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楼从不睡懒觉,即使身体不适也不肯赖床。第二日仍是早早起身,面对一桌丰盛的早餐却毫无食欲,迫于大姐的监督勉强喝了小半杯奶。瞅着明台夫妇带着小明星进来,一众人谈笑不备的空子,他飞速将盘里的东西原封不动地扣入阿诚盘中,撂筷起身: “大姐,我吃好了。南京那边带回很多文件需要处理,我先回房了。” “这都快过年了还不让你们休息休息,卖命哪?” 明镜摇了摇头,关心埋怨:“我看你脸色不好,可别把自己又累病了。” “不会的,大姐。您别操心,我有分寸。” “你呀,就嘴上说的好听!”明镜轻哼一声摆摆手:“好了快去吧,早点弄完多陪陪孩子们。” “是,大家慢慢吃。” 明楼暗暗松了口气,回到书房批复了几个急件,身体阵阵虚寒,眼前眩晕难忍,连忙扶紧桌案,将头靠上椅背闭目调息。歇了好一会儿,他推开满桌文件,撑起身子披衣出门,沿着长长的葡萄架走走停停,缓缓行至通往后山的月亮门前倚壁而立。 冬日那一轮蓬勃的朝阳下,刚刚结束了晨跑的曼春和曼丽,边拿毛巾拭汗边说说笑笑地从山上款款走来。如云的长发在脑后束成利落的马尾,素淡面庞脂粉不施泛着自然的粉晕,二人神色亲密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当真是一对风华绝代的姐妹花。 明楼静静凝伫,只觉得赏心悦目。温柔宠溺的笑意不经意间便溢出唇角,随着那道不断上扬的完美弧线满满倾泻。 “师哥!” 而汪曼春已撇下于曼丽一口气奔至他面前,颦眉拉着他站到了背风的墙下,气呼呼嚷:“身子还没好,一大早不乖乖睡觉,站在这风口上做什么?” “屋里太闷,出来散散步,呼吸些新鲜空气。”他微笑作答,眸光似水,脉脉如诉。 汪曼春仰面看着那如画眉目爱纵笑颜,似乎心跳蓦地漏掉一拍,满腹气恼顿时半个字也发不出来。呆愣几秒,再开口来声音都软了:“阿诚呢?” “没让他跟过来。” “阿姐,姐夫这是专门在等你呢!” 恍惚心醉间,带着揄揶的女声从身后响起。于曼丽笑嘻嘻将毛巾往她肩上一搭,越过她径直向前走:“我先去洗澡吃饭了,你跟姐夫慢慢卿卿我我吧。” “小妮子欠打了是不是?”汪曼春回过神来,作状伸手要去掐她的脸蛋。 于曼丽慌忙躲闪着逃开,一路小跑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哎哟,阿姐这几天脾气好大!姐夫您可要小心啦,自求多福吧……” 明楼很快发觉,于曼丽所言并非戏语。曼春不知怎的,脾气确是“略”大了些。 仅一个上午时间,被软硬兼施强迫吃下一整碗鸡茸海参粥不说,批阅文件的过程中屡遭打断。两个小宝贝轮番钻进来委屈哭诉母上大人粗暴训斥求安慰,却怎么也问不清前因后果,倒像是曼春无理取闹修理孩子。效率奇低地工作到正午,饭后自是不容分说被逼着小憩。再睁开眼,太阳西照,竟已是下午三点多了。 急匆匆穿戴整齐回到书房,阿诚正坐在桌前帮他分类处理积压的文件。见他进来,分明一脸阴谋得逞的坏笑着打招呼:“大哥,精神不错。休息得还好吧?” “嗯,很好。”明楼颇有些无奈地环视四周,问:“你大嫂呢?” “带大姐去见七号首长了啊。” “哦,我都忘了。”明楼拍了拍额头,不觉叹了口气,自嘲道:“岁月不饶人哪。” “大哥还有两年才到四十呢,说得像个老头子似的!”阿诚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明楼笑而不语,走到窗前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拿在手中慢慢啜着。 “大哥,你身体真的没事吗?” 阿诚忽地紧张起来,扔下手头的东西起身扶明楼坐下,掩饰不住满面忧色:“这次事出紧急,一路上昼夜策划长途奔袭怕是又累得狠了。那江水冰寒彻骨,我担心你……” “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明楼挥手打断他,又摆出一贯安慰性的浅笑:“我说阿诚,你真是越来越唠叨得像大姐了。” 他笑容温暖神色轻松不像是在硬挺。阿诚这才略放了心,不满地低声嘟囔:“我唠叨?大嫂要是问起来,我可不帮你打掩护!” “你小子吃了豹子胆,威胁到我头上了?” 明楼伸手就是一下,被阿诚迅即闪身避开,隔着几步的距离得意地冲他吐了吐舌头。转眼间,一道婷婷倩影从门外踏了进来,声若流泉: “我说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大嫂回来了啊。这么快?” “交待完工作就回来了呗。难不成,还赖在那里做灯泡?” 汪曼春神气不是很好,似乎心事重重。阿诚看了看明楼,一时语塞。 “怎么穿这么少就出门?” 明楼见她默默摘下羊毛披肩挂好,手套也没戴,连忙将手里的热茶塞过去,连杯子带小手一并包拢于自己掌心中捂紧:“一到冬天就手足冰冷,还总不记得带手套,冻坏了看你怎么办!” “出门都有车子嘛。再说,今天也不是很冷。” “不是很冷也要穿大衣。” “知道了,师哥。” 阿诚在一旁清了清嗓子:“嗯,那个,我去看看晚饭吃什么。” “阿诚你先别走。”汪曼春叫住他,神色严肃:“你们知不知道,中村的死,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干的,绝对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专业刺杀。” 明楼下意识地望向阿诚。二人目光短短一触,随即分开。 “老蒋为了收买他做军事顾问,秘密派了一个特务连的人将他救出战俘营,一路严密保护着送去武汉。轮渡尚未靠岸,居然就在暗夜江心被人一枪爆头,简直是神乎其神!” 明楼听着她眉飞色舞地描述,神色自若淡应了句:“是么?这事我没叫人调查。” “疯子在调查。” “他管这事做什么?”明楼不由蹙了蹙眉。 “崇拜加好奇吧。疯子认为,此事干得太漂亮。出于仰慕,一定要查出是谁下的手。师哥,难道你就不好奇吗?” 明楼对上她亮晶晶的翦水明眸,轻浅一笑:“我可没你们小孩子心性。既然结果是我们想要的,而做这件事的人又显然是友非敌,那么事情已经过去了,老蒋也不愿深究,我们何必浪费有限的资源,一定要查清楚来龙去脉呢?” “大哥真不愧是学经济的。”阿诚连声附和:“以最小的投资换取最大回报,不亏一点本。” “是吗?”汪曼春沉默几秒,冷冷道:“天上要真掉下来这么大一块馅饼,我都害怕会被砸死。” “说起馅饼,我还真有点饿了。” 阿诚审时度势,忙不迭地借机撤退:“我先去厨房找东西吃了,大哥大嫂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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