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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只是惊讶,听到这话后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后便倒抽冷气:“你什么意思?”  闷油瓶道:“在海底时我就开始怀疑,现在已经能确定了。你是月夕影的女儿,在海里出生,是个鲛人。”  他平静说出如此匪夷所思的东西,我惊讶到了极点,忍不住笑起来:“你说的什么话,我可没有尾巴,也没有离不开水,跟正常人一模一样。我知道你见识多,但也不能凭一点猜测就说我不是人啊。”  我是没有记忆,即便见过了许多非人之物,身上也有说不清的疑点,但我从未想过自己不是人,我能跑能跳,跟任何生活在太阳底下的人类一样,哪怕是闷油瓶,也不能胡乱给我下定论。  他没有说话,朝我走近一步,我忍住没有后退,觉得他不会伤害我。  我想错了。  下一秒,他扳住我的肩,用力一压,直接把我摁进了水里!  冰凉的水呛入喉咙,我在水里咳嗽,却有更多的水灌了进来。闷油瓶躬着身,双臂紧紧地按在我肩上,不让我起来。  这儿的水不深不浅,我后背抵着水底滑腻的石块,手臂伸直就能探出水面,可是我肩膀被他牢牢压着,那层通透的水面只有半掌之远,而就这一点距离,我却根本无法穿过。  他的力气多大啊,我怎么也挣不开。很快,我的气就用完了,呛出一簇气泡后,我知道再接触不到空气自己就要溺水了,可肩上的力道丝毫不松。  他是真的要把我溺死!  这个念头一出,我心中先是绝望,而后更加猛烈地挣扎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松开手,我不知道我抓挠了他多少下,当我起来后,看见他上身衣物都被我抓烂了,手臂和脸上都是血痕,整个人差点破相。  我一点也不愧疚,甚至恨自己刚才慌乱,应该直接掐住他脖子。他要淹死我,我也不让他喘气。  抹着脸上的水,闷油瓶说:“你在水里呆了十分钟,第三分钟的时候就已吐尽了气,正常人两分钟后就会意识不清,而你不光清醒,还一直很有力气地挣扎……”  我捉起落在水里的刀,冲他砍去。闷油瓶略一错身,连武器也不抽,伸出奇长两指点在我肘上,我右手一麻,刀脱了手。我用左手凌空接住,毫不停留地继续攻击。  刀锋浅浅挨到了闷油瓶胸口,正要割进去,他轻轻握住了我手腕。  剧痛传来,我听见骨头发出脆响,而后手臂软软垂下——他捏断了我的腕骨。  不待我作出其它动作,他极快地又折断我右手。双臂尽废,我被疼痛击倒,跌坐在水里。  “看看你的脸。”他说。  我低下头,还在晃动的水面映出我的面容。  右眼角下不知何时缀上了一轮小小的弦月。  “那也不一定…………”我喃喃道,“也许还有其他人,我不一定就是她女儿…………”  “尹若澄没有告诉你,”闷油瓶淡淡道,“这个印记只有族长一脉有,向来单传,每一代最多也只有两人。”  尹若澄没有告诉我,但他说过,我有个姐姐。  手臂使不上力,我连捂住脸都做不到,几乎把头低到膝盖:“你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告诉我?”  他说:“这样快,直接,方便。”  我:“万一我不是,你是不是就要活活淹死我?”  闷油瓶望着我,声音轻而坚定:“我确定没有错。”  我早就知道他认定了什么就会不管不顾地去做,他人的想法他从来不会去在乎。可是当他的执着以暴力的形式来表达,这种力量着实令人恐惧。他这么强大,真的要做什么事时,别人根本无法反抗。  我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溺水——我在水里根本不会窒息——而是他带给我的惊吓。我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男人,他不再是安全可靠的伙伴,而是一个游离于法律之外危险分子。  他就是现在要杀了我,也是轻而易举。  我挂着两条胳膊站起来,踩着水转身要走。闷油瓶道:“你去哪里?”  去哪里都好,我心道,反正要离你远一点。  他追上来,手放在我肩上。这个动作刺激了我,我想起他刚才按在我肩头的力量,恐惧犹存,我想也不想就反手用力推开了他。  这一下用尽全身力气,他被我直推得退了几步摔在水里,而我推完后才意识到,我的手臂断了,不应该抬得起来。  可我抬起手,发现除了不灵活之外并无大碍,断掉不足一刻的骨头已经重新长好了。  于是对他的恐惧又被身体的异样惊吓压住,我看着自己的手:“这、这也是鲛人的能力?”  “不是,”他说,他站起来,没有再次试图靠近我,他甚至略抬起手,掌心向下,做了个安抚的手势,“你跟我去一个地方,我会解答。”  如果我这个时候冷静一些,我就会反问他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关于我的事,再不济,我也会先拒绝,然后慢慢寻找答案。  但我本来就不是心思缜密的人,此时被吓得六神无主,尹若澄不知去向,闷油瓶居然成了我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对象。我原本不是非常关心自己的过去,可是被这几件事一刺激,恨不得马上知道所有过往。  我答应了他,在附近找到吴邪把他送进医院后,没有等他苏醒就和闷油瓶一同上了火车。  目的地是长沙。  行程很紧张,除了坐车就在不停地走。我好几次问他去哪里,都被他岔开或者干脆不理我。我没法,不由得怀疑他是不是在唬我。毕竟这家伙自己的记忆都没理清楚,怎么来给我解答?  但他这样做有什么目的?我想不出来,我不喜欢动脑,以前似乎也并不需要我来动脑,有另一个人来做这种事。  火车上环境不能算差,然而我有些晕车,一直不太舒服,睡眠很差,总梦到一些奇奇怪怪的片段,醒来后也经常忘记自己身处何处,整天都晕晕乎乎的。  在厕所用冷水冲了冲脸,勉强清醒了点。我看着镜子,眼角的弦月又出现了。  这玩意像个胎记或者纹身,时有时无,闷油瓶说这是我们这一脉特有的印记,但这意味着什么,他不清楚。  每次我做了梦后它都会出现,而我记得,梦里的“我”,眼角也有这个印记。  梦里的人是谁?尹若澄说我身体里有神的血脉,是来自于那个人吗?只有我会这样,还是我的姐姐也是如此?  我越想越糊涂,睡眠不足后大脑转得太慢,我正要再洗把脸,突然眼前一晕,镜中人出现了重影。  这是休息不好的后遗症,我闭上眼睛稳了稳,等晕眩过去。再睁开,却见重影仍在。  我再闭眼,睁开,重复了几次,突然发现了不对。  “重影”只在左边出现,无比清晰。  那不是重影,是有人,站在了我身后!    顿时,我手臂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厕所空间狭小,我完全没感觉到身后有人,也没有听见任何动静。  它怎么进来的?是什么东西?  我不敢把目光对准那个“人”,只能用余光去瞥,它在我耳后露出小半张脸,眼角下是一模一样的淡金色弦月。轮廓和那一点五官都和我无比相似,粗看之下没有区别。  怎么可能?如果闷油瓶说得没错,世上有月印的只有我和那个还没见到的姐姐,不会有第三个人了。  还是说这个东西……不是人?  这种诡异的情形不是不可能出现,青桐树的能力我再清楚不过。难道是我混乱之下,胡思乱想物质化出了一个和我相似的人?我浑身僵硬,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想像。  那半张脸还在那里,不知是不是我的脑补,它的眼神带着邪异,仿佛随时就会咬住我的脖子。  我只是出来洗脸,武器都没有带。其实带了武器也没用,我几乎失去了反抗的勇气,连回头都不敢。  不知僵立了多久,有人开始敲门。我占着厕所太久,外头的人憋不住了,动静一下比一下大,伴随着骂声。  怒骂反而让我找回了一些神智,我用力咬咬牙,决定不管是死是活都得看一眼,总在这傻着也躲不过去。怕到极致反而麻木,我慢吞吞地又洗了洗手,垂眸看见身后,的确有个身影。我没有看错。  敲门声越来越大,声音也越来越多,我脑中空白,似乎隐约听见了闷油瓶的声音。  就在我回身的瞬间,厕所的门被踹开了。闷油瓶站在门口,而我与那个“人”打了个照面。  它的脸熟悉又陌生,像我,又不像我。  我还没说话,另一个人——估计是要上厕所的——就骂开了:“你们两个女的在里面搞啥呢搞,住茅厕里头的把这儿当自个家了?还不快他妈滚出来!”  他也看见了这个“人”,还把我们当成一起的,但闷油瓶知道不是,他立即把我拖了出来,右手放在黑金古刀上。  我被他大力拖拽,磕在了掉漆的门上,疼痛反而让我回过神,不用他吩咐就赶紧缩到后面,紧张地盯着那东西。  那个“人”一动不动,还保持着面对镜子的姿势。想到刚才这玩意就贴着我在身后,我一阵恶寒,连头发梢都立了起来。  开骂的乘客见我俩如临大敌,而那“人”也有些奇怪,停下怒骂:“你们这是咋了?”他还问我:“你姐妹干啥啊,发什么呆?”  我紧挨着闷油瓶才有了一丝安全感,看他一眼,小声说:“我是一个人进去的,身边没有人。”  那乘客脸色一下就变了,他看了看我,再看看还站在里头的那个“人”,捂着小腹开始哆嗦。他本来就要上厕所,我吓得不行,可是看见他这样还是忍不住提醒:“您要是内急,就赶紧去其它车厢找厕所吧,别拉在身上了…………”  话音未落,他裤子上就冒出了一点热气。  我:“…………”  再怎么害怕,我还是差点就笑出来。  闷油瓶脸色沉凝,看了半晌,以刀尖试探着戳过去。  刀尖没有碰到任何实物,畅通无阻地从“人”身体穿了过去。周围围观了几人,见状纷纷惊叫。在他们的惊叫中,那人影渐渐化作青烟,消散了。  闷油瓶收回刀,默默凝视了刀身片刻,什么也没说。  这时候周围人也顾不上他带了一柄长刀上火车,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刚才你看见了吗?”“看见了,大白天撞鬼了啊。”“可不是,那东西一碰就没,肯定不是人。”  …………  又有人对我说:“姑娘,那东西跟你长得一样,是不是你最近遇到了啥不好的事?”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不好的事太多了。  还有个戴眼镜的说:“这种现象我听说过,叫分|身事件,就是一个人在不同的地方同时出现,但分|身不会和人说话,没有回应,也没有实体。林肯和莫泊桑都看到过自己的分|身。听说看到自己分|身的人……”他望了我一眼,“不久后就会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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