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回官与侠情义两难 展昭回开封府向包拯汇报,顺道盯住王干要看他有何动静,白玉堂则去了追岳天 仇和聂小红。 唉!俗语说分身乏术,我现在连身子也没有了,却居然落得了一 个分魂乏术的情况,一时间倒不知道该去跟着哪一个才好,真是什么跟什么! 两个轻功都已经练得出神入化的人朝着相反方向要分头行事,我权衡轻重之下, 最后决定先跟着某只闯祸机率比较高的老鼠看看。有了白玉堂的加入,这个故事 已经跟我所知道的《青龙珠》剧情发展不再一样了。中毒的人从李后忽然变成了 我这个于原来故事中根本不存在的人物就已经够匪夷所思了,现在白玉堂和岳天仇 还居然是旧识,而庞吉父女则阴谋想借此事伺机除去了我这枚眼中钉,再顺道打 击一下开封府…天啊!事情怎会发展到如此乱七八糟的地步的? 在这个并无全球卫星定位仪和追踪系统协助的北宋仁宗年间,我对这些江湖侠客寻 人的本事是绝对惊异和叹服的。我不知道白玉堂究竟是如何找得着岳天仇和聂小 红这对飞贼侠侣的,不过这名锦毛鼠就是找到了──尽管那已经是两个时辰后的 事。 「岳兄!请留步!」 其实说是留步,不如说是拦路比较正确。只见某名锦毛鼠白大侠施展起他的八步 追蝉轻功,几个漂亮的纵跃后落到了奔驰中的两道身影的跟前,阻挡了他们的去 路。岳天仇和聂小红于是被迫停了下来,然后一同戒备地看着轻飘飘落地后还不 忘掏出他白五爷的招牌「风流天下我一人」折扇,并开始悠闲地扇起凉来的白玉堂。 「白兄,岳某和这位姑娘此刻有要事在身,未能腾出时间来跟白兄好好叙旧,失 礼之处,岳某日后定当亲上陷空岛跟白兄请罪。」岳天仇耐着性子向白玉堂一抱 拳。 「但现在我们真的赶着出城,还望白兄见谅。」 「岳兄和这位姑娘要出城,却为何不大大方方的从城门出去,而要如此煞有介事 地选这种偏僻小林绕上这么一大段的路?」白玉堂好整以暇地道。 「再说,岳 兄要跟在下叙旧嘛,自是什么时候也可以。然而白某今日冒昧拦下两位,却是 有事相询的。」说着,锐利的目光盯住了他身旁盗取了青龙珠的正主儿聂小红。 听白玉堂如此说,他会找得着这两人的原因难道是因为他知道要神不知鬼不觉地不 从开封东南西北四道此刻有重兵把守的城门离开京城的门道?不过,我也没有太 多时间深究这问题,因为岳天仇已扬眉回应了这名锦毛鼠一句: 「敢问白兄有何 要事,竟然要当起这拦路之人?」 白玉堂向聂小红逼近了两步: 「请恕白某唐突,可是敢问这位姑娘臂上之伤从何 而来?」 聂小红闻言反射性地往后退了一步,然而她此举却是让瞧在眼里的白玉堂确定了此 姝果然是作贼心虚。与此同时,岳天仇横踏了一步挡了在她的身前企图替她掩饰: 「白兄此话是什么意思?」 「刷」的一声,白玉堂收起了他的折扇,同时笑了起来。然而,这名锦毛鼠此 刻脸上的灿烂笑容却可以说有多危险便有多危险: 「岳兄以为白某此问会是什么 意思?」 岳天仇在明知故问,而以白玉堂的性格,自然是不可能吃他这一套的。正当气 氛一下子变得僵凝之际,聂小红忽然开了口: 「白玉堂,本姑娘无论受伤与否, 似乎都跟你毫无瓜葛吧?」 「本来呢,姑娘你是否受了伤,又或者是断了手断了脚,都不干我白五爷的事。」 白玉堂嘴角上弯的弧度不变,可是他看聂小红的眼神却再多了几分咄咄逼人。 「只不过,白某无巧不巧的,正在追捕一名吃了熊心豹子胆,什么地方不好偷, 竟然敢去偷皇宫的小毛贼。其实,要是那偷儿真有点本事,那么白爷说不定还 会夸她一句艺高人胆大。可是呢,这小贼偏偏却是不自量力之辈,身手逊得连 小小机关也避不过,居然在偷盗皇家宝贝的时候还因此受了伤。」说着,锐利 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落了在聂小红的伤臂之上,并且小心注意着她此刻的表情反应。 「依白某看,姑娘这臂上的新伤,似乎只是昨晚的事,而且也不像是寻常刀剑 所造成的。所以,白某现在不厌其烦地再问姑娘一遍,未知姑娘此伤到底从何 而来?白某有必要请你到开封府走上一趟吗?」 大概可能是作贼心虚的关系,聂小红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眼神也有点闪烁了起 来。只见这名女飞贼的手缓缓按到了腰间短剑的剑柄之上,瞧这模样似乎是有见 嘴上跟某名护卫大人根本谈不拢,要改用兵器来谈了。眼尖的岳天仇见状,连 忙横跨了一步挡了在聂小红的跟前,轻轻按住了她就要拔剑的手背示意她稍安无躁, 同时跟白玉堂道: 「白兄,可否听岳某一言?」 「岳兄请说。」 「方才在客栈中,岳某曾听白兄与展兄言道,宫中失窃,当今皇上大发雷霆, 全是因为郡主娘娘身中奇毒,并急需青龙珠替她解毒,不知是也不是?」岳天 仇问道。 「不错!正是如此!」白玉堂点头。 「如果岳某告诉你,有人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冒死私闯禁宫盗宝,原因也是为了 救人解毒,白兄还会强人所难,非要将那盗宝者缉捕归案不可吗?」岳天仇炯 炯的目光逼视着白玉堂。 倘若刚才聂小红真的动手了,那可是绝对称了白玉堂的意。可是,岳天仇却偏 偏跟他来了一招说之以理,教锦毛鼠两道剑眉不禁蹙到了一起。尽管我和这白老 鼠在开封府相处的日子不算长,而且见面是也是拌嘴互呛对方的时候居多,可是 我知道他对我的关怀却是出自真心的。我出了事,他和开封府上下都是一样的心 焦忧虑。追回青龙珠一事,关系到我的生死;然而聂小红盗珠,也同样是为了 救人。基于侠义之道,他没道理不帮岳天仇;可是如果答应聂小红的代价便是 我的性命,他便不得不犹疑,甚至乎是拒绝了。 「岳兄,小蝶郡主现在危在旦夕…」白玉堂脸有难色。 「你那郡主的命是命,我们平民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聂小红沉不住气了, 不等白玉堂把话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头。 「你要救人,我也要救人!我不能够 眼睁睁地看着…」说到这儿才发觉自己已经泄露太多,连忙打住,可惜为时已 晚。她适才所言,根本就等于是承认了自己就是那盗宝之人。有见及此,聂 小红一昂首。 「总之青龙珠现在不能还给你!不过,我保证四日后必定将珠子 完璧归赵!」 我听了聂小红说话的态度不禁暗暗叹气。 白玉堂一向是名吃软不吃硬的主,倘若 软言相求,他说不定还真的感到难以拒绝。可是,这聂小红却偏偏态度强硬, 这么一来可弄巧成拙了。只听这名锦毛鼠冷冷地反问: 「白某连你姓甚名谁也 不知道,凭什么相信你?」 「我的名字是聂小红!」毕竟是初涉江湖的少女,不懂得察言观色,所以聂小红 并没有看出白玉堂不善的脸色,自顾自地答道。 「要是你那郡主娘娘真的因此救 不活了,我赔你自己的这一条命便是!」 「笑话!」白玉堂冷笑一声。 「要是蝶丫头真的活不成了,白某就是真的要了 你的性命又有何用?」顿了一顿,又道: 「不如这样,白某现在就把青龙珠 拿回去,救了蝶丫头以后再问准皇上把珠子借你。要是这一来一回之间你要救的 人不幸送命的话,你也来取白某人的性命如何?」 「你…」聂小红一时语塞,可是又想不出任何可以反驳白玉堂的话,不禁气结。 唉! 白老鼠果然嘴刁,这小姑娘不是对手啊!不过话说回来,既然这耗子精那 么牙尖嘴利,为什么他每次跟我斗嘴时却总是处于下风呢? 「白兄,小红姑娘要救的是她爹,你如此相逼,岂不是强人所难吗?」岳天仇 的语气隐透着几分威胁的意味。 「白某皇命在身,况且蝶丫头也是开封府的人。岳兄和聂姑娘不肯将青龙珠归还, 不也同样是在强人所难吗?」白玉堂反唇相讥。 「皇命在身,是吗?」岳天仇闻言嘲讽地笑了一声。 「岳某差点儿忘了白兄已 经不再是从前傲笑江湖的锦毛鼠,而是堂堂的御前四品带刀护卫,自然已记不起 侠义为何物,一句皇命在身便能用来压人了!」 白玉堂听了自己友人这一番奚落的话语先是一愕,接着好一会没有说话。然后, 他忽然仰首长笑了一声: 「猫儿啊猫儿,看来五爷以前真是怪错了你!待此间 事情一了,定当赔你一坛上等女儿红!」 我被这锦毛鼠忽然冒出来的这么一段话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岳天仇讥讽他 进了官门便忘了江湖道义,那跟展昭又有什么关系?啊!我明白了!原来这白 老鼠是想起了自己以前也用类似的态度和说话对待过展昭!嘿!他总算还明白了 那猫儿的不容易啊!现在他该明白到当初展昭弃江湖入仕途的苦处了吧? 「白兄这笔酒账,展某就先记下了。」我刚刚才消化了白玉堂那番话背后的深意, 便忽听展昭温润的声音自高处传来。 唉!难怪南侠的轻功叫燕子飞,原来都是 在树上跃的而不是在地上走的。只见某名不知什么时候已到的御猫大人一个漂亮 的凌空翻再如落叶无声轻飘飘地落到了白玉堂的旁边,使这双方对持的局势从之前 的一对二骤变。我不知道白玉堂与岳天仇二人的武功到底谁高谁低,但这三人要 是动起手来,有聂小红站在岳天仇那一方,委实是胜负难料。可是,现在多了 一个南侠展昭,以聂小红的武功来说,根本不可能是这对鼠猫之中任何一人的对 手。这么一来,岳天仇这边可谓形势不妙了。 「五爷就道你这臭猫到底打算在树上磨爪子磨上多久!」白玉堂哈哈一笑。 「现 在总算下来了!」 磨爪子?我一惊。这么说来,难道展昭根本是一早就到了?什么时候的事? 怎么我就是一点也没有觉察呢?唉!我顶着一副臭皮囊时不谙半点武功无法像 这些大侠那样听风辨器也就罢了,怎么变成了一缕幽魂后听力还是那么不长进呢? 「白兄取笑了。」展昭只是微微一笑。 「展某也只是刚刚才到而已。」 「我说猫儿,你是想可以不出面便不出面那就直认了吧!」白玉堂才不吃展昭那 一套。 「展昭! 白玉堂!看来我们今天是手底下不见真章便不罢休了!」很显然地受不 了这对猫鼠临敌之际还在你来我往抬扛抬了个不亦乐乎的岳天仇在此时不耐烦地打 断了他们。 展昭闻言收敛了笑容: 「岳兄且慢!展某敢问聂姑娘,刚才你所言道,四日之 后定将青龙珠奉还,未知此话是否当真?」 「展昭!」听出了这名南侠此话何意的白玉堂不禁一惊,正待要再说什么,可是 却被展昭一个手势阻止了他继续往下说。 岳天仇和聂小红闻言互相对望了一眼,而后者点了点头: 「不错!」 「好!」展昭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地道。 「那么青龙珠可以暂借给你们。不过, 展某却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岳天仇狐疑地问道。 「展某必须随两位前去救人!」这名御猫道出了自己的要求。看到岳天仇开口似 乎是要反驳他什么,随即作了一个手势阻止他说下去。 「岳兄请听展某把话说完。 在下并非不相信两位,而是小蝶郡主此刻命在旦夕,展某现在冒险借出青龙珠, 那是间接拿她的性命作赌注。所以,在下必须在聂姑娘成功救人后第一时间携 珠回京。」 「臭猫!你疯了!」白玉堂气得连连顿足。 「蝶丫头中毒已经两天,这一来一 回要是有什么延误,她的性命便要不保!更何况,这珠子乃是天家之物,你如 此擅作主张,回去要怎样跟包大人交待?难道就不怕给那老庞贼和他的劳什子统 领门生借题发挥,挟怨报复在皇上面前告你一状?你这可不只是赌上蝶丫头的性 命那么简单,那是连你自己也搭上去了!」 展昭闻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再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白兄可还记得小蝶在昏迷 之前曾经对展某说过的话吗?」 白玉堂一震,继而默然。我回想起之前在蝶苑中自己曾对展昭说过的话,并终 于切身体会到何谓一语成谶。天啊!当晚我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才会对这猫儿说出 这样的话!可是,怎么他就真的全听进去了?是的,我的确是亲口告诉过展昭, 要他舍我而取侠义。然而,我却没有料到他今天竟真的会面临这抉择。刹那 间,我只感到无比的矛盾。 《七侠五义》中,柳梦蝶本来就是个不存在的人物。 因此一开始我便不断地提醒自己,我并不是故事中跟展昭长相厮守,白头到老 的那一个人。可是这些日子以来的朝夕相处,我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一颗心。 尽管明知道是没结果的事情,我还是如灯蛾扑火一般,不能自拔地陷了进去。 一直以来,我都害怕去承认,更不敢面对自己的心。我知道这个人永远不可 能属于自己,可是却又忍不住会痴心妄想,希望他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在乎我。 现在他的抉择血淋淋地摆放了在我的面前,残酷地宣告着他舍得下我,尽管那的 确是自己曾经亲口告诉他的话,我还是觉得受伤。接着,我又痛恨自己的这种 想法。我是他的什么人?他凭什么要选择我?更何况,现在我更该担心的, 是他擅作主张借出青龙珠的后果。我不怕自己回不了那一副本来就是借来的臭皮 囊,却更怕自己看过的剧情会被搬到现实中。天啊!我到底是什么回事?既 怕展昭会如我那梦中人一般,做出宁负天下人,也决不负我的错事;又因为他尊 重了我的决定而觉得伤心。其实,这名南侠此刻心中应该也是痛苦的吧?即使 我并不是他的真命天子,他平时待我还是有如亲妹子一般。也许正是因为他对我 太好了,才会让我陷得那么深,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也好,至少他没有 因为我而失了侠义之道,否则我的罪过便大了。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又 会否跟我在电视萤光屏上所看过的相差无几?他能否真如电视剧情那样,最后大 难不死? 「好!我答应你!」聂小红毅然点头。然后,她看了看身旁的岳天仇一眼。 「不过,此事本因小红而起,岳大侠他只是仗义相助于我。日后皇上要是怪罪 下来,小红自会一力承担,还希望到时候展大侠可以跟包大人说个情,不要把事 情追究到岳大侠的头上。」 「你这算是什么话?」岳天仇闻言却是不悦了。 「难道你认为岳某是贪生怕死 之辈,会对你见死不救,于你有危难之际袖手旁观吗?」 「岳兄,聂姑娘。」展昭打断了这两人。 「现在时间紧逼,展某看还是尽快 赶去替聂伯父解毒要紧。要知道皇上和太后心心念念的乃是小蝶郡主的安危,只 要她能逃过一劫,以小蝶的为人,到时候必定会不计前嫌,在官家面前肯所有人 说情,那么一切好办。」 我听了展昭这番话,不禁暗暗叹气。你倒了解我啊!还知道我会在皇上和太后 面前说好话替所有人求情!问题是他这番话却只是事实的一半,因为他没有说出 来的另一半是:假如我救不活了,那么赵祯和李后动起怒来,别说是聂家一门 以及倒霉沾上了这趟浑水的岳天仇还有身负守卫皇城之责却失职让宫中遭窃的王干 了,到时候只怕连这只御猫自己,甚至开封府都要遭殃! 「既然如此,那么五爷就跟着你们一道去好了!」白玉堂道。 「不,白兄。」展昭摇头否决了这名锦毛鼠的提议。 「要是我们都出了城, 王干只怕会起疑心。所以,我们之中必须要有一人留守开封府,因此你还是在 京城居中策应较为妥当。更何况,卢夫人刻日便要抵京,到时候还得劳烦你带 她进宫替小蝶诊治。」 「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蝶丫头不是你一个人的好不好?」白玉堂横了展昭一眼。 「也罢!五爷这就先回开封府跟包大人覆命!」闷哼一声。 「记着!猫儿! 是你要我回京的!要是回去后见到那姓王的,到时候五爷受不了那家伙的嘴脸要 出手教训他,可别忘了那都是你的馊主意!」目光往这三人身上扫了一遍。 「你们要万事小心!」 三人应诺: 「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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