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玉珠的心跳的飞快,点了点头就慌不择路的往家跑。 程明义看着她的背影笑了起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时他的神色有多温柔。 初次见面时,是他八岁那年,跟着自家老爹去冯府贺寿。他从小就是个皮猴子,趁程将军不注意,就溜到了后院抓蝉。可却见一个白白胖胖的糯米团子,蹲在地上哭,模样可怜极了。小小的他走过去问:“阿圆,你怎么了?” 糯米团子哭的眼睛都红肿起来,却抬头瞪他一眼:“我叫玉珠,不叫阿圆。” 程明义点点头:“哦,阿圆,你为什么哭?” 白白胖胖的小团子站了起来,明明看起来只有五六岁,起身却和他一般高。打了个哭隔,气哼哼的说:“都说了我不叫阿圆!你个小矮子!” 从此程明义就开启了和玉珠的斗嘴之旅,三不五时的就往这边跑,有时是玉珠被他气哭,有时是他被气的上蹿下跳。可这只糯米丸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抽条了,竟长成了清丽如荷般的少女。每当那双清媚的杏眼望着他时,他就变得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这两年与玉珠斗嘴可谓是屡战屡败。 可他偏偏向着了魔一般,总是想见她,见不到她心里就空落落的,不是滋味。 眼瞅着明年玉珠就要及笄了,程明义生怕这只丸子被别人抱回家,跟自家老爹说了许多次:“我要娶丸子,只娶她。”程将军却是不接他这个茬,权当没听见。终于有一次被他念叨的烦不胜烦,才翘着二郎腿道:“臭小子,你有本事爱娶谁娶谁去,跟老子说干嘛!就你现在这个吊儿郎当、不着四六的模样,你看谁家肯把女儿嫁你!” 程明义本来以为老头子会因为玉珠的家世,阻挠这门亲事,却不想是这样的说辞,直接问道:“那你说,要我怎么样,你才肯帮我去提亲!” 程将军嘿嘿嘿的笑了起来,别提多猥琐了:“简单啊,你去军中历练历练,自己建功立业,只要你小子出息,你说娶谁我都没意见。哪怕是看上了母夜叉我都帮你。” 程明义嫌弃看了他一眼:“母夜叉你自己留着吧。那就这么说定了,等我回来,你帮我向丸子提亲。” 可此时的程明义还不知道,世间的有些事情,一步错、步步错。 玉珠提着篮子回了家,才进了院子,就见玉珍迈着小短腿朝自己跑过来,在一旁做针线的玉琳连忙道:“珍儿别跑,小心摔着。” 玉珠一把搂住妹妹,捏捏她的小肉脸道:“珍儿叫姐姐,姐姐给你糖葫芦吃。”玉珍看着篮子中的用江米纸包好的糖葫芦,又红又圆,小手使劲往里够“姐姐,姐姐,珍儿吃。” 玉珠笑着抱起珍儿,把她放到玉琳身边的小凳子上,这才举起糖葫芦喂她:“珍儿吃吧,小心别扎到。”又把篮子中的另一串糖葫芦递给玉琳说;“歇歇吧,整天绣这些眼睛吃不消。” 玉琳道了谢,小口的吃了起来。看着玉珠对珍儿的细致,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阿姐,娘她就是那个性子,你别记恨她。” 玉珠听了一愣,抬手就敲在了玉琳头上:“你呀,小孩子家家的,怎么那么多心事。我都知道的,你别瞎操心了,看着珍儿吧。”说着就起身往正房去。 玉琳害羞的笑笑,点头答应。 小万氏这一个下午都在做针线,听到动静还以为是玉琳,抬头见是玉珠,倒是一愣,开口问道:“你才回来?怎么买个苦瓜买这么久?” 玉珍根本没接她的话茬,把怀中的半吊钱放在桌上,转身就要走。小万氏连忙拉住她,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哪来的钱?” 玉珠莫名其妙的看她一眼:“我还能怎么来的,当然是舅舅给的。” 小万氏这才松了口气,玉珠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也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她可不想因为家中的窘境,让孩子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轻咳了一声道:“你舅舅给你的,你自己收着吧,只要别乱花就行。” 玉珠摆摆手:“舅舅给你的,他可说了,让你别老拘着玉琳天天做针线,她才多大点儿,眼睛还要不要了?人家催的真有那么急?要不要我帮你绣点?”说着就拿起一旁的绣样端详。 小万氏却一把抢了过来:“不急,我做的完。就你那绣活哪里拿的出手,你回房玩去吧。” 玉珠提着苦瓜给了陈婆子,想要给她搭把手,陈婆子却不让:“灶间烟熏火燎的,姐儿出去玩吧,可别沾的一身油烟味。” 玉珠摇摇头,坐在一旁的小凳上:“我陪着嬷嬷,出去也没的干,想帮她做些绣活,她还嫌我做的不好。” 陈婆子闻言叹了口气:“姐儿以后别总跟夫人拌嘴了,她就是那个性子,其实人不坏。要不然如今家里这样的光景,她也不会一直留着我这老婆子,我能帮上家里多少忙呢?不过是因为她心疼姐儿罢了,知道你离不开我。”陈嬷嬷是当初玉珠娘亲的奶妈,她自己的儿子刚生下来就夭折了,就把玉珠的娘亲当做自己的亲女儿疼。 可谁想连万氏也早早的去了,只留下尚在襁褓中的小玉珠,陈嬷嬷放心不下,也就留着下来,在冯家一待就是十多年。玉珠最依赖的人就是陈嬷嬷,听她这样说,也道:“我知道,她嘴上说让我给玉琳、玉珍买零嘴,可给我的却是三份儿的钱。我不讨厌她,只是我要是不跟她拌嘴了,两个人就更不知道说什么了,嬷嬷别担心。” 陈嬷嬷慈爱的摸了摸玉珠的鬓发:“珠儿长大了,真是懂事。” 而此时的小万氏,仍是盯着桌上的半吊钱出神。她在家中是庶出,大哥那个人又是个木讷性子,她未嫁前两人连话都没说过多少,嫁人后更是少有往来,他又怎么会知道自己与女儿整天做绣活儿呢。这分明是玉珠找个借口,想要贴补家里呢。 说到底是他们做长辈的无能啊,让孩子们小小年纪都这么重的心事。 晚晌。冯楷如今三十出头的年纪,依旧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只是眉心、嘴角都有了深深的痕迹,看着倒是比实际年龄要大些。他沉默的吃着饭,坐在他身边的元哥儿,一副老鼠见了猫的模样,连菜都不敢伸手去挟,只刨着碗里的白饭吃。 小万氏看不下去,往儿子碗里夹了好几块鱼肉,皱眉抱怨道:“你怎么吃饭也板着脸,看把阿元吓得。” 不说还好,一提起来冯楷火气更大,把筷子重重的拍在桌上:“你问问他,问问你的好儿子!到现在连礼记都背不全,别说将来写策论了,怕是连八股文都写不出!别的学生要是能借到一本书,晚上不睡也要抄一遍下来,他倒好,有书也懒得读,整天就是浑水摸鱼,只知道偷懒。” 冯元被训得面红耳赤,忍不住小声嘟囔道:“爹倒是读书读得好,可有什么用,又换不来多少银子。” 这话可是捅了马蜂窝,小万氏照着他后背就是“啪啪”两巴掌:“怎么跟你爹说话呢!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娘就是不识字也知道这点,刘财主家倒是有钱,可有什么用?谁尊敬他不成?不读书连长衫都穿不得。”小万氏下了重手,打的冯元哭了出来。 与她相比冯楷倒是没那么气愤,只是说道:“倒不是只有读书这一条出路可选,反正我也不指着你光耀门楣。你要是有别的本事养活自己,我绝不逼着你读书。可你没有一技傍身,又是这么个懒惰的性子,不读书你还能干嘛?自己回房去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说。” 其实冯楷这话,冯元是听进去了的。真要是不读书了,让他去打杂种地,就他这小身板也干不了。可姐姐妹妹都看着呢,就这么低头服软也太丢脸了,冯元只好放下碗,抹了把眼泪,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冯楷叹了口气,对小万氏道:“后日咱们去冯府。到时让元儿在家读书,珍儿也留下让陈嬷嬷照看,只带玉珠。玉琳去吧。” 小万氏一惊:“不年不节的,去那干嘛?要去你自己去。”不光是小万氏不愿意,连玉珠、玉琳听了也是一脸的不情愿。 冯楷只好解释道:“是爹的六十整寿,福叔亲自来找的我,说爹的身体不太好。去年的年节都没回去,这次于情于理也得去了,明天你收拾收拾吧,贺礼也得准备。”小万氏听了,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人说的简单,可让她上哪去备像样的贺礼,她就算拿出家底来,只怕买的东西那一家子人还是看不上。 可小万氏这人,别看她平时对谁说话都不客气,但唯独冯楷说的话,她从来都是听的。 第二天一早,她还是领着玉珠、玉琳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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