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此时,木青牵马过来,用手中马鞭虚指一处,“那儿有一座禅寺,名曰普明,主持了空乃是我多年旧识。我带尔等去寺中一览,如何?”
普明禅寺位于离着陈留城略远的太平山上,面朝一汪山塘,背靠太平山峰,从山门望去,曲曲回回的山道一直延伸至山脚。
陈留寺庙多,几乎村村有庙,庄庄有寺。故而能跋山涉水到这普明禅寺的香客并不多,香油钱自然也不富余。所以,禅寺并算不上辉煌,有些老旧气息。
前殿供三宝,后殿地藏王,两侧偏殿各供着十八罗汉。
禅房则在偏殿后方的院门内。三面合围的构造,上下两层。室内僧众并不多,寥寥不过三人,主持了空,白须垂胸,着一袭半旧的袈裟,穿添了补丁的僧鞋,眉目慈祥悲悯。烧火僧异尘,身量魁梧,面目憨厚,年过而立。剩下一个小和尚不过十二三的年纪,号异修,眉眼灵动却口不能言。
上得山门,了空已经候在门外,“阿弥陀佛。”
木青与了空本是故交,下马将缰绳交于属下,双手合十还礼:“阿弥陀佛,大师近来可好?”
一番寒暄之后,了空将众人引到禅房稍作休憩。
烧火僧异尘倒是显得很是兴奋,忙前忙后和面蒸馒头。柳叶深觉打扰,正欲让如凝前去帮忙。了空哈哈一笑制止了,“施主有所不知,我这徒儿有着一手好厨艺,奈何寺中僧众太少,他正愁着无法施展,巴不得施主们来得多些。”
柳叶只好作罢。见木青与了空故旧相叙,不便参与,便行去殿阁上香。
了空的房内,两人对向而坐。
木青将一袋银钱掏出,置于桌上:“许久未曾来,这是香油钱……老规矩。”
没有推辞,了空接了银袋子,道:“阿弥陀佛,木施主,听老衲一言,已经十年了,该放下的还得放下。”
木青微微仰起头,目光深深望进了空眼里:“说得轻巧,大师且问问自己,真的放下了?午夜梦回的时候就不曾回到那一夜?”
“若是真的放下红尘事,”木青虚指了指外头,“那异修又该怎么说?”
了空双手合十:“上天有好生之德,蝼蚁尚且要救,何况是个人乎?”
木青垂了垂眼,握着手中的被子,半晌,道:“近日,江南也出现了……枯尸。”顿了一下,“我会想办法尽快查清此事,只是贼人行事隐秘,极少流出活口,异修……已经是个异数。”
手中的茶杯转了转,木青道:“这件事我总觉得和十年前的事情脱不开干系,与大宋社稷脱不开干系。”
沉寂了片刻,了空长长叹了一口气,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木青皱了皱眉,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推到了空面前:“你教我放下,你自己也不曾放下。太皇太后密令,使当年之事成为一桩秘辛,除了你我亲身经历者,鲜少有人知晓。那位故人,我若不再记挂,只怕世间所有人都将她忘了。”又顿了一下,“你这身子骨……当年伤得如此之狠,如今可还……”
了空喝了几口水,渐渐平复。双手合十念了声佛,阖目道:“当年之事犹如梦靥……罢了罢了,放下即为记住,记住也是放下。”
木青握着茶杯不说话,一时间,屋内变得沉寂。
柳叶行至大雄宝殿,燃起一炷香,虔诚地跪下叩拜三宝。求娘亲康健,求前路平顺。
小和尚异修,立在不远处,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将柳叶死死望住。
将香插入香炉中,柳叶唤他,“小师父。”在她眼中异修不过是一个剃了头发的孩子,故而态度变得亲昵了些,对他招了招手,“小师父,过来。”
异修略微迟疑了一下,慢慢走近。
柳叶从袖中摸出几块糕点给他。那是临行前如凝买来的桂花糕。
异修双目盯着她手中的糕点,犹豫着。良久,将双手背于背后,下了狠心似地摇了摇头,目光依旧没有离开桂花糕。
柳叶拉过他,将糕点塞进他手中:“佛祖尚且食供奉,你吃了我的桂花糕也是遵了佛法的。”
异修眸子亮了亮,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接过糕点,大口吃了起来。期间还不忘仰头冲柳叶感激地笑笑。
木青从了空房中出来,恰巧看见这一幕,对柳叶道:“柳大人使了什么手段,异修居然能吃你给他的东西?”
柳叶拱手算是行了礼,回道:“无他,我只跟他说佛祖尚且受供奉,他吃我几块桂花糕并无不妥。”
木青摇头道:“柳大人有所不知,这异修向来不与人亲近,便是我,常来寺中,他定然拒我于一丈之外,更别提吃我给的东西了。”说话间,异修微不可查地往柳叶后面躲了躲,离木青约莫一丈有余。
柳叶回头看那吃得津津有味的孩子,笑道:“一准是木都点检风姿太甚,不怒自威,将他给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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