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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曹丕有惊无险对于明里暗里帮助他的人来说都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正当陈群、吴质等人在经历了这几日的殚精竭虑之后,好不容易稍稍松了一口气时,曹丕却注意到了司马懿的脸上似乎有些许愁云始终难以挥散。  “先生是否有心事?”  看出了司马懿胸怀心事的曹丕用担心的口吻询问他:  “如果有什么难处的话可以说出来,看看曹丕能够帮助先生。”  司马懿的双手始终处于捏紧拳头的状态,沉默了一会儿后他抬起头看向了曹丕:  “公子可知魏公打算如何处置袁买?”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司马懿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关心袁买的生死,这让在场的吴质和贾逵都惊讶不已,倒是了解他经历的陈群知道他在顾虑些什么。  同样为此感到震惊和疑惑的曹丕,暂时将这些情绪压抑在内心中,转而笑着问司马懿:  “先生为何会关心袁买呢?”  坐在司马懿身旁的陈群一直担心,司马懿会将自己以及张春华与袁买是旧相识的经历告诉曹丕,因为这样做的结果很有可能会导致曹丕对他的不信任,然而在这种场合之下他又不能明着帮助司马懿,只好端着酒樽试图岔开了话题:  “今日我等前来是庆贺公子化险为夷,并恭祝公子身体早日康复的,就不要说那些不开心的话题了。”  吴质也附和说:“长文兄所言甚是,来来来,我们干此一樽。”  虽然在陈群和吴质的帮助之下,司马懿并没有将袁买量刑这个话题进行下去,然而曹丕已经看出了司马懿似乎和袁买有旧交,靠在凭几上的他稍稍咳嗽了一声后开口说:  “今日白天公父来探望我的时候,和我谈过这个问题,并且已经和中尉崔琰大人商议确定了最终的处置决定...”  说着曹丕将席案上的一卷竹简轻轻推向了司马懿的方向:  “决议就写在这里,仲达先生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  站在司马懿立场来说,这个时候并不适合对袁买量刑表现出过多的关心,然而他的心中一想到张春华便将本来拥有的理智跑向了一遍,缓缓站起身从自己的席案离开走到了曹丕的面前,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在曹丕和贾逵等人的注视之下伸出手将竹简拿了起来。  当他摊开竹简看到里面最后给予袁买所下定的行刑方式时,瞳孔不由的开始放大...  回到家中后的司马懿已是身心俱疲,但是他并没有去在意这些,心中所想的只有如何将这个结果告诉张春华,以及这个结果会对她造成什么样的打击。  这种顾虑并没有持续太久,刚刚踏进大门槛内的他还没有来得及想好该怎么面对张春华时,她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买儿如何了?”  “他被收入了廷尉司的死牢之中...”  这几日对于张春华来说是度日如年般的难熬,她每天都会去打听任何有关于袁买的消息,可是所听到的都让她倍感绝望。然而她仍旧欺骗自己袁买会有生还的可能性。  如今她唯一的指望便是从自己丈夫的口中,听到这个不可能会出现的答案...  “死牢”这两个字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意味着生命的即将人为性终结,这也在张春华的预料之中,也是她不得不接受的结果。  “是斩首吗?”  低着头的她已经完全无能为力,或者斩首之刑是袁买所要面对的唯一结局,光是说服自己接受这个张春华就已面临将近崩溃的边缘,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司马懿所说的话却让她彻底落入了冰冷的地狱之中:  “是车裂...”  车裂之刑在民间俗称五马分尸,始于春秋战国,历史上吴起、商鞅、高渠弥乃至彭越等人都受此刑罚而死,由于过度残忍使得汉代后续的历代国君都很少采用。  如今曹操在继马元义之后再度将此极刑用于袁买的身上,意图是十分明确的,那就是除恶务尽、斩草除根,同时也在警示那些背地里意图不轨的人不要效仿。  此时张春华的大脑一片空白,同时也涨得厉害,她浑身颤抖几乎陷入了抽搐的境地,司马懿见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好,便想上前扶住她。  张春华紧紧的抓住了他的双臂苦苦哀求道:  “你不是魏公身边很重要的谋士吗?曹丕不是也很器重你吗?能不能去求求他们不要车裂买儿,我不求他能够有活下去的可能性,只希望他能够少受点苦,可以吗?”  尽管自和司马懿相识至今张春华从未因任何事开口求过司马懿,但是此次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去想了,司马懿是唯一有能够帮助她和袁买的人,但是他从司马懿的眼神之中得到了只有无边无际的绝望和无助。  她的双手无力的从司马懿的双臂上滑落,转过身步伐缓慢而又摇晃的往房间走去,司马懿本想伸手叫住她,但是不止我什么他始终没有办法说得出口。  关于袁买行刑的时间和地点曹操已经做出了决定,为了避免引起河北地区的人心动荡,曹操特别下令,以意图行刺曹丕以及谋乱的罪名将袁买实施车裂极刑。  行刑前一天,司马懿利用相府东曹属的身份只身进入了死牢之中,来到了袁买的面前。  四目相对之下,司马懿和袁买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保持了沉默。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手脚皆被沉重镣铐锁住、一身邋遢的袁买背靠在墙角,抬头仰视着司马懿,从他那镇定的表情上来看,完全没有任何对即将要面对车裂酷刑的恐惧,好像对自己的结局完全不知情。  “既然幸运的活了下来,为什么不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  “曹操夺取了父亲的河北四州,曹丕进军辽东威逼公孙康杀死了我的两位兄长,我失去了亲人和一切,早已身心皆死的我除了复仇已经没有其他生存下去的念头了...”  面对司马懿的低声质问袁买依旧神色轻松:  “那你又是为什么呢?赤壁之战你险些死在‘刘稷’和刘协的手中,既然好不容易活下来了,为什么你又要回邺城这个龙潭虎穴呢?司马懿...或者说应该叫你...”  见他如此毫不在意的态度,反而还那这件事来讥讽自己,司马懿伸出右手紧紧抓住了布满铁锈的栏杆失声吼道:  “你知不知道春华为了你操碎了心!你又明不明白当她得知你要被车裂之后是多么的痛苦和悲伤!而你却在这里满是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  “喂喂喂...”  虽然当司马懿提到张春华的时候袁买的眼神发生了变化,然而这并没有让他的精神状态转变,他随手捻起了地面上的一根稻草在手指上把玩着,依旧是神色轻松的打断了司马懿的话:“要被车裂的人可是我,以你的立场来说这么激动不合适吧?”  说罢袁买懒懒散散的将手中的稻草扔在了地上,站起身后拍动着手掌缓缓走到了铁栏的面前与司马懿保持着近在咫尺的距离:  “你真的以为这次你赢了吗?”  司马懿放下了抓住栏杆的右手冷冷的反问道:  “你们暗地里挑唆曹洪和曹丕的关系,使得他在立嗣的立场上选择了曹植,从而配合了你们这次的构陷行动,如今所有的计划都被摧毁了,你也即将要独自承受失败的苦果,难道你还想说是你们赢了吗?”  听了司马懿的话后袁买却保持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他将额头轻轻磕在了栏杆之上在极端的距离内注视着司马懿的眼睛: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看样子‘刘稷’所说的没错,你果然不是他对手...”  说罢袁买便转过身向后走去,司马懿却完全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正当他想要开口问的时候,袁买光着脚丫在地面上走了两步之后忽然停了下来:  “本来我是打算把这件事带进坟墓里的,不过既然‘刘稷’没能让我的复仇计划成功,我也不能就这么让他白白利用我,不如给你一个提示吧...”  袁买转过头看向了司马懿:  “千万不要以为这就是结束了,他们会像群狼一样在暗处盯着你,还有...要小心你最相信和最敬重的人,他会随时离你而去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短时间内司马懿很难猜得透袁买的话,但是袁买却没有在更深层次上解答他的疑惑:  “我只能言尽于此,若是说得太多的话就没有乐趣了。”  他依旧背对着司马懿席地而坐,从此不再说任何的话。  在回去的路上司马懿始终没有明白袁买口中所指的到底是谁,最为相信和最为敬重的人...难道自己身边还会有人会背叛自己吗?是真的有还是虚张声势呢?如果有的话,这个人又会是谁呢?他很难想得出来。  第二天,袁买以“孙永”的假名被押解至祁山刑场。  前来观刑的人数众多,当中还包括了张春华,等到她到达刑场之后发现来到这里的熟人远不止自己一个,还有之前在邺城之时护送自己和袁买前往幽州的甄宓以及张凝。  顾忌到自身的立场和身份,甄宓和张凝此次前来都是乔装便服。  事实上在得知袁买之事的甄宓和张凝都很震惊,但是因为袁买所犯的乃是谋逆的死罪,更是牵扯进了甄宓的丈夫曹丕,所以就算是甄宓和张凝有再大的心思想要去营救也根本就办不到,因为她们知道如果此时站出来替袁买说话,不仅没有任何的立场为其辩驳,反而会让自己的家人陷入危险的境地之中。  此时三人齐聚刑场之上,面面相觑之后都难以掩饰对袁买的同情和怜悯,甚至是对自己只能作为旁观者的无助和自责。  负责行刑的是审理此案的中尉崔琰,在验明正身之后崔琰下令行刑开始。  刽子手先后用绳索套住了袁买的四肢和脖子后向崔琰大声呼喊:  “启禀大人!行刑准备完毕!”  抬头看了看天色之后,崔琰见时辰已到便下令开始行刑。  在血肉分离的一刹那,甄宓和张凝都忍不住侧过了自己的脸,张春华却是亲眼看到了这极为血腥的一刹那,她强忍着内心的巨大伤痛站在原地,就算是在行刑之后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刑场她也没有想要走的意思。  甄宓和张凝上前劝慰她并想要将她带走,然而张春华却对拒绝了:  “你们先走吧,我想留下来再陪陪买儿...”  在行刑前曹操就下令刑后不需要给袁买整理残缺的尸首,就让其丢在刑场之上任由经过的野兽啃食,因此在确定行刑完毕之后,崔琰和所有的执法甲士便丢下了袁买的失守离开了。  此时孤零零站在原地的张春华再也无法忍耐了,她失声痛哭起来,然而很快她就意识到痛苦的人远不止她一个,而不远处手执破木拐杖、衣衫褴褛的乞丐边哭泣边走向袁买散落在地上的尸首面前,将袁买的首级抱在怀里痛哭流涕:  “没想到等我找到你的时候,你竟然已经是这幅样子了啊!”  看着眼前这个老乞丐,让张春华想起了先前袁买曾经和自己提过有个很照顾他的乞丐,在河间的战乱之后便失散了,她心想眼前的这个人或许正是那个乞丐。  “先生与他相识吗?”  即使是面临着巨大的伤痛,但是张春华仍旧没有采取贸然的行动,她只是擦干了眼泪,上前试探并没有表露自己的身份。  近距离看时张春华发现眼前的这个老乞丐浑身散发着恶臭,双脚穿着的草鞋已经几乎磨损殆尽,花白的头发蓬松的顶在脑门之上,老泪纵横的他已然是泣不成声,只能点点头表示回答了张春华的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对张春华来说是素昧平生,但是她总感觉眼前的老乞丐十分亲切:  “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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