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下棋,柳叶似乎生来便会。当年爹爹在世时曾说她“棋风果敢,棋招诡谲”,如今已是多年不曾对弈,初时,倒显得有些畏手畏脚。奈何赵煦在旁侧一直嫌弃她不放开招数而来,实在无趣。
“伯植若是再这么缩手缩脚让着我,休怪我下一道旨意将你囚起来,不学会放开手脚博弈不许出来。”赵煦说。
也许是因为他的话,也许是因为几局适应下来,渐入佳境。后面再开局之时,柳叶的棋风陡然转变,变得煞是出人意料。
白子轻落,堵住了黑子活眼,一大片黑子被提。“圣上,该你了。”
赵煦捏着一颗黑子,盯着棋局微微出神,“伯植的棋风,像极了我的一个故人,只是比她更加老辣……”
门被叩响,郝随在外头轻声:“官家,单美人宫中的人来了。”
接着是一个女婢声音响起:“官家,单美人让奴婢前来问问,今晚几时过去?”
赵煦皱了皱眉头,一脸不豫之色,问柳叶:“伯植对女子知晓多少?”显然,他这话并不需要她来回答,他接着将手中棋子往罐中一扔,“朕晓得了,你且告诉她,朕得了空就看她去。”
门外婢女回应了一声。有脚步声响起,显然她已经回去复命。
“郝随。”
郝随应声而入,垂手立在一边,“官家?”
赵煦单手手指在太阳穴按了按,“你去内务省挑几件精巧的玩意儿,给单美人送去,就说是朕送她的生辰之礼。至于歌舞宴会,如今太皇太后病重,不宜兴歌舞,容后再说。”
郝随应了一声,又问:“那今晚,官家是不是……”
赵煦捏了捏眉心,“算了,你晚些再去回她,就说朕今日要于集英殿商议朝事,得空了自然会去看她。”
郝随应着退出门去。
赵煦也无心再下棋,起身在房中踱了几步,而后对柳叶道:“伯植你说,女人是不是都是这般善变?朕初识她时,那叫一个落落大方,乖巧懂事。如今,不过数月,竟然变得如此,如此俗媚善妒,一点当初的影子都没有。”
柳叶躬了一身,“至于男女,微臣实在是毫无经验,所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当初微臣前去湖州时,只觉得江南福地,到处山清水秀,一派诗意,后来任德清县令,见到面目全非的刘胜直至拿下宁俊生,方知如画之地也有龌龊之事。”
赵煦眼眸缓缓溢出一丝笑意,嘴中却道:“伯植的意思是朕当初识人不深咯?”
柳叶恭谨地回:“微臣不敢。”
赵煦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伯植越来越懂朕了,若非你是个男子,我差点以为是故人回来了。”拍了拍柳叶的肩头,“往后,除了在集英殿和朝堂之上,就这么与我相处。”事隔好多年,终于有人能这般与他说话了。想起不依不饶的单月梅,眉头不自主又皱了一下,“不过伯植说的也不尽然,有时候识人不清是因为近乡情更怯。”谁让她身上有几分故人的影子呢。
柳叶:“微臣妄断了。”
赵煦回过头来,看着眼前的少年,面目清秀,五官明朗。若说宫中的单月梅有三分像那位故人,眼前的这少年朝臣却有七分,倒不是说容貌相像,那脾气秉性,还有方才下棋的棋风招数简直如出一辙。
都说三岁看老,那位故人若是依旧存世,也该是这般脾性吧?
蓦然间,赵煦想起了那一袭白衣,舞姿轻摇,巧笑倩兮。也许,她是长成那个样子……
从小楼出来,柳叶顺着来路慢慢走着。
园子不算太大,却是精致有加,庭院楼阁胜于江南。摸了摸袖中的令牌,心中百感交集。圣上得以委以重任,想来该是荣耀而兴奋的。但是,同时也是说明此事非同小可,需谨慎再谨慎。
思量着,脚下自然慢了下来。复抬头,却见一片树林挡住了去路。左右环顾,唯见一条蜿蜒的小径曲折通幽伸向一处。
柳叶自嘲地笑道:“果真是糊涂大了,这都能走错路。”
“何人在那里?”听得一个年轻的女声高声喝问,接着从一方假山石后转出一名女子。
此女子十四五岁的样子,头梳宫髻,身着浅色罗裙,外罩褙子,瞧着像是宫中的婢女。
柳叶忙赔不是:“在下一时走神,走错了路。并非有意冲撞姑娘。”
“穗儿。”一个久违的熟悉的声音响起,云鬓高耸,步摇轻晃,一名身着浅绿长裙的女子在几个侍女陪同下缓缓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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