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臻从河边沿路踢踢踏踏地走到元渺的那桌，驼背坐定，看着元渺端坐地比古代皇妃还端正的模样，呲的一声笑了。 “怎么？坐得很乖啊，等着小爷来调戏？”姜臻像个流氓一样拉开塑料凳，斜挎跨地坐在元渺对面，小眼神轻挑而撩人。 “啊？这样坐比较舒服。”这边的元小白显然并没有意识到姜流氓的想法，简直单纯到可爱。 “吃什么？”姜臻也猜到对面那个像男孩一样的男人根本猜不到自己的意图，随手拿起桌子上的菜单，正反两面开始研究起来。 “这里的招牌烧烤是秘制鸡翅……”还没说完就被姜臻打断。 “那就先上十对秘制烤翅吧？”这是一个疑问句，但是元渺看到边上的点单小妹已经开始在手里的板子上奋笔疾书，好像很怕她突然反悔。姜臻看到元渺抢过她手上的单子，她以为他是要点单。 结果这货就只是把单子竖在桌子中间，把头放在单子后面，悄悄对她说：“大兄弟，你的食量这么大吗？这边鸡翅肉多又很大……” “你虚什么？吃不完打包回家吃。”姜臻完全不能理解这个孩子的脑回路，这么简单的事需要考虑？ “哦……是吗？呵呵……”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然后姜臻又随口点了几串烧烤，嗯，双份。在点单小妹要走之前，她喊住小妹，“妹子，还要四份韭菜。” 虽然这个说法的可信度有多高也是不清楚，但是吃点韭菜就算不壮阳，也可以补充维生素啊。然后她看到了点单小妹笑得一脸暧昧地进店子的厨房里了，然后她听到了一句神奇的话。 “哎，大兄弟啊，那姑娘是不是喜欢你啊？”元渺很是好奇地问她，而她盯着他，笑得涓魅邪恶。 “你不觉得是她以为我们两个搞基吗？”姜臻看到对面元渺竟无语凝噎的表情很是满意，就你那个小模样，小爷称霸我家那座山头的时候你估计还在玩泥巴。姜臻看着对面又变成我很乖巧的表情的男人很是满意。 此时正是初夏，夜晚的河风徐徐，身边明明是燥热的空气，但也有一阵阵的凉风。元渺和姜臻两人结束了之前的对话，就没有什么过多的言语了，他们都很淡定地自己玩自己的，元渺是拿出手机开始刷游戏，而姜臻继续拿出自己口袋里的打火机‘扑哧扑哧’地开始玩火苗。 元渺打完一局之后发现姜臻这种危险动作跟她说：“你这样很容易惹火自焚的。” 姜臻听着这个词有点莫名，问了句，“你是理科生吧。”又是肯定的语气，甚至没有要用疑问句的想法。那边的元渺有些懵，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口里‘昂’了一声，还没说出下一句话，姜臻又开始说了。 “我娘是被火烧死的。那段时间她有些神志不清，我在外地读书，我爹要出去种田，我爷爷要去打牌。家里没人照顾她，她自己在做饭的时候打翻了油，就被烧死了。”语气低哑，还有初次他听到姜臻声音的砂质感，元渺觉得自己好像浸入了这段话一样，好像是已经溺水的人，可是他居然也不想挣扎，除了下沉别无他法。 很精练的一段话，突然就把元渺之前想说教的心情给压下去了。然后，他又听到了一段话，把他心里刚刚冒出来的酸水给堵回去了。 “你说你这个人怎么什么都信呢？我妈现在应该活得好好的。那是电影里情节。我也不至于这么惨吧？”表情欠打的过分，就好像刚刚那个人不是她一样。 元渺皱眉，又把刚刚说教的心情找了回来。 “以后别这样说自己的家人，快呸两声。” 姜臻听到这个话很是无语，笑得也很无奈，但还是被强迫呸了两声。 “你说你这个理科生怎么还这么迷信？”这个时间段人很多，他们来得不算早，点的东西又太多，所以桌子就只有刚刚服务生送上来的两副碗筷外加一壶黄不黄绿不绿不知道是什么的水。 元渺一边用那壶水稍微清洗了一下碗筷，一边答她。 “我妈信这些东西，所以有时候难免会被她带偏。再说你那样确实不对，怎么能这么诅咒自己的母亲呢？”元渺皱着眉头，还外带了摇了摇头的动作，像是这样就能进一步加深对她刚刚行为的不认可。 姜臻感觉自己并不在意元渺的说教，她只是被他话给带走了。姜臻想起自己小时候每次在山里玩得很迟才回家，每次这个时候她娘就会站在家门口对着外面喊她的名字，一边喊还一边使蹿她应。她想起自己也很硬气，从来都是梗着不肯应，还一直跟自己的娘讲道理，这种行为是封建迷信，不可信的。每次最后的结局就是她这个山大王，都会受到自家娘的一顿捶打。但是后来她站在已经塌陷的家门口，忍不住喊了声她娘的名字，没人应她，她娘也不会回来了。后来给路过的她爹捉回家又是一阵捶。 切，大人都挺会骗人的。 这些想法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她眨眨眼，很好，没有泪。 然后，“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这个承诺元渺一直没怎么在意过，直到有一天姜臻的过去以一种红果果的状态平铺在他的面前时，他才觉得眼前这个人，确实是一个重承诺的人。因为自从这天以后，他再也没有听到过姜臻说过她母亲的半点不好。 点单小妹开始往桌子上送烧烤，送完之后她还确认了一遍，最后还留下了一个恋恋不舍的表情。这下元渺就更加确认了点单小妹确实是对姜臻有意思了，于是一张小白脸上布满了看戏的表情。 而姜臻挑了一对鸡翅就往碗里扒，虽然以她一个外乡人的看法，烧烤这种东西居然还需要碗？她在跟鸡翅展开奋斗之时，不经意间瞄到了元渺的表情，感叹这个小伙子表情这么容易懂啊，这样很容易被坑的，再又想想现在是在社会上，被坑也不会死。 他们两本来就是准备来喝酒的，难道就这么吃烧烤吗？ 当然不是，姜臻啃了对鸡翅之后就把点单小妹喊过来又要了十瓶啤酒。其实她本来是想要一件的，十瓶啤酒明显不够的。但是被元渺阻止了，他明天还要上班，不能喝太多。姜臻想还好她爷爷和爸爸都不在了，不然他这个酒量连她的家门都进不了。于是就同意了。 点单小妹正准备去拎酒，被姜臻喊住。 “一起吧，你那个小身板不知道要提多少次。”点单小妹脸都红了，轻轻‘嗯’了一声就往里面走，而这边姜臻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跟着点单小妹就到后面的库房里了。最后出来的时候，姜臻两只手，一只手四瓶，拿了八瓶酒出来，后面的点单小妹很无措地一只手拿着一瓶啤酒。这也就是搁在姜臻手指比较长，不然其他女孩子早扑街了。把酒放在桌子上姜臻就坐下了，桌子边上的点单小妹扭扭咧咧，最后拿出点菜的单子写了串数字放在靠姜臻这边的桌子沿上，然后一溜烟就跑了。 姜臻丝毫没反应过来，拿起一品酒就往桌子沿上磕，一拳头下去，成功地打开了啤酒，甚至啤酒的瓶口还在冒气，于是同一手法在磕了一个。 元渺看着眼前像木头一样的‘男人’，拿过桌沿上的纸条，心想终于到我调戏你了。 “姜臻，你还说这点单小妹不是喜欢你？电话号码都留给你了，这不是对你有意思嘛。”元渺边说还边轻轻晃动着手上的纸条，端得是一副小白兔变身小狐狸的样子。但是在姜臻眼里，还是只是一只小动物啊。 姜臻想都没想，站起来把开好的啤酒放在元渺的面前，顺手从元渺的手指划过就把纸条顺过来。她看了眼纸条，收在了大裤衩的口袋里。 “既然是给我的就放我这吧。” 元渺这个时候倒是兴不起什么调戏的心情了，刚刚姜臻的手指不经意刮了一下他的手指。然后，一层厚厚的茧刺痛了他的手。好像，这种茧之前最真实的感觉是牵着母亲手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之前姜臻告诉他，他是一个农民工。那意思之前就是农民？元渺知道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人与人之间的生活可能天差地别，但是姜臻这样一个跟他生活天差地别的人出现在他的生活里的时候，他居然觉得这个世界很不公平。 “大兄弟，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的！”姜臻看着对面认真的过分的男人，心跳一阵加速，有些气恼地觉得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心。 但是，“行啊。”还是一样的玩世不恭，像是对此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但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句话，是她堂堂正正活到二十五岁，第一次有人跟她说得话，所以怎么能不心动呢？简直心动到不行了。 元渺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韭菜，对‘他’这种敷衍的态度很是不满意，皱着眉头加重语气，“说真的，明天就带你去见我妈。” 等等，这个画风有点不对啊。你把点单小妹置于何地？这边的姜臻倒是没想歪，毕竟她看上的男人，不可能会搞基的，对这点她还是充满了自信，虽然这样的迷之自信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果然没出姜臻所料，元渺又开始了下半截的话。 “然后，在我奶奶和外婆的见证下结拜为兄弟。对了，你多大啊？”姜臻觉得自己很绝望，她看上的男人，不仅想给她介绍女人，还想跟她结拜为兄弟，很绝望。 “明天没时间，我估计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空。”姜臻想，这个事有一点尴尬，还是能拖就拖吧。 “诶，好吧。好像我明天也是有事的。”这个天然呆！！！姜臻觉得自己快原地爆炸了。 …… 两个人最后的战斗力成果就是，十对鸡翅没了，烤串也没了，韭菜元渺全吃了（被姜臻逼得），啤酒还剩两瓶。 姜臻看着这两瓶啤酒，最后还是不准备喝下去了。 最后点单小妹来结账的时候，姜臻又打包了两对鸡翅和十多串肉串，一起结单的时候，看着单子上的一百七十二块钱，觉得在这个物价高飞的年代还能看到如此朴素的价格很是感动。 在走之前，姜臻再一次喊住点单小妹，把纸条递回给她，笑得还算耀眼。 “对不起，我已经有心上人了。”然后转身就走，不带走丝毫烤灼之气。 姜臻走到元渺边上，笑，“走吧。” 元渺看着‘他’，觉得‘他’好像心情不错。 “怎么？跟人家小姑娘搭上了？”元渺一米八的个子，胳膊勾住姜臻的脖子，整个身体的重量几乎都压在姜臻的身上了。 “没，小姑娘太年轻了，可能想抓住春天的尾巴上的毛来一场恋爱吧。我不合适。” “啧，怎么不合适啊？”元渺好奇的问了。 “我有心上人了。”姜臻看着元渺，眼睛里的流滟光彩根本挡不住。但是元渺显然是看不懂的。 “啊？那以后不随便开你玩笑了。”姜臻听到这里很是好笑，也没跟他解释。而元渺也没想要‘他’解释，但是‘心上人’这个词语怎么听怎么土，怎么听怎么别扭啊。 最后姜臻提着烧烤和啤酒，跟元渺在思悟超市门口道别。 …… 姜臻到超市里看到老猪在柜台上打瞌睡，心想不知道她来之前，猪哥是怎么坚持每天上白班还加夜班的。 姜臻上前推醒老猪。 “朱哥，回家睡觉吧，这会我来守店吧。”老猪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看着自家小员工终于回来了，看了眼时间，发现才十一点。 “年轻人啊，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这样不行啊……” “朱哥，别废话了。快回家吧！小悟估计现在还在做题，这里是我打包回来的烧烤，你带回去给他吃吧。还有两瓶啤酒也顺便带回去吧。”然后就把老猪推出超市柜台，自己就坐在柜台上了。 老猪无奈，口里喃喃道‘现在的年轻人啊……’还没自言自语完就打了个哈切，然后出门走了。 姜臻看着老猪的背影走远，开始一个人安静地守店。 夜，依旧很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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