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急着带李颜去看大夫，所以并没有多想，只当宁宇认为中原人到这北疆之地，有诸多不习惯罢了。 小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云卿打听许久也没找到一家医馆，他有些心慌，好在欧阳月说她略懂医术。 之后二人将李颜安置在客栈里，又同小二要了碗盐糖水。直到月兔东升，李颜才悠悠转醒。她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云卿，少堡主与你说了什么？” 李颜怕宁宇因为她的名字，跟云卿说些不该说的话，许是刚醒来，语气又有些急切，听着倒像是做贼心虚。 云卿在听到宁宇说未曾见过她时，他就觉得李颜是为了逃避他，随意胡诌的一个身份。既是知道她是云和，他便不忍当面拆穿她。 云卿替她理了理额发，柔声说道：“着急你的病情，并未有心思和宁宇聊些什么。” 李颜轻吁了一口气，似是放下了重担。云卿却有些低落，曾经的师妹天真烂漫，如今竟叫他逼成了这样。 欧阳月见两人一同垂眸，忙打岔道：“云大哥，颜姐姐已经醒了，你就不要担心了。当务之急还是去寻一下柳公子才好。也不知他们有没有顺利到达柳将军府。” 想想与柳信霖分别也有□□日了，他一人带着不会武功的秦小小独自赶来这疆北，怕也吃了不少苦头。云卿掖了掖被角，轻抚着李颜的脸颊道：“我先去寻柳信风，打听一下柳信霖是否已来到这里。欧阳姑娘会在这照看你，你好好歇着，我们寻到柳信霖之后，就带你去药鬼谷。” 说罢转身同欧阳月嘱托道：“欧阳姑娘，还麻烦你照顾一下颜儿，我去去就来。” 欧阳月点头，又寻了件外衫递给他，这才目送他离开。 李颜将刚刚的情景都看在了眼里，忽又想起在沙漠里，她闷声不响的冲进狼群里的情景，就觉着实对不起她。 欧阳月走到桌边，拿起茶壶倾斜着往茶杯里倒水，动作轻柔又缓慢。李颜觉得云卿脑子是不是缺根筋，怎的将她二人留下独处。 “颜姐姐，喝些水吧。”欧阳月脸上挂着笑容，伸手扶李颜起来。 “嗯，我......你......” 李颜当年就是因为云卿的那句，永不会与她成亲的誓言，她才失控落了单，最后被偷袭失足落进了寒潭。那种死亡的感觉，她永远也忘不掉。她怕欧阳月也是如此，若不是云卿将她当作了云和的替身，她又倒贴上去，强逼他娶了她，怕是欧阳月与云卿才是一对璧人。 “颜姐姐，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当日就算你二人舍命救我，我也没把握逃掉，倒不如一起并肩作战，就算死，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欧阳月接过李颜手中的茶杯继续道，“至于你与云大哥成亲这件事，也不用跟我解释，自那日我与云大哥一同去药鬼谷寻你时，我就知道他爱的人是你。只是我自己骗自己而已。” 李颜只认真听着，她有些错觉，又有些惭愧。云卿爱的人并不是她李颜，而是已经死去的师妹，但她不敢说。她扯了扯耳朵，倚在床帏之上，看着还在滔滔不绝的欧阳月。 欧阳月今日似要将所有的心里话说出来，她喝了口水，坐在李颜的床边娓娓道来：“颜姐姐，你最近在练什么内功？先前帮你把脉时，内力走向诡异。正常的内力是汇聚丹田，而你周身循环之后，却直奔心脏。我试着帮你疏通，才发现我的内力根本没办法送进去。我习武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功法。但依我判断，你的内脏也会因此损耗。当你用功过多，你的内力就会出现消失的情况。” 李颜自己就是大夫，她岂能不知。但没有办法，因着这莫名其妙得来的内力，她才活了下来。她并没有奢求活多久，现在醒着的每一刻都是上天可怜她而已。如今她只想报了仇，了无牵挂的去见她李家的列祖列宗。 她见欧阳月如此关心自己，又不忍心告诉她实情。她装着满不在乎的神情道：“人终有一死的，只是时间长短而已。活着就好好活，死了就死了。” 欧阳月见她说话有些莫名其妙，猜想她是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了，忙解释道：“不会死的，只要你散了那内力，必会活得长长久久的。若你死了，云大哥他！” 她话还没说完，眼眶便红了。李颜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摸了摸欧阳月的手：“若我死了，你云大哥就自由了。到时候续弦还是纳妾就随便他了。” “你不知道！”欧阳月有些激动，“在药鬼谷，云大哥以为你死了，他举剑就要自刎，若不是我拉着，怕如今你已见不着他了。若你死了，云大哥他必不会独活。” 李颜被欧阳月的话着实吓了一跳，或许对云卿来说，她只是云和的影子，但对于她来说，她就是云和啊。云卿居然为了她不愿独活，那是她误会他了吗？那之前又为何那样狠绝？ 思及此，李颜有些心躁，右手拇指的指甲深深扣进左手的虎口。她觉得心痛，消失的内力忽地从心脏钻出，一直冲到喉口。她猛得咳了几声，便失去了知觉。 欧阳月见李颜突然晕了过去，忙起身将她放平，又摸上了她的手腕。脉搏异常的微弱，几乎探寻不到，她忙将内力向她身体里输送，只是还未进入血脉，就被原封不动的弹射回来。 就在欧阳月快急哭的时候，云卿在外面敲响了门。 “云大哥，颜姐姐快不行了。”欧阳月知道是云卿时，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她带着哭腔将云卿喊了进来。 云卿急忙推门进来，来到李颜床前，才发现她已面如死灰。他颤抖着将食指伸向她的鼻端，气息已微弱到近乎没有的地步。 “怎么会这样？走的时候不是好好的么？”云卿声音有些压抑，带着些许哭腔。 欧阳月抽噎道：“我不知道，就说着说着，突然咳了起来，然后就直接晕过去了。” 云卿有些慌神，这个小镇一个大夫也没有，按说柳将军府肯定是有军医的，但一言难尽。这将军府算是指望不上，李颜倒是个大夫，可如今她就是病人啊。 “你不是懂医术吗？你救救她啊！”云卿扣住欧阳月的两个胳膊，用尽了全力在摇。 “我不知道，我没见过。你扯得我很疼。”欧阳月在痛苦之下，连五官都扭曲了。 云卿颓然的放下了双臂，拖着沉重的脚步坐到了李颜的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已经冰凉，全身没有一丝生气。 欧阳月见他如此，心猛烈的抽疼，她缓步走上前，扶住云卿的肩膀小声道：“云大哥，颜姐姐她......” 云卿只觉得欧阳月有些聒噪，吵得头疼。他看着李颜哑着声音说道：“欧阳姑娘，你先回房吧，我想和颜儿单独待会。” 欧阳月不想走，她怕李颜一断气，云卿就随她而去了。但见到云卿悲伤的模样，她有些于心不忍，既是相爱，殉情或许才不会痛苦。她囫囵擦了一把眼泪，出去时将门带上了。 今夜无月，沙漠的夜晚很冷。欧阳月蜷缩在被子里，眼泪止不住的流。 云卿紧握着李颜的手，嘴角弯曲，带着哭腔笑道：“阿和，我现在怎么办？一年前你丢下了我，一年后你又丢下了我。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师父说过，心狠的人下辈子只能做兔子。你不是最讨厌兔子了么。” 眼角的泪水顺着鼻尖滴下，落在了李颜的手上，落在了那块疤痕上。云卿侧身翻上了床，偎在她的身旁，从身后轻轻拥着她。将嘴靠近她的耳畔说道：“你都没有给我时间准备，这白眉山谷的下任谷主还未寻到，我与你的误会还没有消除，我还没补偿你，我还没......” 说到最后已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有细小的抽噎声。 云卿将手放在她的脖颈处，只待她先走的时候，他能紧跟上。他再也不想把她弄丢了。怎知手刚触到颈脖时，不小心勾住了她脖子上的吊坠，忽地一动，顺着衣领跑了出来。还顺带着勾出了胸前口袋里夹着的金丝卷。 他一下子就发现了原本应该在他床上的梵文书，他有些奇怪，便将书连同金丝卷一起拿了出来。 对云卿来说，梵文并不难理解。在他翻开金丝卷的时候，只瞟了一眼便发现，它是个从未见过的内功心诀。而欧阳月恰好说过，李颜最近在练什么内功。若是常规的内力不能输进她的身，那这本永生诀是否可以？ 云卿只通读了一遍，之后根据它标注的内力走向，将李颜的内力重新疏导了一番。如此往复三次，李颜的面色才好看了些。 因为它的内功练法与常规不同，云卿疏导内力之时，与原本的内力冲撞，心中似有火燎一般。他怕走火入门，只能将上衣尽数脱去，就这么光着上身，坐在李颜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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