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回 八宝乡老驴哭主

第六十九回八宝乡老驴哭主　　　　刘世昌做的是缎行生意，可是却其实并不算是什么富豪大户，极其量也只可以说　　是小康之家。刘家的宅子不大，然而门庭布置清幽雅致，可以说是麻雀虽小，　　五脏俱全。看来，刘王氏必定是一位非常贤慧的妻子，夫君经常因为生意出门　　在外，可是也把家里打理得整整有条。我对于这名妇人，其实也打从心里觉得　　佩服的。在这个把男人奉为天的封建朝代，相公忽然失踪了，而种种迹象均显　　示他已经遭到了不测，问题是她却还有一个三岁的小儿子要照顾并养育他长大成人，　　那份彷惶是可以想像的。可是，她却一直保持着镇定，并且不曾在儿子面前露　　出过半点慌张的神色。然而，我却还是留意到她每每在小凯儿没有留意又或者是　　这个小娃儿童言无忌地提起了刘世昌时显得神情悲怆。 唉!一个大好家庭，竟　　然就这样破碎了，真是让人心酸!　　　　刘家的老驴饲养在宅子后院的小马棚内，所以我们一抵步便立刻前去看这一头案中　　重要的证物。不过，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这头有灵性且还懂得奔回家中向刘王　　氏示警的畜生竟像是一直在等待着我们一般，一见到有人来时便不住悲声长嘶，　　又用蹄子不断地去踢地上的泥土，实在是不可思议之至。　　　　「老头子!老头子!」刘王氏在看到了自家的老驴忽然如此激动失常后，连忙上　　前去安抚它。 「不要这样!他们都是客人，是来帮我们找你主人的!」　　　　「原来这头驴子的名字叫老头子吗？」我不禁为这个有趣的名字扬眉。　　　　显然也认为自己丈夫为驴子取的名字实在古怪得紧的刘王氏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　　头。　　　　于是，我走了上前去伸手轻轻顺了顺老头子的颈毛，只道也要安抚一下它：　　「不用怕，老头子，我们都没有恶意，而且是来帮你们的。」　　　　然而，这头老驴子却好像听懂了我的话似的，忽然仰天长嘶了一声，然后用一双　　又灵性的眼睛定定地盯着了我。没料到会从一头畜生身上得到这种反应的我只感　　到被它直盯得发毛，正想退开之际，却见一颗豆大的泪珠忽地自老头子的眼角溢　　出，并把我老老实实地吓了一跳。　　　　「它…它哭了？」我张大了口不敢置信地道。　　　　「想不到这头驴子还真有灵性。」刚刚自老头子身上搜整完毕走了过来，跟我一　　同目睹着事情发生的展昭不禁感叹道。 「看来它是为自己主人鸣冤来了!」　　　　我回头跟这名御前护卫对望了一眼： 「展大哥，你们可有从驴子身上的血手印查　　出任何线索？」　　　　「那手印是我临死前留在老头子身上的，那能够帮助你们指证赵大杀人的罪行吗？」　　刘世昌在此时道，并且印证了我之前躲在公堂之后听案时的猜测。　　　　展昭当然没可能听得到刘世昌的话，所以只是摇了摇头： 「张龙已把那掌印过到　　了纸上，但我们现在还不知道那到底是谁留下的手印，所以暂时作用只怕不大。」　　　　我垂着头用只有展昭能听得见的声量道： 「那血手印是刘世昌留下的，而并不属　　于凶嫌，所以你们只怕不能以此将赵大入罪。」　　　　我降低了声量的原因，是不想让刘王氏听到我们的对话，从而知道我们通过乌盆　　这诡异的途径跟刘世昌的冤魂有过接触，并且早已知道了凶案发生的经过，现在　　只是苦无有力证据将赵大定罪。一来，虽然刘王氏很可能对自己丈夫的生死未卜　　已经心里有数，但一日未得证实，她便依然能抱着一丝希望盼着奇迹出现。尽　　管她早晚还是会知道事实的真相，可是暂时让她不要太伤心还是比较好的；二来，　　是我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对这名可怜的寡妇说出真相；最重要的是，刘世昌的魂　　魄被封于乌盆之中这种事，听起来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我只怕就是说了她也未必　　会相信我。 　　　　展昭自然是知道我心意的。他明白我不想让刘王氏徒增伤感，更难以解释我能与　　阴魂通灵之异能，所以也压低了声线道： 「这是刘世昌告诉你的吗？」　　　　我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又小声继续道： 「展大哥，你可以先派人到京中冯老　　店家那儿问一问，看看他们的伙计是否有人记得曾把一个大白兔灯笼卖给刘世昌吗？」　　　　「卖灯笼给我的伙计名叫小七!」刘世昌忙不迭地补充。 「他应该会记得我的!」　　　　我连忙转述了刘世昌的话。 　　　　「好，展大哥知道了。」这名御猫也不问我这些资料的来源── 反正他也可以　　猜得到──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吩咐一同前来刘宅搜证的张龙赵虎去了。　　　　我转回去再拍了拍这老驴的头： 「老头子，只可惜你不能说话，刘世昌的话又　　不是人人听得到，否则你肯定会是此案最好的人证!」好啦!老头子不是人，　　所以严格来说算不上是人证，不过驴证这个词汇实在是太古怪了一点，只好勉勉　　强强地用了。　　　　怎料，老头子闻言登时把蹄子往地上用力一踹，又从鼻孔了喷了几口气，那模样　　就像是它也心生不忿自己无法言语好能替主人讨回公道一般。我瞧着这实在不无　　诡异的情景，不禁心中一动： 「老头子，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这头老驴又是连喷了几口气，还把头凑了过来不住地往我的颈间磨蹭。不过很可　　惜，我是人，不是驴，所以并不明白它的驴语，根本不知道它到底想表达些什　　么。　　　　「看来老头子应该是想把你带去什么地方。」我不明白老头子的意思，却不代表　　它的主人也不明白。 　　　　传说中，动物是能看到和听到灵体的。想不到，我居然在今日见证了此事的真　　实性。只见老头子在刘世昌说话后回应似地长嘶了一声，又接连把驴头往地下的　　方向猛点，活像它正在确认自己主人的话一般。 　　　　「老头子，你…能听到你主人的话？」我只觉得不可思议，于是连忙小声问老　　头子求证。　　　　老头子再度点头。　　　　不是吧？怎么自从我回到了北宋以来，这些奇诡怪异的事情便总是接二连三地发　　生在我的身上？光是那些活见鬼的能力我已经大呼吃不消了，现在还得要跟一头　　驴子沟通？天知道，我现在跟老头子对话的情景，看来别人的眼中是多么的滑　　稽与诡异!要不是来的都是开封府的人，并且都熟知我的「与众不同」，本姑娘　　只怕早就被人当成巫婆妖女什么的给人绑到柱子上活活烧死了!　　　　「那么…老头子，你是要带我到什么地方去吗？」尽管事情越来越匪夷所思，　　可是我还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再问了一遍。　　　　这头老驴开始不断扯动那一根把它系在柱子上的缰绳，意思再是明显不过。　　　　我心中认命地暗叹了一口气，然后回头看了不远处一直皱着眉看我的白玉堂一眼，　　又把视线扫过了正在跟张龙赵虎说话的展昭，以及驴棚一角正瞪圆了一双天真的　　大眼睛看着我们的小刘凯 ──刘王氏进屋替我们这些客人倒茶去了，所以不在现　　场，不过她在马车上不意间流露出来的悲伤哀怨眼神还是浮进了我的脑海。稍一　　沉吟后，我已作出了决定，并招手把白玉堂唤了过来。 　　　　「五哥，老头子要带我去搜集罪证。」我语出惊人地宣布着，也不理自己刚刚　　的这句话听上去是多么的让人难以入信。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它应该是想带　　我去赵大的家。要是这样的话，我想让你们远远地跟着我，没必要的话最好不　　要露面。你们能够做到暗中跟随但不会被人发现吗？」这赵大认得展昭，说不　　定也认得白玉堂，所以在他们面前应该不敢胡来。然而，要是他以为去的就只　　有我这一名弱质女流，那么他说不定会疏于防范，并且露出马脚，让我们可以将　　他一网成擒。　　　　白玉堂闷哼了一声： 「这世上并不是只有那只猫的燕子飞才是轻功，五爷的八步　　追蝉也并不逊色。只要五爷我不想被人发现的话，别说是区区一个赵大了，就　　是江湖中的一等好手也未必可以发现我!」　　　　「行了!行了!我知道白大侠你轻功盖世了!」我忍不住翻眼。这白玉堂怎么　　就是如此计较自己的武功是否在别人之上呢？决定不再理会他的我解开了老头子　　的缰绳，然后不无狼狈地攀上了这头老驴的背，并在好容易终于坐稳了以后跟这　　名锦毛鼠丢下了一句： 「记着!时机未到的话，你和展大哥千万不可以现身!」　　　　「等一下!我们要如何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是时机到了？」白玉堂连忙叫住了我。　　　　「你会知道的!」我匆匆地再抛下了一句，然后拍了拍老头子的颈。 「好了!　　老头子，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