还把贼赃挂到了自家的大门口!很好　　!此案现在又多了一样物证，对时候公堂之上要让他认罪画押又容易了点!嗯，　　一会儿没人的时候，我还得细细问清楚刘世昌遇害之时身上还带着什么财物，待　　稍后展昭白玉堂还有王马张赵等人到那家伙的家中搜证之时也有着明确的目标。 　　日后包大人升堂审案时，我定要教那赵大百词莫辩!　　　　正当我盘算着到底要如何教那赵大法网难逃想得入神，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接　　着，便听得车外的展昭宣布：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